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教室里瀰漫着一股食物的味道。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學委埋頭改完最後兩道數學題,聳着鼻子四處找:「哪個死不要臉的偷渡了炸雞進來還讓不讓我們安心學習了高天揚是不是你」
高天揚嘿嘿壞笑起來,從桌肚裏掏出一整盒炸雞顯擺:「餓嗎想吃嗎拿英語練習捲來換。」
「我靠」周圍一片叫罵,「差點兒忘了還有英語」
「快快快,來個好心人」
昨天英語老師楊菁給他們留了三張練習卷當家庭作業,一共150道選擇題。不少人沒熬完就睡過去了,今早在這鬼哭狼嚎。
「我就知道你們幾個肯定沒寫。」高天揚抱着盒子轉過頭說,「我也知道我們盛望大帥比英語那麼牛,肯定寫完了,所以我連賄賂金都準備好了。」
他嚷嚷着轉過頭,卻見後桌的盛望趴在桌上,慣常擼到手肘的校服袖子放了下來,老老實實箍到手腕。
全班大半的人都在流竄作業,他卻好像睡着了。
「哎」高天揚拎着炸雞盒在盛望周圍晃了一圈,「兄n早課還沒開始呢你怎麼就困了兄n,你先救個命再困」
盛望依舊趴着,只騰出一隻手在桌肚裏摸索,片刻後掏出三張卷子拍在桌上。
「謝主隆恩。」高天揚把炸雞盒擱在他桌上,說:「這是小的孝敬的早飯,你要嘗嘗麼」
盛望悶聲悶氣地說:「撐着呢。」
「你幹嘛了鼻音這麼重。」高天揚學老吳拿腔拿調,捏着嗓子慢悠悠地說:「難不成是在哭」問就算了,還翹着蘭花指點了盛望一下。
盛望默默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哭你姥姥。」
他這一抬頭,高天揚收了作妖的手指頭:「臥槽你臉色好差啊,生病啦」
「好像有點,晚上空調忘記調高了。」
「就你這樣還好像」高天揚沒好氣地說,「病氣全寫臉上呢,你要不要去醫務室配點藥」
「醫務室在哪兒」盛望問道。
教室人多,冷氣一貫打得很足。他早上出門就不舒服,在這趴了一會兒愈發嚴重。聲音懶腔懶調透着沙啞。
高天揚說:「學校西門那邊有個坡,沿着台階上去就是醫務室。」
盛望:「西是哪」
「」
高天揚抓了抓耳朵,正巧看見有人從身邊經過,便撈了一把道:「添哥,西是哪兒」
江添早課前被叫去辦公室是常事,找他的老師總是很多,大家習以為常。他把辦公室帶來的一沓卷子放在學委桌上,轉頭問高天揚:「什麼西是哪」
盛望瞥了他一眼,恰巧和江添垂下的眸光撞上了。
也許是受早上那件事的影響,兩人的視線一觸即收。
高天揚對於這種微妙的細節渾然未覺,還在跟江添說話:「東西南北的西唄。我剛跟盛望說到學校西門,結果他問我西在哪兒,直接給我問懵了。」
盛望沒再抬眼,垂着眼皮一副困懨懨的模樣。生病的人總是興致不高,這點在他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
教室外悶雷滾滾,天是陰黑的。教室裏面開着燈,江添的影子投落在他桌上,是一團重疊的深灰色。
「西在」高天揚伸着手,試圖指向那個方位。
沒等他找到準確位置,盛望就聽見江添說:「喜樂那個門。」
他說話一貫音量不高,低低沉沉的,帶着變聲期尾聲殘餘的一點啞,從頭頂落下來。
盛望「哦」了一聲,點頭表示知道了。
倒是高天揚沒反應過來:「什麼喜樂」
過了幾秒,他又恍然大悟:「啊想起來了,對,西門那邊那個便利店叫喜樂,不過不常去,也就體育課會在那邊買兩瓶水,那離操場近一點。你知道啊」
盛望像是又要睡着了,過了幾秒才道:「在那吃過飯。」
「那裏還能吃飯呢我怎麼不知道」高天揚作為體育委員一向跑得賊快,雖然時常抱怨高一那幫牲口佔了食堂,但他每天都能虎口奪食,並沒有感受過被擠去便利店的辛酸。
「嗯。」盛望應了一聲。
這下,連高天揚這種粗神經都覺察到不對勁了。
他趁着盛望沒抬頭,偷偷指了指他的腦袋,用誇張的口型對江添無聲說:好像心情不好,不知道哪個傻逼惹着他了。
說完,他發現江添並沒有要跟他對着比劃的意思,只面無表情看着他。
高天揚繼續誇張地「說」:你怎麼也拉着臉是我比劃得太醜了
沒等江添有反應,他忽然福至心靈:不會是你惹的吧
要死,他罵了江添傻逼。
高天揚的臉色立刻變得精彩紛呈,他覷着江添的臉色,試探道:真是你惹的
以高天揚對江添的了解,真是他惹的他一定會點頭,不是他惹的也一定會說「跟我有什麼關係」。
但這次,江添只看着盛望,沒吭聲。
見了鬼了
高天揚咕噥着,沒敢多話。
他戳了戳再度昏昏欲睡的盛望:「都知道西門在哪兒了,一會兒抽空去趟醫務室吧」
「太遠了,不去。」盛望吸了吸鼻子,堵着不通氣的感覺讓他煩躁地皺起眉。
