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定窯」和「明仿宋定窯」中的一個「仿」字,就已經論定了這兩者之間的身份差別!
「仿」就是「偽」!
甭管是「現代仿」的還是「明代仿」的,歸根結底,它還是一件「偽品」!
因此,放到現代,「宋代定窯」和「明仿宋定窯」的價格可以說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一件「宋代定窯」的真品瓷器,放到專業的拍賣會上可以拍出百萬以上的高價!
但一件「明仿宋定窯」的瓷器,即便有槍手去作捧價,放在拍賣會上最多也就只能拍出四、五十萬的價格——這還是在該瓷器本身的保存完整度和釉色呈現度屬於極佳的情況下才會抬出這樣的價格!
珮珮可不相信這位關老闆會分辨不出「宋代定窯」和「明仿宋定窯」這兩者之間的區分!
想都不用多想了!這——百分之百就是這位關老闆想用這套「明仿宋定窯」的「黃釉印花鳳紋對盤」來懵(坑)自家爺爺!
珮珮冷笑了一下之後,輕輕地掂了掂手裏的這套對盤中的其中一隻,然後抬頭看向關老闆,似笑非笑道:「關老闆,聽樓下的小夥計說,您這裏的所有藏寶都有專業機構給出的鑑定文書!我倒是想請問您一下,您這套對盤的鑑定文書到底是在哪家專業機構開具出來的?」
看到珮珮臉上的這股譏笑表情,關老闆的面色微微一變。
珮珮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繼續開口奚落道:「......負責鑑定這套瓷盤的那名鑑定師的考證本事在我看來可是一點都不過關啊!居然把一套『明仿宋定窯』的瓷器鑑定成了『宋代定窯官字款盞』!您可一定要告訴我到底是哪家機構給您作的鑑定的,我可是準備着要給報社提供點爆料新聞呢!」
珮珮說到這裏的時候,關老闆面色上的驚訝神情已經很明顯地溢於言表、無法掩飾了。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那位當爺爺的看似經驗老到的檢驗了這麼良久的時間、卻始終沒能夠發現到的玄機,居然被眼前這位看似不滿二十的小丫頭片子一眼就識破了其中的細微差別!
關老闆立刻裝模作樣的從珮珮的手裏接過了其中一件瓷盤,然後掂了掂手裏的瓷盤對珮珮裝傻道:「哦?這是真的嗎?小姑娘從何看出來的?」
珮珮輕哼了一聲,從台案上又拿起了另一件瓷盤,指着瓷盤的表面暗紋印花對身旁的爺爺解釋了起來——
當然,珮珮的解釋其實就是講給關老闆聽的!
「爺爺你看。這件瓷盤的釉面平滑,而宋代定窯官字款盞的瓷器釉面上,卻是會產生類似於淚痕一樣的紋路現象的。另外,所有『宋定窯官字款盞』器皿上的紋飾。都是刻劃花紋。而這種『明仿宋定窯』的器皿上雖然也有紋飾,但是基本是暗花和印花的紋飾,絕不會有宋定窯的那種刻劃紋飾的!這兩者之間只要細心一點,立刻就能夠分辨得出來其中的區別!最後還有一點,『明仿宋定窯』所使用的瓷土主料是青甲石粉。所以燒制出來後的顏色大都呈現出晦暗的青黃色,為了掩蓋這種色澤不佳的青黃色,明代的民窯師傅會在燒制前、特地上一層黃釉或是青釉用以掩蓋燒制後所呈現的晦暗釉色。再加上民窯的出產量不像官窯那樣受到官府的限制,因此現今市面上所流傳的號稱『傳世量極少』的『定窯黃釉瓷器』和『定窯綠釉瓷器』大多是『明仿宋定窯』的產物!」
說到這裏的時候,珮珮抬眼、又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對面的關老闆和帶路黨黃師傅。
收回視線後,珮珮邊把手裏的這件瓷盤遞給爺爺、邊搖頭繼續說道:「爺爺,您以後可得要長點心了,千萬別被一些人一起鬨就蒙蔽了眼睛上當受騙了!」
李老爺子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後,從孫女兒手裏接過了那件「明仿宋定窯」的黃釉瓷盤。
老爺子先是撫摸了一下釉彩表面,然後才轉頭看向關老闆。話里含鋒地對關老闆笑道:「關老闆啊,既然我孫女兒都已經論定了這套瓷盤是『明仿宋定窯』的仿品了,那我肯定是要相信我孫女兒的判斷了!這套盤子呢,您就先收回去吧!」
老爺子話一說完,便把手裏的這個盤子重新放回到了台案上。
