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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兩個多小時裏, 時洛支着左邊通紅的耳朵,睡姿端正, 一動不動。
中間周火過來幫跟拍人員拍了個半分鐘的素材視頻,對沒睡的余邃低聲嘆道, 「Evil今天睡的好乖,沒玩手機沒吃零食也沒翻來覆去的,老老實實的補覺。」
余邃用手機玩俄羅斯方塊,聞言嗤笑一聲,沒戳穿。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平緩落地, 取了行李後眾人直奔比賽場館。
「打萬重山不用緊張, 正常發揮就行。」
抵達比賽場館的休息室後老喬打開平板電腦, 調出萬重山的資料來道, 「他們的打法有點莽, 但又不是你們搞事的時候的那種莽,畢竟個人能力和你們差了點,容易衝動容易失誤, 整體節奏偏暴躁一點,你們只要抓住他們的失誤, 替他們不斷放大失誤就行了。」
除時洛以外幾人對國內現今選手的了解都不多, 余邃三人出國那會兒還沒萬重山這個俱樂部呢,Puppy聞言撩起眼皮懶懶道, 「暴躁?我一聽到這倆字就有點陰影, 選手暴躁嗎?」
「不。」時洛打開自己的外設包取出鍵盤和鼠標,低聲道, 「脾氣挺好,特別是他們隊長。」
老喬點頭,「是,萬重山隊長脾氣出名的好,要是我沒記錯,萬重山的隊長小君還和時洛有點交情對吧?」
時洛分開纏在一起的電源線,搖了下頭,「算不上交情……有一點交集而已。」
余邃也在拿自己的外設,聞言看向老喬,「小君……誰?」
「一年前剛從次級聯賽上來的選手,你當時在國外不知道。」馬上就要比賽了,老喬沒時間多解釋,只道,「總之人不錯就是了,也非常肯吃苦,這些都不重要,你們好好打就行,我剛才只說人家打法暴躁,你們不要被誤導總想人家場下暴躁不暴躁。」
剛去簽到的周火回到休息室聽到幾人的談話道,「誰暴躁?人家萬重山可不暴躁,咱們來之前他們的經理還給我發消息了呢,跟我說萬重山歡迎Free,**人民熱情好客,你們敢來我們就敢輸。」
宸火忍不住笑了,「能不能有點脾氣?!」
「自知水平不夠嘛,乾脆樂觀一點。」周火笑笑,「他們俱樂部是真的不錯,每次和其他戰隊交手後,賽後他們教練都會過來打招呼,問問對戰者角度的看法,問問可不可以告
告訴他們一些意見。」
宸火徹底放心下,「特麼的之前跟野牛打架的事真給我陰影了,更別說這是來了人家地盤了,真有個什麼,人家給咱們埋在這都沒處說理去。」
眾人插科打諢幾句,到了準備時間後拿了自己的外設上場了。
萬重山上賽季成績在本土聯賽中游,這賽季選手陣容沒變,水平比去年微微提高了點但並不多,Free幾人打他們還是遊刃有餘的,一個BO3都沒打滿,兩局就乾脆利索的結束了比賽。
賽後也果然如同周火所說,萬重山那邊非常虛心友好,早早的等在後台Free休息室前,待幾人接受採訪回到後台後客氣的詢問可不可以聊幾句,給一點點意見。
這要是在國際賽事上自然不可能理會的,但都是自己賽區的戰隊,也沒必要太避諱,Free幾人都無所謂,周火更願意給自家新戰隊拉個好人緣洗一下全員惡人的形象,忙招呼宸火和時洛倆突擊手去給人家提點幾句,宸火最愛人捧着,雙手插兜開開心心的去指點江山。
其餘幾人回休息室收拾東西,余邃猶記得比賽前老喬的話,進門問道,「時洛和萬重山的小君有什麼交情?」
「余神。」悠然坐在一邊兒攤着的Puppy忍不住調侃道,「盯的松一點兒……按理說你們渣男不應該是最不在意這些細節的嗎?」
到現在仍沒察覺出余邃和時洛之間有什麼情況的直男老喬茫然問道,「盯什麼?什麼渣男?」
「沒事,我就是看不過去。」Puppy把腿搭在沙發上,搖搖頭唏噓,「雙標的有點過了,別人有什麼事他都不在意,到了時洛這,什麼風吹草都都要過問,這太不符合咱們戰隊無情無義的惡人風格了。」