他把校服領子翻起來,又拽過敞着的前襟,把拉鏈一路拉到頭。
附中校服的領子那截是深藍色,完全立起來後掩住了他鼻尖以下的小半張臉,襯得皮膚一片蒼白。
他叼着領口的拉鏈頭,拽着袖子重新趴回到桌上,含含混混地說:「上課叫我。」
然而高天揚和江添兩個王八玩意兒,上課並沒有叫他。
早上兩節是英語課,講的是昨晚的150道練習題。英語老師楊菁本來個子就高,還喜歡踩高蹺,蹬着細高跟往講台上一站,全班四十多個人的實時動態盡收眼底。
她一眼就看到了盛望,食指扣着講台說:「幹嘛呢那位趴着的,英語分數高就恃寵而驕啊」
聞言,全班同學都看了過去。
高天揚頂着無數目光舉了一下手,楊菁沖他一抬下巴:「講。」
「他生病了。」高天揚解釋說。
「哦。」楊菁點了點頭,說:「那行,趴着吧。等他醒了麻煩跟他說一聲,午休來找我面談。」
高天揚:「」
跟楊菁面談那是開什麼玩笑呢這位女士凶起來校長都怕。
上上禮拜周考,放英語聽力的時候廣播壞了,白耗了學生二十分鐘的時間。副校長和政教處的徐大嘴負責巡看高二。兩位中年男子愣是被楊菁堵在走廊上生懟了十分鐘,一句話沒插上,汗都被懟出來了,還是跟窗邊的a班班長借的紙巾。
高天揚後悔了,說:「那要不還是把他叫起來吧。」
楊菁挑起眉說:「你敢叫。」
高天揚縮進校服里說:「算了算了。」
菁姐脾氣向來不按常理出牌,a班同學對她又怕又愛,沒人敢惹。
楊菁沖前排一個男生伸出手說:「來,卷子給我。」
那個男生叫齊嘉豪,a班的英語課代表,好面子,生得人高馬大,看體型絕對不該坐前面。但他視力實在太差,跟班主任磨了一個月,終於把自己磨到了第一排。
楊菁上課評講卷子不喜歡用例卷,每次都拿課代表的卷子講,a班的同學來早就習以為常了。
對齊嘉豪來說,被楊菁徵用卷子是件極其刺激的事,因為所有的錯誤都會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懟起來那叫一個不客氣。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又覺得自己受到了特殊待遇,忍不住有點兒驕傲。
齊嘉豪把卷子遞過去,楊菁掃了一眼又忽然改了主意:「算了,今天放你一馬,換個人徵用一下。」
眾人頭皮一緊,紛紛低下頭,生怕菁姐在人群中看自己一眼。
這位女士每次講卷子碰到錯難題,必然要把齊嘉豪拎起來懟,光懟他還不夠,還要一個一個點人起來講語法和答題思路,講不出來就站着。全班四十多個人,在她的課上能站三十多個,換誰誰不慫
她抬起頭,目光繞着盛望轉了兩圈,最終落在他後桌:「江添。」
全班先是鬆了一口氣,又整齊劃一地看過去。
江添倒永遠是那副臉,一點兒也不犯怵。他拿起桌上的卷子,正要抬腳,就聽楊菁說:「把你前面那位的卷子遞給我。」
江添瞥了一眼前桌盛望的頭頂,說:「卷子在桌肚裏,他擋着呢。」
楊菁說:「哦,那掏一下。」
「」
江添不是政教處出身,沒練過掏人桌肚的本事。他撐着桌子看着前面人事不省的那位,有點頭疼。
他看了看楊菁,走到盛望旁邊往桌肚裏伸出手。
盛望那件校服看着擋得嚴嚴實實,其實邊緣都是空的,江添手臂擦過布料褶皺的時候,腦中倏然冒出一個沒頭沒尾的念頭來
這人真的有點瘦。
他在桌肚裏摸到那三張卷子,正要抽出來,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就見趴在桌上的人動了一下,從右手手肘處抬起頭。他額前的頭髮被壓得微亂,眼睛半睜着,眼裏含着一彎淺淺的光。
「你幹嘛」盛望問,沙啞睏倦的嗓音中透着一絲被吵醒的不耐煩。
江添手指蜷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講台上的楊菁,低聲沖盛望說:「上課了。」
說完,他抽出手直起身,把卷子遞給了楊菁。
盛望悶頭趴了三秒,蹭地坐了起來,一手捂着臉靠上背後的桌子,含混地輕聲問:「上多久了」
江添的聲音從耳後傳來,壓低了聲音也改不了那股冷調的質感:「40分鐘。」
盛望一臉懵逼:「」
直到楊菁抖了抖他的卷子,說:「一般課代表的話,這種練習卷錯4到5題,不知道盛望同學能不能比肩一下。」
齊嘉豪朝這邊的方向瞟了一眼。
楊菁說:「好,我們來看第一題。」
盛望消化了半晌,終於明白這是剛開始上課的意思。
他繃着臉坐了片刻,摸出桌肚裏的手機,調出江添的微信號給他發了50個白眼。
罐裝:您是不是缺少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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