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時候咱們先別內訌好不好!」
酒鬼老白打圓場說:「現在先想法子離開這裏!」
「想個屁的法子!我在這困了好幾天,要是能走,早他媽走了!」宋小楓說。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老白,我勸你省點力氣,走不出去的。」水果店老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沮喪的說。
老白說:「我說咱們不能在這等死啊,都好好想想,到底誰做過缺德事!」
沒人吱聲。
人活在世,或多或少,都幹過一些缺德事。
小時候朝糞坑裏丟爆竹,大點在學校惡作劇,進入社會損人利己,有的是缺了大德,有的是缺小德。
捫心自問,誰都不是聖人。
這些事,平時不願意提,也不想提,可是生死關頭,要是能換條命,那也顧不上許多了。
老王嘆了口氣:「哎,我先說吧,我賣水果……」
「你別胡說!」他老婆拽了他一下。
「都這時候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老王甩開老婆的手,深深吸了口氣,大着膽子,衝着黑暗中大聲說:「我賣水果電子秤的調過的,一斤短三錢,還有我們家鮮榨果汁,都是爛果子炸出來的。這些事都怪我,想多賺錢,不關我老婆事,有啥都沖我來!」
黑暗中靜悄悄,有風吹過樹林,沙沙作響。
並無回應。
「我就知道你家秤肯定不對,做買賣還有不缺斤短兩的!」宋小楓哼哼說。
「你是聖人?!」老王一瞪眼。
「我他媽也不是聖人,我店裏面那兩台老虎機我找人調過,誰玩都中不了將。」
老王老婆立刻就埋怨老王:「你看你看,我怎麼說,早就跟你講了,十賭九騙!你非不聽!」
「我就說嘛,我在你店裏怎麼盡輸錢了。」老王說。
「誰讓你們想賭,不弄點外快,就靠着一碗麵15塊錢,我喝東北風啊!行了,老白,你在家開賭場這個事,也別以為沒人曉得。」
酒鬼老白嘆了口氣:「是是,我琢磨着我一個老頭子,派出所也不能拿我咋樣,就在家開了個小賭場。不過天地良心,我就抽點茶水錢,可沒傷天害理啊!」
猶豫了一下,衝着黑暗說:「就那啥張家小嫂子,不是我非要咋滴,她輸急了眼,找我借錢,那我錢也不是大風颳過來的,讓她陪我兩次,你情我願的,也不算缺德吧?」
「這話你問老張,你看他怎麼說。」小王哼唧說。
酒鬼老白直接問陳鋒:「那你兩呢!我們都說完了,你兩說說!」
陳鋒之前一直沉默,蘇心緣則是饒有興趣的看戲。
直到此時,他才若有所思的問:「秦安槐老婆死的時候,你們都在場吧?」
秦安槐這三個字,就像是某種禁忌一般。
在夜晚的廢墟里響起,四個人臉色幾乎同時變得十分難看。
「看來是了。」
場景還原,除了場地之外,還有之前的『演員』。
之前精神病院病房裏的病友,只是在幫秦安槐排練!
今天,才是真正的正式演出。
「可是,事發當天,我們兩不在場啊。」蘇心緣問。
「你忘了,這齣戲裏最重要的男女主角!」陳鋒說。
「殺人犯,和秦安槐的老婆!」蘇心緣恍然大悟。
這兩個人已經死了!
「你不是喜歡演戲嘛,今天這麼多人陪着你玩,可以過一把女主角的癮了。」
陳鋒眯起眼睛,看了眼不遠處的便利店,大聲說:「喂,導演,演員都到期了,起床拍戲啦!」
其他幾個人,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着陳鋒。
可是,偏偏他這句話剛說完,已經被拆掉一半的悅槐便利店,門口那盞昏暗的燈,滋滋滋閃爍了幾下,然後亮了起來。
暗黃色的燈光下,站着一個文質彬彬,甚至有些陰柔的男人。
他推了推眼睛,很有禮貌的對眾人點點頭,一咧嘴,露出滿口的白牙。
「大家好,好久不見了。」
「秦……秦……安……安槐!」老王老婆聲音都在發顫。
一股臭味從宋曉飛胯下傳來,已經嚇尿了。
老白的酒醒了,目瞪口呆;
老王臉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安槐身後湧出幾條灰白真氣,分別向幾人纏繞過去。
稍一觸碰,老王他們便暈倒在地。
陳鋒抬手之間,一道淡金色的真氣從指間湧出,和撲面而來的灰白真氣衝撞在一起。
同樣是手腕粗細的一條真氣,可灰白真氣似乎本能的不願意戀戰,稍一接觸,便猛地退了回去。
「真氣,不是魔氣?」
陳鋒看的清楚,秦安槐的真氣,灰白如骨,但並非黑色魔氣!