余邃沒理會Puppy,「說。」
「哦,好,這也不是什麼**,沒什麼不能說的。」老喬沒聽懂Puppy的暗示,注意力重新被余邃拉回來,嘆道,「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當然,不光彩的不是時洛。」
老喬眯着眼仔細回憶了下,「那是……你們剛走……不到兩個月的時候吧,應該是那會兒,因為是次級聯賽的事。」
「對,就是那會兒的事。」老喬想了想點頭,「肯定是,就是時洛剛轉突擊手的時候,然後還在NSN沒走,肯定是那個時候,因為NSN不缺突擊手,時洛只有在那個時候看過一段時
間飲水機,這時間線就對了。」
余邃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怎麼了?」
「時洛當時剛轉職突擊手,自然丟了在NSN首發的位置,從他轉職到去IAC之間的那一個月,他就等於連個一隊的替補也不是,偶爾要跟着NSN的二隊去打一打次級聯賽級別的比賽。」老喬苦笑了下,「次級聯賽或者是城際賽是什麼情況你們可能不太懂得,我不是瞧不起次級聯賽的選手也不是瞧不起小規模的比賽,但確實是,那些選手要比你們苦多了,收入連你們的十分之一都夠不上,環境啊什麼的……根本沒法比,差太多了。」
「你們都是出道就在聯賽,還都在超一線戰隊,那個情況有多差你們想像不到。」
「萬重山現在的這個隊長小君,當年就在次級聯賽里混着,他打的倒是可以,不然現在也不能進聯賽戰隊,就是當時的隊友太孤兒了。」
「我不是說他們菜就是孤兒啊,跟打的菜不菜沒關係,他們就是純孤兒。」老喬向來厚道,很少用太惡毒的詞,這會兒倒是面不改色,「純孤兒,純種的孤兒。」
一旁的Puppy皺眉,「純孤兒……有多純,他們做什麼了?不好好訓練?勾引女粉絲?」
老喬搖搖頭,冷聲道,「打假賽。」
Puppy臉色一變,把腳從沙發上放了下來,失笑,「這……孤兒都不足以形容了。」
「次級聯賽之間的競爭其實也很強,他們不光在爭每年晉級聯賽的資格的時候拼命,戰隊能晉級當然是好的,但一年就那麼一次鯉魚躍龍門的機會,競爭有多激烈你們這次也看到了,那麼多次級聯賽的戰隊來爭來搶,但真正能晉級的就兩個戰隊,就拿今年來說。」
「一個咱們成功了,一個本就是聯賽戰隊的風掣俱樂部成功了,FS這種牛逼戰隊都滑成了次級聯賽戰隊了,說實話……對他們來說真的就是不可能的事。」
「除了整隻隊伍撞大運進了聯賽,次級聯賽的那些選手還有個升天的機會,就是轉會。」
「在平時的比賽里拼了命的大放異彩,讓聯賽的十二支戰隊看到他們,直接被聯賽的十二支戰隊管理選中。」
「有想大放異彩的,就要有給人做墊腳石的。」
老喬冷冷道,「小君以前所在的那個次級聯賽戰隊的幾個孤兒隊友,就是收錢打假賽,給人家當墊腳石
的。」
「我……操……了……」Puppy目瞪口呆,「他們還是個人嗎?!賺這種黑心錢,他們還算選手?!」
「最難受的,是小君在他之前那個戰隊足足打了兩年,始終不知道,自己的隊友都在打假賽。」
「真他娘的……」老喬搖頭,不忍道,「小君整天還拼命的訓練!鼓勵隊友,想着哪天能帶着整個隊伍殺進聯賽,他根本不知道,早就沒希望了,一個戰隊四個人,三個人在收錢打假賽,他就算是用了命去拼,你告訴我怎麼能出成績?」
Puppy失笑,「這他媽的……白白糟踐了兩年的青春,賺這種錢,他們下半輩子不怕得癌麼?」
「所以說,有些事兒你們這群少爺是真的不知道,我是當年在次級聯賽混過半年知道一點,你們出道就在最公平最嚴格最光鮮的一線戰隊,打着會有一層層嚴格檢驗的國際賽事,有些髒事你們這些天才根本想像不到。」老喬無奈,「其實什麼行業都這樣,到了最底層……最可恨的也有,最可憐的也有。」
