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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宋楠來到館驛告知楊一清昨晚安化王的承諾時,楊一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題的關鍵便是慶王府侵佔的田畝,若是慶王府能將這些田畝退回武將們手中,楊一清就好辦多了。筆神閣 bishenge.com
雖然這些人依舊桀驁,但是畢竟是三邊總制府屬下,敢於出頭的人都是違抗上官的命令,從律法上首先站不住腳。即便是阻力過大無法立刻解決,楊一清也可上奏朝廷請求革職查辦等等手段來對付這些傢伙們。
「宋大人,你一來事情便順利解決,老夫糾纏了幾個月都無法解決之事到了你手中竟然如此的簡單。老夫真服了你了。」
「楊大人可莫這麼說,這叫我如何自處?」
「蔻兒,快上茶,叫你娘下廚燒幾個拿手菜,中午爹爹和宋大人喝上幾杯。」楊一清很久沒這麼高興過了,自打來了寧夏鎮臉上天天愁雲密佈,自己在寧夏鎮完全被邊緣化,官員們敬而遠之,事情也進行不下去,真是愁白了頭。現在宋楠出面一蹴而就,怎不教他? 滿心歡喜。
「哎,蔻兒這就去。」楊蔻兒在門帘外露出半個臉,偷偷的看着宋楠,正好和宋楠看來的眼光碰個正着,頓時羞得滿臉紅暈縮回頭去。
宋楠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大動,咂摸着楊蔻兒偷看自己眼光之中的某些東西,那是宋楠很熟悉的東西,在家中諸女的眼睛裏都看到過。
「宋大人……咳咳……大人?」楊一清咳嗽着,宋楠趕緊收回目光來正襟危坐,告誡自己不可造次,這楊蔻兒只能當妹妹待了,別的什麼都不能想,否則又是一樁大麻煩。
「楊大人,有句話我還是要跟大人說清楚,雖則安化王是那麼說的,但我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安穩,事情若真是如此順利的話,那也不會拖到今日了。大人還是要做好遇到意外的心理準備,我自來到寧夏鎮,總是心中惴惴,這種感覺在我身上從未有過,便是當年和皇上被困新平堡之時也不成有過這種感覺。」
「呵呵,英雄所見略同啊,你的感覺老夫其實也有,老夫想過此事,這是因為寧夏鎮這個地方的官員有些怪怪的,總給人一種面上笑意背身便陰測測之感,或許是老夫多慮,但這種感覺確實很強烈。」
宋楠愕然道:「楊大人居然也是這麼想的,先前我還怪自己道行不夠沉不住氣,楊大人閱歷豐富也有此感,我便釋懷了。總而言之,咱們在這裏一切都要謹慎小心,我想建議大人將尊夫人和蔻兒小姐送出城去為好,她們在這裏總感覺有些不踏實。」
楊一清皺眉想了想道:「夫人倒也罷了,蔻兒在這裏確實讓老夫放心不下,昨日蔻兒出門逛街,竟有人暗中盯梢,被我的親衛識破後匿於街巷之中,你這麼一說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宋楠一驚道:「果有此事?這可不是小事,你便曾被偷襲過,蔻兒在這裏更是不安全,我早說這次不該帶她前來,要是出了事兒便都是我的罪過。這樣吧,下午你便送尊夫人和楊小姐回固原三邊總制府,要是人手不夠,我可調撥親衛隨同保護。這裏是是非之地,須得無後顧之憂才是。」
楊一清尚未發話,便聽楊蔻兒在門口叫道:「不……我不走,又想甩開我,我不走。」
楊一清皺眉道:「蔻兒,這麼沒規矩。」
楊蔻兒一襲鵝黃長襖,粉嘟嘟的臉蛋上滿是倔強,瞪了宋楠一眼隨即扭着身子道:「我要留在這裏陪爹爹,爹爹今早不是說女兒熬得紅棗粥對胃口麼?蔻兒要天天熬給爹爹喝。」
楊一清臉上泛起笑意,慈愛的道:「你有孝心爹爹知道,但宋大人說的是實話,昨兒你上街還被人尾隨了,這可不是小事;爹爹之所以能安心的跟這幫傢伙們耗着,便是因為無後顧之憂之故,若是你出事了,爹爹可怎麼辦?」
