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佩格因為想念父親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新的環境對他來說過於陌生,一切都是新的。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他住在一個輕奢的小臥室內,一切安好。
白天的女侍從叫做佐伊,她與修斯一樣是佩格的侍從,平日裏管管雜事,一般那些力所能及的事他是不會讓其他人去做的。
不知何時,伴隨着窗外寒風的呼嘯聲,漸漸進入夢境,進入了那久違的夢境。
他又回到了處刑現場,意識異常清晰,甚至能看清楚身邊每個人的面孔,人們擁擠着相互推搡,把他夾在中間。
他試圖向前衝出人海看到那被處刑的人的模樣。
烈火燃燒和慘叫聲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讓他的心咯噔一下,那聲音聽起來如此的熟悉。
他瘋狂的向前,用力推開所有擋路的人,終於,他站在了最前方,看到了那烈火中的女人。
她那白色渡邊的長袍燃燒着熊熊烈焰,四肢已經被燒的發黑,透過火舌,能隱約看到她柔和又帶有幾分英氣的面孔。
他就那麼盯着她,心跳逐漸加快,他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衝動,將她救下,可卻無法移動,仿佛有雙手從地下抓住了自己的雙腿。
突然,那女性不再發出聲音,把頭扭向佩格,圓睜雙眼,一雙猶如水晶般的灰色眸子直視着他,鮮血從眼角如流水般留出。
「啊!」
佩格尖叫的從床上猛然坐起,全身冒着冷汗,大口喘着粗氣,一滴眼淚順着臉頰划過。
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靠近,佐伊推門而入,是佩格的叫聲驚醒了她。
「怎麼了?」佐伊來到佩格身邊,「做噩夢了?」
佩格微微點頭,怔怔的望着她,此時她還未從驚恐中走出,心慌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這個夢我做了許多次了,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恐怖。」片刻後他輕聲說道。
聞言,佐伊坐在他的床尾,為他整理好被褥,順便用衣袖擦拭他的淚滴。
此時佩格方才察覺到自己的淚水。
「你喜歡聽故事嗎?」佐伊微笑的說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回答。
「是關於夢境的傳說,在我幼時,祖母給我講的。」她保持微笑,仿佛她天生就長着這樣的面孔,無論何時都讓人對她有一種親切感。
她的話語激起了他的好奇,但有些不好意思,他還是很想知道的。
於是點頭,支支吾吾的說道:「謝謝你,這麼晚了還打擾你。」
「這有什麼,作為侍女,這是我的職責。」她頓了頓,清了清嗓,「小時候有一次我從夢中驚醒,睡在身旁的祖母握緊我的雙手,跟我講關於夢境的故事。準備好了嗎?」
佩格點頭。
「傳說中有兩個怪物,它們會控制人的夢境,一隻叫做『夢魘』,它以生物的恐懼,噩夢為食,它可以隨意篡改夢境,令其產生更多的恐懼,它還會一直跟着一個人,直到宿主的精力萎靡,才會尋找下一個目標。而另一個怪物叫做『白夢』,是夢境的捍衛者,它們會阻止夢魘篡改夢境,因此每當你做噩夢被驚醒,就是因為有『白夢』守護着你。」
「那我的『白夢』一定是不喜歡我,因為我的夢……」
「日漸清晰對嘛。」佐伊打斷了他,「你仔細想想,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好奇,夢境才清晰下去的嗎?既然你都不想阻攔『夢魘』對你的傷害,那『白夢』更沒有必要阻攔它。」
佩格仔細想了想,覺得佐伊言之有理,但他並不信什麼鬼神的存在,但有些事情不用鬼神來解釋,就完全說不通。www..com
「謝謝你。」他的心境漸漸平復下來。
還要為父親報仇的他怎麼可能會被一場噩夢擊倒。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父親聽到自己敘述夢境後的反應,事情應該不會這麼簡單。