走到這一步,秦安槐既沒有心理扭曲,更不是被心魔控制了自我意識,
他的所為所為,都是發自真心本意。
秦安槐沒想到對方的實力這麼強悍,眼神一凌,低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導演,演戲就演戲,沒必要害人吧。」
陳鋒微微一笑,展開桃花扇,淡淡回答:「食心齋主人。」
秦安槐搖搖頭:「沒聽說過,不知道。」
陳鋒的『淡淡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有點尷尬。
裝逼,乃快樂之源泉。
每個人都有裝逼的精神需求。
陳鋒只是想裝個逼而已。
這個要求,並不高吧。
從成為食心齋主人至今,所遇到的對手,不是太強,就是太弱。
在強者面前裝逼,就是作死;
在弱者面前裝逼,缺少快感。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擁有數條真氣,和自己實力不相上下的對手,陳鋒心裏那點虛榮終於壓抑不住了。
食心齋主人。
這是很有震懾力的一個名號。
一方土地蔣平,要作揖打躬,口稱『小先生』;
幾乎要達到大妖境界的熊田,面對當時僅僅有幾絲真氣的新一代食心齋主人,也要保持足夠的敬意。
但是,作為才『入行』不久的『新人』,秦安槐真的沒聽說過食心齋的名號。
「不過,你很厲害。」秦安槐認真的說:「我不想和你為敵,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現實世界有現實世界的規則,我們這樣的人,最好不要為所欲為,否則不但要被同類孤立起來,搞不好,還會魂飛魄散。還有,你在陵江市,把事情鬧大了,很可能會影響到整個陵江市所有的同道。」
陳鋒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難得耐心的跟他解釋。
同樣是『才入行』的行業新人,陳鋒可以理解對方那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樂意分享交流經驗。
最關鍵的是,秦安槐的實力並不弱。
僅僅剛才表現出來的真氣,就已經不少於五條,
儘管從剛才的接觸來看,食心齋真氣對於灰白真氣,同樣有一定的壓製作用,
但終究不是一觸即潰的魔氣。
此外,秦安槐明顯還擁有一些很特殊的神通能力!
能不打,最好不打。
當然,他價值四根香火這種事,還是不用多說了。
「魂飛魄散?魂飛魄散!那又怎麼樣?!」
秦安槐苦笑:「你以為,我怕魂飛魄散?」
也許有人會覺得,死了不用被消除記憶,成為一隻神通廣大的遊魂,想幹嘛就幹嘛,超讚的;
可是只有秦安槐自己知道他過得是什麼日子;
時時刻刻,如履薄冰;
擔心老街被拆遷、擔心被其他同類所吞噬、被這個世界另外的特殊存在所發現、擔心被傳說中的幽冥所鎮壓……
惶惶不可終日!
他餓,吃一切都沒有飽腹感;
他饞,任何食物都沒有滋味;
他冷,穿再多也沒有半點溫度,時時刻刻如墜冰窖;
他想享受陽光,可是,陽光照在身上,卻像被開水燙了一樣痛苦;
他想去見父母,每次靠近,父母都會無端的生病;
他甚至出於好奇,去過一些以前他根本不敢去、也去不起的娛樂場所,
可是,面對那一具具鮮活年輕的身體,他除了干看着,或者殺死她們之外,其他任何事都做不了。
這樣的『活着』,有什麼意義?
正如魚應該生活在水中,人必須有空氣,幽冥才是一切魂類的歸宿。
對於遊魂而言,人間,是真正的地獄。
陳鋒還是搖搖頭,說;「你知不知道,這四個人要是都死在這裏,會引起多大的麻煩?」
「我不需要他們死,我只是想他們能演完這齣戲。」秦安槐說。
「你真的以為,能復活死人?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可能!」陳鋒說。
「你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可能!如果一切看似不可能的,都不去嘗試,那你怎麼解釋奇蹟!」秦安槐問。
陳鋒想了想,依舊搖頭;「有些奇蹟,即便成功了,也未必是好事。甚至可能是災難。」
秦安槐沉默了片刻,七條灰骨真氣,緩緩的在身後浮現,扇面一般展開,好像一張枯骨王座。
一隻人面柯基獸出現在陳鋒的腳邊,
蘇心緣緩緩的漂浮在半空,腳下湧出火焰。
金光閃過!
兩條淡金色的真氣,戰旗一般在陳鋒身後,迎風烈烈揮舞,
雖然不如秦安槐的魔氣聲勢浩大,但在黑暗中,卻極為耀眼。
「為什麼一定要攔我!」秦安槐面露掙扎,咬着牙問:「如果死的是你老婆,你會怎麼做,你能怎麼做!你告訴我!」
「我沒老婆。」
陳鋒很誠實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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