楊蔻兒蹙着可愛的眉頭,搖着楊一清的胳膊跺腳不依,楊一清就是不允,楊蔻兒氣不過瞪着宋楠道:「你倒是替我說句話啊,你堂堂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難道保護不了我一個弱女子麼?」
宋楠苦笑道:「這裏可是寧夏鎮啊,我手頭也不過區區數百人手罷了。」
「我不管,我跟你來這裏,你便要負責保護我,我出了事便怪你。」楊蔻兒開始撒潑。
楊一清皺眉道:「蔻兒,怎麼這麼跟宋大人說話?真是沒有家教。宋大人莫要見怪,小女性子野,都是老夫慣得她,此事由不得她。」
宋楠看着楊蔻兒急的要掉淚的樣子,心中一軟,她好不容易求自己跟着來一趟,便是要享受和父母團聚的天倫之樂,沒幾日便要送她走實在於心不忍。
想了想,宋楠開口道:「楊大人,要不這樣,你和尊夫人以及楊小姐都搬到觀雪樓去住,這樣便於集中人手保護,在我錦衣衛親衛的保護下,安全上應該無虞,而且你我也可雖時商議事情,兩全其美如何?」
楊蔻兒高興的跳了起來,拍手道:「好啊好啊,我們住在一起,有宋公子的錦衣衛保護,不就沒危險了麼?」
楊一清斥道:「像什麼話,沒規矩。」轉頭來對宋楠道:「宋大人,老夫是不會去的,你也早日搬出觀雪樓為好,那是慶王府的產業,他之所以讓你住在那裏是為了討好於你,你豈能上他的當。」
宋楠呵呵笑道:「您也知道這是慶王府的產業,我受的是慶王府的恩惠,可不是安化王的恩惠,再說我只是住一住罷了,臨行前我丟下銀兩算是報酬,誰能說我受了他人恩惠?」
楊一清一怔,雖然宋楠是強詞奪理,倒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安化王的府邸可是遠在兩百里外的慶陽,這裏的一切從名義上來說都是慶王府的,和安化王無干。
「楊大人,我佩服你的剛正不阿,佩服你為人的骨氣,但何妨變通一些,這裏的形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住在一處利於商討對策,也相互有個照應;再說這未嘗不是麻痹那些人的一個辦法,這不是妥協,這是為了做成事情而做出的犧牲,您犧牲一下唄。」
楊一清深思片刻,終於點頭道:「那好吧,老夫便聽你的。」楊一清這還是第一次妥協,若不是宋楠說的一條條的都是大道理,楊一清是斷然不會鬆口的,楊一清之所以是楊一清,便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妥協轉彎,否則當年也不會從巡撫任上被一捋到底住在荒墳堆里歸隱了。
午後,楊一清一行十餘名官員和隨從終於搬到了觀雪樓中,隨同一起調來駐紮的還有錦衣衛的五十名護衛和楊一清的三十名親衛,加上蔣豐調來護住外圍的人手,小小觀雪樓周邊的護衛兵力已達四百餘人,可謂是水泄不通。
錦衣衛的手段盡人皆知,他們也很容易便認出那些在觀雪樓旁雲集的各方密探,趙百戶帶隊,故意走近這些傢伙們摔在他們身旁然後揪着他們的衣領耍賴打架,幾次一鬧,暗探們心知肚明,各自離得遠遠的,讓觀雪樓左近的兩條街區範圍內清淨了許多。
事情的進展出乎意料的順利,傍晚時分,朱寘鐇親自來到觀雪樓拜會宋楠和楊一清,當面告知兩人,所有慶王府收購的髒田均已退回出售人手中,慶王府的屯田和草場一概不違朝廷規定的限額。
對於賣出去的田畝又被退回來,天下間本無這樣的道理,但別人不能反悔,慶王府卻是可以反悔的,特別是這些田畝被界定為侵吞之屯田之後,軍中武官們想不收回都不成。這下子一下成了燙手的芋頭丟也丟不掉,不免怨聲載道,因為隨之而來的便是楊一清要找他們算賬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楊一清始料不及的,他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天,便迅速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