「以後睡覺記得鎖門。」這是佐伊走出房間最後的一句話。
她應該只比佩格大上一兩歲,胖乎乎的臉蛋看上去有些可愛,尤其是她那從不抹去的微笑。
……
第二天,佩格在太陽剛升起之時便踏着晨光走出大門,今天必須找到一個可以謀生的工作,無論是什麼。
在他的想法中,率先想做的,是當個僱傭兵什麼的,那樣可以讓自己劍術派上用場。
順着街道來到了告示板前,那裏圍着少數人,似乎都在看向同一張告示,好奇的他也湊了上去。
那是一張高質量的羊皮紙,上面寫着板正的通用語。
「有誰認字,能幫在下讀一下嗎?」一位衣着破舊皮甲的僱傭兵大聲吶喊,轉身突然看到正在向前擁擠的佩格,伸出手將他拉了過來,「小子,看你衣冠楚楚,一定認字。」
佩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惹得那僱傭兵大笑,他認為在貴族內,有骨氣的男孩已經很少見了。
「標題是《小心!不要在野外四處遊蕩》。」佩格繼續念到,「巴澤王國守備軍總指揮官莫爾斯提示所有人勿隨意離開城牆在野外遊蕩。近日在周邊發現猛獸,若你的家人朋友此時在外,請提前做好哀悼送行的準備。」
當他念完,大多數人都苦笑離開,對這通知並不感興趣。
他們感興趣的,只有對自己有有利益的。
「倘若不出門,那我們的田地怎麼辦,我們該如何生存。」一個老者氣憤的說道,隨後也邁着蹣跚的步伐離開。
那僱傭兵拍了拍佩格的肩膀:「謝謝你小子。」
「你要去除掉那野獸嗎?」佩格問道。
「不不不,他上面沒有表明賞金,誰會做一些沒有回報的工作呢。」僱傭兵從他腰包掏出一枚銀幣丟給佩格,隨後揚長而去,「我不是什麼吝嗇的人。」
佩格敏捷的接住銀幣,苦笑一聲裝進了口袋,沒想到那僱傭兵長得粗狂,卻還挺有人情味的,一枚銀幣對於平民來說可不是小數目,都可以買十塊麵包了。
他扭頭繼續看告示板上,但幾乎全是沒有用的東西,尋人啟事,尋物啟事,警告,開店宣傳。
甚至連個懸賞委託都沒有。
既然告示板上沒有自己能做的事,那麼只能詢問他人。
於是走向最近的酒館,他知道,那群酒館老闆的消息最為靈通——人在喝醉的時候什麼都會說,他們平日也會出售一些消息。
這是個不錯的掙錢方式。
這酒館叫做「靜謐花園」,一個酒館竟然會起這麼文雅的名字,令他感到有些不解。
酒館裏的人不多,僅有兩個衣着端正的中年男性,他們各自喝着各自的酒。
除了酒柜上擺滿了各式的酒桶外,絲毫沒有酒館的感覺。
「您需要點什麼,大人。」櫃枱後那妖嬈的女老闆上下打量了佩格一番,說道。
「您好,請問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嗎,能來錢的那種。」佩格將僱傭兵給他的那枚銀幣放在了桌子上。
女老闆拿起銀幣端詳了一下,饒有興趣的打量佩格一番。www..com
「如果你年齡還未過15,你可以去羅德尼家族碰碰運氣,他們最近向各有在搞什麼比賽。」
「為什麼沒在告示板上看到?」
「若所有事情都貼在告示板上,那就更沒人看它了。」女老闆笑道,「而且據說是有關係於他們家族的名譽的比賽。」
「請問羅德尼家族在哪裏?」佩格輕聲問道。
「你不是本地人?」女老闆驚訝的望着他,看他的穿着應該出身不錯,像這樣的有錢人才不會搬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住。
「嗯……」佩格扭捏了一下,「是的,我剛到這個城市。」
聞言,女老闆用手指勾了一下佩格胸前的口袋,將那枚銀幣放了進去,並拍了拍他的胸脯。
她的這番動作惹得佩格有些不適。
「那麼『靜謐花園』永遠歡迎你外地人,這個銀幣還給你,他是你的幸運幣。」女老闆笑道,隨後為佩格指出羅德尼家族的位置。
現在佩格在維卡羅城的西側,而羅德尼家族的住宅卻在東側,要橫跨整個城鎮,這樣也好,可以熟悉一下道路。
城市非常繁榮,不愧是巴澤王國的權利政治中心,街道很寬,越靠近中間越繁華。
人流量很大,各行其是,在路上可以看到許多結團而行的僱傭兵,他們很期待有僱主找上門,不然吃飯都是問題。
月神境距戰區較遠,雖然也有僱傭兵被收購派去了戰場,但大多數還是不喜歡幹這樣的活,長途跋涉趕去送死,甚至屍體都會腐爛他鄉。