緊接着,他又似模似樣地抬手看了一眼腕錶,然後笑着打哈哈道:「我們幾個都已經耽誤了關老闆您這麼多的時間了,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耽誤您招攬遊客生意了!這樣吧,今兒個呢,就先算了。等以後有空我們再來光顧您這寶店啊!」
說着,老爺子拍了拍自家老伴的肩膀,又使了一個眼色給兒子李承華和其他人,一行人立刻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告辭了。
關老闆看到這個情形後,倒是非常坦然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沒想到老爺子您這孫女兒,瓷器方面的知識居然如此豐富!沒關係,買賣不成仁義在!今兒個是我老關看走眼了,以為來了幫『空子』(江湖黑話:行外人的意思),卻沒想到裏面還有個行里人!應該是我老關對諸位說聲抱歉才對!」
說完。關老闆立刻就朝着李老爺子抱拳作了一個揖。
關老闆的這番說辭,等於是變相承認了他剛才想要懵(宰)客的動機和行為。
但他這派光棍坦然的態度,倒還真有點讓人生不起來反感的情緒。
尤其是彭老爺子,聽到記憶中的東北黑話的那一刻,更是感覺到了一股懷念和親近。
於是,彭老爺子哈哈一笑後,先是用眼神攔下了李老爺子等人想要離開的腳步。
然後他移步走到了關老闆的面前,笑呵呵地拍着關老闆的肩膀打起了圓場:「關老闆您這麼大的一個門面開在這兒,又不是那種跑江湖的『雁尾子』(江湖黑話:騙子的意思)!買賣嘛,本來就是願打願挨的事!我們如果看走眼買回去了,那也是我們自己眼拙的問題,按道上的規矩來說,是怨不得賣家的!」
關老闆一聽到彭老爺子的江湖切口,立刻眼睛一亮,朝彭老爺子抱拳問道:「能請問老爺子您是哪條『萬子』上的名號嗎?」(以下是百度所查:萬子,東北黑話的一種,一到九萬的意思,用以詢問對方的堂口和輩份。)
彭老爺子洒然一笑,捋須擺手道:「我今年八十有一,六零年代的時候就偷渡出了國,你自己猜猜,我應該是啥輩份的『萬子』?」
彭老爺子的這話一出口,關老闆的神色立刻一凜,緊接着,他極其恭敬的又抱拳示敬道:「失敬失敬,原來是『三萬』前的老前輩了!小子關萬山,徐門議和堂的外門弟子。」
彭老爺子「咦」了一聲:「議和堂居然現今還有存世?」
關萬山在老前輩面前倒是相當的老實,只見他摸着後腦勺訕笑道:「現在這社會哪裏還有真正的議和堂弟子哦,咱做這買賣的,總要混一個江湖名號,方便走動罷了!」
說着,關萬山又轉頭對李老爺子抱拳道:「這位李老爺子,剛才小子真是抱歉至極,咱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打不相識啊!為了表示歉意,您老如果對這套『明仿宋定窯』的『黃釉印花鳳紋對盤』真心喜歡的話,您就給個親情價兩萬拿去吧!我跟您老發誓,這絕對是我收上來的成本價!」
聽到這話後,一直站在一旁、準備隨時走人的珮珮立刻就沉默不吭聲了。
李老爺子更是想都沒想到,僅是憑着彭老爺子這一番黑話切口的江湖論輩,居然就讓這位店老闆自動讓價到了這種程度。
要說喜歡吧,他倒還真是挺喜歡這套釉色黃亮的「明仿宋黃釉印花鳳紋對盤」的,如果關老闆還是像剛才那樣開口就是八十萬的開價的話,他是肯定頭也不回的轉頭就走的,但人家關老闆居然願意給出兩萬的成本價,傻子都知道這是佔便宜了!
李老爺子沉默了片刻後,俯身拿起了案台上的其中一隻瓷盤,然後抬頭朝關老闆洒然一笑道:「關老闆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了,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呢!不過,兩萬是肯定不行的!你開門做生意,總是要奔着賺錢去的!這樣吧,既然關老闆一開始都說要交個朋友了,那就你讓一步我也讓一步——十萬,這個價格你也有得賺、我也買得開心怎麼樣?」
要說這套「黃釉印花鳳紋對盤」雖然是「明仿宋定窯」的,但其作為一套兩件的觀賞器皿,保存的非常完整,再加上表層釉彩的明亮度也是極其的出彩,因此——如果按照常規去訂價的話,這價格完全可以開到十六、七萬以上。如果放到拍賣行去拍賣的話,價格更有可能會飆升到三十萬、甚至更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