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游雲露出弦月,街道泛起微微的白霧,掛有兩盞燈籠的府衙牢獄之中,小小的窗口,有月光傾瀉進來。
啪啪啪……
皮鞭飛在半空,狠狠抽下,行刑的牢頭抹去臉上的血漬,去旁邊水桶洗了洗,犯人是上半夜送來的,要求他們連夜審訊,不過一般送進來,都會先拷打一番殺威。
片刻。
牢門被人打開,腰懸細刀的身影領着幾名捕快進來,揮了揮手。
「把他弄醒!」
「是!」
那牢頭連忙讓麾下人將桶里的水撲到囚犯身上,道袍襤褸染出斑斑點點的血跡,陽明道人噴吐着濁氣,緩緩醒來,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了。
雙唇只是不停的呢喃:「.…不敢了……不敢了……」
黑狗血破了他的法術,一路來到府衙監牢,經驗豐富的捕快根本不給他施展法力的機會,直接將他嘴用布勒開,手指一併捆住,整個身體也被架上了刑架,跟着就是一番嚴厲的拷打。
到的此時,就算找機會用法力逃脫,身體幾乎被弄殘,也支撐不了出城。
左正陽解下兵器交給副手,看去刑架上的道人,邁步上前。
「本捕從未見識過法術,這位道長可否施展一二給我瞧瞧?」
刑架上,髮髻散亂,滴着水漬的道人微微抬了抬臉,隨後輕晃腦袋,又垂下去。
「.…本道…我…我不敢了,求總捕大人饒我一命……」
「饒你?!」左正陽負手看着他,眯起眼睛:「繞你豈不是將來給周府、張府,以及本捕帶來性命之憂?」
陽明道人連連搖頭,嘴角含着血,艱難的發出聲音:「不會…若能留一條命,往後絕不在河谷郡逗留……求總捕開恩…開恩吶。」
「真丟修道人的臉面。」
總捕的話語迴蕩這間刑房,緩了緩,左正陽看着他再次開口:「這件事好在沒出人命,說大也大,往小里說也算小事,你想出去,需本捕問什麼,你答什麼,道長覺得呢?」
陽明道人怔怔地看着他,張開血嘴笑起來,連連頭。
「大人問什麼,我說就是。」
「好,既然道長爽快,本捕也決不食言。」
左正陽揮手讓人拿了口供薄站在旁邊,他方才開口。
「你收張洞明多少銀兩,為其辦事?」
「一百七十兩。」
「所辦何事?」
「回大人……為張福主的兒子張廉誠治病,求靈藥。」
「靈藥在何處?為何又迫害周府周瑱之女?他兩家本有婚約,何故相殘?」
「那靈藥就在周蓉閨房之下,乃一絲地靈之氣孕育出人芝,張福主清楚兩家關係,兒子又是因狐媚一事弄傷身體,無顏上門,只得讓本道做法,他並不知,周蓉被我所傷。」
左正陽點點頭。
「算你說的都是實情,那為何要做出傷人舉動?以你修道之人法力,完全可以輕易取出才是。」
話語頓了頓,還未等架上的道人回答,左正陽陡然開口,聲音如雷霆暴喝:「分明是你還想對周蓉做齷齪之事!!!」
陽明道人愣了一下,原本就被拷問過,渾身是傷,創口撕裂的疼痛讓他精神無法集中,陡然被這一聲暴喝打亂了思緒,下意識的搖頭爭辯。
「大人,本道沒行齷齪之事,我只不過看上那靈藥,想將張廉誠拖死……」
話語到了這裏,監牢中所有人看着那道人意味深長的發出一聲「哦!」的長音。
陽明道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詐了,癱軟的垂在刑架上,不敢看對面的捕頭。
左正陽伸手抬起他下巴,盯着道人胸口上一個五火圍繞的圖案。
「竊寶害人啊……看來道長隱瞞的事情還不少,那麼本捕再問你,富水縣陳員外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架上的道人眼下不敢亂開口,害怕又被套話,連連搖頭。
「不…我沒有…不」
「看來道長還需要幫忙好好回想一下。」左正陽後退半步,自有牢中審訊的人過來,沾了沾鹽水,就要用刑。
左正陽擦了擦指尖上的血漬,取過兵器,轉身離開牢房,揮手:「本捕不食言,把他放了,不過挑斷手腳筋,割掉舌頭,以免再害人。」
就在副手拱手時,牢房裏陡然響起陽明道人悽厲的慘叫,那邊握鞭子的牢頭愣了愣。
「老子還沒開打呢,你叫什麼?!」
外面,還沒走遠的左正陽也停下腳步,從外面看去裏面,刑架上,那道人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左右死命掙扎,雙目瞪大,看着牢房的穹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啊啊……大人救我。」
左正陽連忙衝進牢房,暴喝:「把他放下來!」
然而,道人的聲音夾雜他這聲暴喝里,剎那間,骨骼脆響,就聽嘭的一聲巨響。
血霧在牢房裏炸開。
左正陽揮手散開瀰漫的血霧,過得片刻,視線才能堪堪看清,對面的刑架上,只剩下那道人一對手臂還吊在那裏。
他目光掃過周圍,地上、欄柵木柱上全是碎裂的血肉、道袍殘骸。
沉默了一陣。
「把這裏打掃乾淨,如實稟報上去。」
走去外頭,亮色已經蒙蒙發亮,吸了口氣,回想之前發生的,皺起了眉頭。
「好像碰到了不得的事情……被滅口了啊。」
街上的白霧漸漸散去,魚肚白放亮起來,升上雲端,沉寂一夜的城池,漸漸喧鬧起來,張府附近的居民早起買菜、打水,聚攏在井邊嘮起家常。
「哎喲,昨晚發生了一件怪事,有東西在夜裏叫。」
「你們也聽到了?」
「.…可不聽到了嗎?像打雷一樣,當時我還睡在床上,硬被嚇得摔到地上。」
「好像是張府里傳來的。」
「他家裏,兒子前幾個月好像得病了,聽傳出來的說法,是被狐狸精給迷了,還請了高人做法。」
「.…等等,我家挨得近,昨晚我好像看見一隊捕快進了張府,好像抓了一個道士……」
「不對,為什麼我看到的是一個書生,和一個捕快走在一起?」
「那書生長的什麼模樣?」
「太黑看不清……」
絮絮叨叨的市井閒言之中,城池另一邊,陽光照過寫有『周府』二字的門匾,晨光掃去了一夜的陰霾,有僕人聽到書房內,老爺與名叫陸良生的書生交談,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大抵是明白府中怪事已經除去,連忙撒開腿,飛快的將這條消息告訴了府里上下。
側院,全身裹着繃帶的道人聽着院落僕人丫鬟的笑談,悠閒的曬着太陽。
陽光從窗欞傾瀉,光塵飛舞,照過牆壁美人畫像灑去整間房。
「哼哼……」
床底下,蛤蟆道人拖着比他還高的葫蘆,慢慢爬出,咧開蟾嘴哼哼幾下,人立而起,一蹼扶着葫蘆,一手叉着腰,哼聲變成了笑聲、
「哈哈哈…呵呵呵啊哈哈……」
蟾眼看去葫蘆。
「….上千人芝練出的丹藥……呵呵哈哈哈……不僅能恢復老夫法力,變化人身……再修復妖丹傷勢……」
蛙蹼彎曲捏緊,蛤蟆仰望高高的窗欞,看着陽光里的光塵。
「……老夫…很快就重回巔峰,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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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府邸外相鄰的長街,左正陽正騎馬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