余邃始終安靜的聽着,他看向老喬,「最後那三個孤兒怎麼翻車的?」
老喬喝了兩口水緩了下,道,「因為他們對上了NSN二隊,對上了時洛。」
半小時後,被萬重山俱樂部眾星捧月的宸火心滿意足的跟着時洛回了自家休息室,滿臉自得假模假式的道歉道,「哎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盛情難卻!萬重山的人實在太謙虛好學了,都拿着個小筆記本在那記,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兩句就走,不過你們放心,有關咱們核心戰術肯定是一個字沒提,我就是指點了指點他們的突擊手,沒辦法嘛,時洛話太少,我總要代表咱們戰隊表達一下友善,嘿嘿嘿……」
宸火摸摸胸口滿足喜孜孜道,「被一群小選手圍着的感覺太好了!」
時洛敏感的察覺出休息室內氣氛有點不對,他微微蹙眉,「怎麼了?」
「沒事沒事。」Puppy起身笑笑,「等你們等的餓了,走啊,吃火鍋去,都等着這一頓呢。」
老喬嘆了兩聲,跟着起身,「是,走走,吃火鍋去。」
老喬催着眾人出門,八面玲瓏的周火去外面交際了一圈也心滿意足的回來了,見眾人都沒事了,忙給司機打電話,招呼眾人一起去早就定好桌的火鍋店。
火鍋店的包間裏,眾人敞開了點
菜,時洛最喜歡這邊的牛油鍋,低頭認真點菜,余邃胃不好,現在吃火鍋也都是吃點清湯鍋隨便涮點菜,並不在意點什麼,他看着時洛,心裏想着休息室內老喬說的話,心頭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Puppy把他想的有些太小心眼了,余邃不是個心窄的人,不然也不會由着瓦瓦那麼黏時洛不聞不問,時洛自己有什麼朋友和別人有什麼交集余邃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自己不在的兩年,時洛發生過什麼。
一點一滴余邃都想知道。
兩年前離開的匆匆,余邃最不放心就是時洛,走前兩月時洛還會同其他選手打架,他根本還沒融入這個圈子,沒在一個正常健康的俱樂部耳濡目染一些最基礎的規矩和意識,余邃始終擔心,甚至懷疑過,時洛到底適不適合這個圈子,能不能單槍匹馬的好好在這個圈子過下去。
事實證明,時洛能。
17歲的時洛,剛入行幾個月,年輕,魯莽,剛剛遭受了前隊長的「背叛」,轉職後淪落到次級聯賽的比賽場上,太容易墮落了。
可時洛沒。
時洛當時是很年輕,但他是Whisper欽定的替補,是出道就在電競聖地FS出來的選手,天生資質過人,比賽候場看當時小君所在的戰隊比賽時,一眼看出了小君隊友在打假賽。
當時的比賽是車輪戰,輪到NSN二隊同小君所在的戰隊對戰時,時洛拒絕打開自己的外設包,拒絕上場,拒絕和打假賽的人對戰。
若時洛還在FS,還在一線聯賽,這種事自然有官方工作人員來替他解決,但那是魚龍混雜沒什麼觀眾的小比賽賽場。
時洛其實完全可以隨波逐流,他只是個新人,完全可以當沒看見,完全可以打完兩場比賽馬上走人,顧乾當時已經為他聯繫了IAC,時洛心裏也很清楚,他不會在泥淖中呆多久,他馬上就能回一線戰隊,現在情況有多噁心同他都沒關係。
但時洛帶着NSN茫然無措的幾個新人,毅然選擇了拒賽。
少爺說不打,就不打。
老喬當日留在了國內,轉入了其他一線戰隊,事後才知道了這糟心事,又過了很久才又見到時洛,偶然問了時洛兩句。
剛轉入IAC的時洛比以前沉默了許多,面對老喬也沒了往日的熟絡,被問起才緩緩說了一句。
「那個人說,那是高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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