當佩格看到一座有衛兵看守的建築時,便知道自己到了。
大門兩側站着的衛兵穿着皮革輕甲,僅有要害處附着着金屬護甲,在他們的胸口心臟處,有着拳頭般大小的家徽——兩柄交叉的手斧。
當佩格說出他來這裏的目的後,其中一個衛兵便帶着他走近了屋內,為了安全起見,暫時將喪鐘長劍交給了衛兵,並進行了仔細的搜身。
稍作等候,一位健碩高大的騎士帶領幾位僕人,將各式各樣的護具和武器擺在佩格面前的石桌上,任其挑選。
「竟然用真劍比武?」他略感驚訝。
他並沒有挑選厚重的護甲,雖然有利于格擋進攻,但卻會大大減慢自身的速度,因此他僅僅是在手腕和胸前綁上了硬革護具。
左右查看了一番發現果然沒有手半劍——這種武器很少會有人用。
就在他還在挑選武器之時,一位衣着輕甲和革制頭盔的青年踏着輕盈的步伐,猶如草地里的青蛇,悄無聲息的接近,想要出其不意的攻擊佩格。
但反應靈敏的佩格聽見了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瞬間,握緊手邊的一把短匕,這時也不會在意拿的什麼武器。
他身體快速向左傾斜,令劍刃劈在木桌之上,隨後一記側踢將對手踢倒,並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他喉嚨上,嚇的那青年大喊饒命。
「好身手。」伴隨着鼓掌的聲音,迎面走來一位短髮中年男性,他雜亂的鬍鬚幾乎埋沒了嘴唇,「請問你是誰家的子嗣?」
佩格稍作思考,最終保持沉默,沒有回答。
「父親,剛才那不算,我請求重新來一次。」那青年將佩格推開,站起身皺眉說道,一臉不服氣的看着佩格。
「偷襲都打不過,正面能打過?」中年男性質問他的兒子。
「我也是沒有想到,本來想給個下馬威的。」青年聲音逐漸變小,沒了底氣。「我前幾次比賽都贏了啊。」
「贏了?他們不過是為了想要好處故意輸給你的罷了。」中年男性將目光投在佩格身上,「沉默者,你叫什麼名字。」
「佩格。」他言簡意賅,沒有多說一個字。
「沒有姓氏?」
佩格搖頭。
「很好,你從哪裏得知這個消息的。」中年男性的眼神非常犀利,就像貓頭鷹一般,沒有一次眨眼。
「他人口中。」
「是漢妮說的吧。」
「漢妮?」佩格的確不知道這個人。
「靜謐花園的女老闆,人稱『靜謐的毒婦』。」中年男性淡淡一笑,「罷了,這都沒什麼,我的兒子再跟你比一次,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大人,但是我想知道打贏了有什麼好處呢?」佩格是為了錢來的,要是純粹的比武,沒有人會感興趣,為了名聲去得罪一個大家族?
「50枚銀幣,你看如何?」
佩格急忙點頭,這個出價已經非常之高,而且他有極大的把握能擊敗他的對手。雖然不知道這場比武的用意,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至於那『靜謐的毒婦』的稱呼,他根本就沒在意。
隨後佩格便與青年盤旋起來,相互對峙。
他右手持劍,身軀微側面對青年,在後的左膝始終保持着彎曲,這樣有利於進攻也有利於躲避。
見狀,那中年男性點了點頭,露出了欣賞的眼光。
青年最終沒有耐下性子,跨步接近佩格向其揮出一劍。
佩格並沒有用劍進行格擋,而是用他那綁有硬革護具的手腕彈開劍刃,順勢抓住青年的手臂狠狠一拽,屈膝擊在其小腹上。
幸虧那青年腹部有護具,不然一定疼的直不起身。
他急忙跳開戒備的看着佩格,好在佩格沒有裝備短匕之類的近身武器,不然勝負已分。
他不再魯莽進攻,可佩格可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變守為攻,向前猛然踏步,直線逼近青年。
青年也順勢向前劈砍,但沒有想到佩格的反應如此迅速,瞬間彎腰躲閃,接近青年。
因為躲閃,失去了最佳進攻的距離,導致無法揮劍,只好反持長劍,用劍柄帶着向前沖的慣性再次襲擊青年腹部。
「哐」的一聲,青年踉蹌的向後退數步,與此同時,他並未在意自己下一秒會不會摔倒,而是趁佩格還未起身,抬手砍下,命中其肩膀,幾滴鮮血順着手臂流淌下來。
那只是垂死一擊,倒在地上的他還未來得及起身,劍尖再次抵在了他喉嚨上。
「我輸了。」那青年手鬆開了劍,望着佩格的傷口「快去包紮一下吧。」
