韓烽笑道:「好,我也就不跟你打啞謎了,鄭四,你可知道現在是什麼年頭?」
「康德九年。」鄭四道。
「不錯,是康德九年,更是民國三十一年,也就是一九四二年。
我再問你,你可是漢人?」
「是。」
「原東北人?」
「是。」
「所以,你對日軍與偽滿洲政府所說的滿洲人,大滿洲帝國,有什麼看法?」
鄭四愣了片刻,道:「韓團長,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這些我也管不了,我只知道誰管着這地方我就聽誰的,為了活命,為了我的老婆和孩子,我也只能這麼做。」
「當然,很多人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可我如果告訴你,你眼前的這個偽滿州帝國,它的壽命即將終結,你又會怎麼想?」
「這……韓團長你沒有騙我?」
「我犯不着騙你,現在整個偽滿洲其實都是落在鬼子的手裏,它只是曰本人扶持的一個傀儡政權,我想你們這些百姓其實心底多多少少都能明白一些,這一點,從曰本人在偽滿州享受的特殊待遇和平時飛揚跋扈的行徑就可以看出一二。
我想你的孩子在學校里上學,也從來不敢惹曰本的學生吧!
至於學習曰語語言和曰本的文化,更是一種侵略者文化上的入侵。
鬼子這麼做,無非就是想同化整個偽滿州,讓我們中國人自己打自己。
你們被鬼子困在偽滿州區,不知道關內的情況。
小鬼子已經快要在咱們中國的土地上待不下去了,這場侵略戰爭馬上也就要結束了,國民政府在不久以前也已經對日徹底宣戰。
至於東北這塊兒土地,中國人民不會忘記。
我想要不了兩三年,咱們東北的千千萬同胞又會回到祖國的懷抱。」
韓烽終於開門見山道:「所以,說這麼多,鄭四,我想要你加入我們。
你也是個中國人,你的骨子裏流着的也是炎黃子孫的血脈。
你也是個父親,我想你也不願意看着自己的兒子生活在一個被奴役的國度里吧?
現在四處的抗聯勢力紛紛冒頭響應我們遠東團,這些人都是骨子裏還流着不屈鮮血的中國人。
我與你接觸過,我相信你趙四,我想你也是這樣的一個中國人,上次我以偽裝的曰本人身份與你接觸的時候,我便感受到過你心底的那抹情懷。
所以這一次來湯原縣的時候我就在想,趙四肯定會成為我們的同志。
所以我就來了。」
「你是個聰明人,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我想這些你都該明白,我現在就想聽一聽,你怎麼選擇?」
趙四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里有猶豫,有彷徨,有憂慮,最終化作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清楚韓烽的身份,也相信韓烽這些話不會是騙他。
或許大滿洲帝國真的堅持不了多久了。
可他還是在猶豫,做為一個普通人,作為一個本應該與抗聯敵對的警察,此時此刻面對着韓烽,他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韓烽開了口,「這次我過來是有其他的事,至於找你只是順帶,我並不想放棄一個還有良知的中國人,正如你遲早也會想明白,我們骨子裏共同流着的中國人的驕傲的血脈也不會允許我們向侵略者低下頭顱。
我不急着聽你的回覆,也不想你的回覆是因為他人的逼迫而不情不願。
後續我會派人過來與你接頭,期間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好自己的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可以個人擔保,保證你家人的安全。
好了,言盡於此,鄭四,你好好考慮吧!」
韓烽說着便大步出了客廳,三兩步翻越院牆,消失在黑夜之中,鄭四呆呆地目送着韓烽離去。
良久,鄭四重新返回臥房,關好木門。
心亂如麻的他或許是動作過大,再次驚擾到妻子。
婆娘睜眼,迷糊道:「他爹,你去茅廁怎麼去了這麼久?」
鄭四道:「拉的多。」
「哦,快睡吧!」
鄭四又窩着被窩坐了一陣子,忽然問道:「……媳婦兒,你說,我要是去干抗聯,或者是八路軍,你覺得怎麼樣?」
婆娘翻了翻眼皮子,「他爹,別做夢了,快睡吧!」
「我是說真的。」鄭四認真道。
婆娘又犯了困,胡亂道:「那你就是我和兒子的英雄,大英雄,誰也不知道八路軍和抗聯都是專殺鬼子的,鬼子呦,可害慘了咱們了……呼嚕——」
婆娘的呼吸聲忽然平穩了下來,看來是睡着了,壓根兒就沒有把自己方才說過的話放在心上。
坐在床頭的鄭四卻因為自己婆娘的這番話握緊了拳頭,目光之中忽地露出一抹堅定,像是在驟然間徹底想通了什麼。
………………
天亮了。
徐梓琳急的在駐地團團轉,老韓還沒有回來,該不會是中途出了什麼岔子吧?
事情瞞不住了,其他的幹部們這才聽說,團長居然隻身一人去了鶴立縣縣中心。
現在滿世界的都是懸賞團長的告示,團長現在進城豈不是太危險了。
「政委,我們去縣城找團長。」
「是呀,團長萬一出點兒事兒,咱們這些弟兄可怎麼辦啊!」
徐梓琳也着急,可還得穩着,「大家都別着急,再等等,再等等。」
唯獨和尚樂道:「要我說你們瞎操什麼心,三哥多大能耐大家還不清楚?一個小小的縣城,就算是貼滿了懸賞三哥的告示,也別想抓得住他。」
正說着,通訊兵忽然來報:團長回來了。
「咋樣,俺就說吧,讓你們別瞎操心了,就是三哥太不夠意思了,一個人兒去縣城也不帶上俺。」和尚得意道。
卻沒人理會和尚,全跑去迎接韓烽了。
見了面,徐梓琳剛想罵兩句。
韓烽便道:「老徐,事情都辦妥了,隊伍繼續北上吧!」
隊伍進發途中,徐梓琳一行這才聽了韓烽所說去湯原縣的事情經過。
「三哥,照你這麼說,這個鄭四到底靠不靠譜了?」
韓烽道:「人心隔肚皮,誰也說不準,只有咱們幾個人在,這件事情不能外露,張文生等地下同志的安全是第一要務。
和尚,我把事情交給你,你後續安排突擊隊的同志去和張文生以及鄭四等人接觸,務必保證自身的安全。」
「是。」
和尚應道,「那啥,三哥,萬一鄭四這小子再跑去告密怎麼辦?」
韓烽道:「放心吧,鄭四願不願意加入我們我還拿捏不准,但他是個聰明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選擇告密這種蠢事的。
事情辦妥之後,保證聯繫不要中斷,咱們在山區與敵人周旋,能夠獲取的有關敵人的情報也就只有這些地下方式了。」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