在一旁的侍從急忙走過來,給佩格包紮傷口。
中年男性也走過來,將一袋金錢交在佩格手上。
「幾天後會有一次家族比武,我希望你能代替羅德尼家族出場。」中年男性坐在佩格旁邊,淡淡的說道。
「這……這可以嗎?」佩格疑問道,比武倒是沒什麼,對於同齡人中的劍術他對自己還是比較有信心。
「有人認識你嗎?你是名門貴族嗎?你有姓氏嗎?」
一連串的問題撲面而來,佩格僅僅只是搖頭,估計在這裏也沒有人會認得出自己。
「那就行了,沒關係,以後被當做羅德尼家族的人,你臉上也有光。」中年男性笑道,「誰教的你劍法。」
「我父親。」佩格如實回答。
「哦?」中年男性有些好奇,挑眉問道,「你父親是誰?」
「無名之輩,參加過戰爭罷了,受傷後解甲歸田。」他並不想說出自己的身份,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在哪,我可以見見他嗎?」
「他……」佩格表情低落,「他去世了。」
「抱歉。」中年男性就此打住不再深問,「回去養傷吧,比武三天後開始,你提前一天來,因為需要趕路和做準備。」
傷口包紮的並不盡人意,很是粗糙,看僕人手忙腳亂的樣子,應該是第一次包紮傷口。
幸運的是,在他剛走出大門,就遇到了伊迪絲,此時的佩格還從未見過她。
「怎麼受傷了。」伊迪絲主動湊上前,她忘記了佩格還未見過自己。
見狀,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保持警戒,敏感的他最討厭陌生人突然接近。
「哦,對了。」伊迪絲微微一笑,「忘記了,我叫伊迪絲·諾德,是國王的妹妹,也是一位祭司,你不用自動介紹了,他都跟我說了。」
雖然這樣,他還是存有一絲戒備,防人之心不可無。
伊迪絲在前方帶路,一直走到了神殿,連衣服都沒換就吩咐其他祭司幫佩格解開繃帶,她要重新為其包紮治療。
「被武器所傷很容易感染,有多少健碩的騎士死在了傷口感染上。」說話的同時,伊迪絲用酒沖洗了傷口,接下來的舉動令佩格大吃一驚。
此時伊迪絲的雙手重疊懸放在里肩膀傷口上一指的距離,口中念着什麼,緊接着在其手掌之間閃爍着微小的淡黃色光芒,如青煙般滲透近傷口處,一股暖意逐漸佈滿全身。
「這是?」他驚訝的說,「你會巫術?」
「大驚小怪,我是一位神殿的祭司,當然會些許低級法術。而且不要**師和巫師混為一談。」伊迪絲沒有抬頭,說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你怎麼了?」佩格詢問道,他的戒備心逐漸褪去。
「施展法術會消耗大量精力,我只是個普通人,自然不如像你母親那樣的法師。」伊迪絲再次讓佩格感到驚訝,此時的他感覺,除了自己,似乎所有人都認識見過的母親。
「你認識我母親?」佩格驚聲問道,雙眼睜的溜圓。
「當然,魔法界的所有人都應該認識你的母親。」伊迪絲聲音非常輕,「稍後再說,我不能分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傷口在癒合,至少此時已經不再流淌任何液體,看見伊迪絲面色慘白,他急忙阻止了她。
「明天你再過來吧,我已經到了極限了。」伊迪絲也察覺到自己此時的狀況,癱坐在地上,眼皮如同墜了一塊石頭一般沉。
「神殿永遠歡迎你,孩子,我需要休息,你的問題等下次見面我自然會告訴你。」伊迪絲說完,趴在桌子邊閉上眼睛睡着了,可見她施展法術有多麼消耗精力。
心裏有些過意不去的他找到了一位祭司,並在祭司的帶領下將熟睡的伊迪絲抱到了床上,以表示感謝,雖然現在心中有許多疑問,但至少現在是得不到答案了。
他希望自己的母親現在還活着,那樣的話就會有個精神寄託。
況且聽伊迪絲的意思,母親在魔法圈子內似乎有很大的名聲,他知道那群會使用法術的人都被稱之為異類,受到排斥,就像他的殺父仇人。
想到這裏,他的腦海里再次浮現了那黑影中的面孔,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薩諾的下落,最後擊敗他,羞辱他,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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