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集團頂層。筆硯閣 www.biyange.net
劉景煜端着一杯咖啡,看向窗外。
夜色朦朧,已有零星的燈光初現。
再過不久,這座城市又將是萬家燈火,一派祥和靜謐。
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影印在了玻璃上,只見那修長提拔的身軀,以及臉色憂鬱,還有眼眸里的黯淡無光。
對於魏千落提出的請求,他也無能為力。
劉景煜收回目光,走到自己的書桌旁,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本《時間簡史》,給魏千落髮了一個信息過去。
「雖然我非常想與你一同實現這個願望,但是很抱歉,就我所知,目前科技還不能達到你所期望的那個高度!」
他盯住手機,等待着她的回覆,卻一直不見動靜。
魏宅。
魏千落關了手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情瞬間低落。
劉景煜一臉沮喪地離開後,她曾有過一小會兒的後悔。
對於自己提出的難題,她深知,他肯定辦不到。
為何當時,她會冒出那樣一句話?
連她自己也弄不清,也許,只是想多給自己和他一點兒時間,想清楚,兩人之間無法用邏輯來闡明的聯繫。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
突然想起那枚被他當成監視器一般,寸步不離她左右的戒指,也不知道最近跑哪兒去了。
正想着,困意襲來,魏千落沉沉進入了夢鄉。
而她右手的無名指上,鑲嵌着琥珀的指環,在黑暗中忽閃忽閃
一陣寒意襲來,魏千落瑟瑟發抖,身旁依稀有敲擊木魚的聲音。
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一處寺廟內,香火縹緲中,有僧尼晚課誦經聲傳來。
她好奇的尋聲而去。
走過一間又一間殿堂,來到一個很小的屋子外。
方才明明是人聲鼎沸,此時只看到一個消瘦的身影,呤唱般的經文從其嘴裏唱出。
魏千落走近,覺得這個聲音怎會如此熟悉?!
待她走到其身側,看清此人的側面,整個人驚呆了。
這是一張多麼熟悉的面孔呀!
多少次午夜夢回,淚落沾襟時,是她默默無語地替自己拭去淚痕。
也是她,明明家中有侍女僕人,卻堅持每年親手為女兒縫製一件錦袍,還會在錦袍的胸襟處繡上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梅花香自苦寒來」魏千落喃喃道,伸出右手去觸碰那張熟悉的面龐。
母親清廋了許多。
母親削髮為尼。
母親一臉平和
手,剛一碰到對方的肌膚,毫無觸感,卻從中穿了過去。
她驚叫着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魏千落摸摸索索,總算找到枱燈開關,重回光明的那一刻,她清醒了。
原來是——
不敢入詩的
來入夢
夢是一條絲
穿梭那
不可能的
相逢
她記得今生高考前的那一天,落菲菲曾給她讀過一位詩人寫的這首名為《夢》的詩。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魏千落扭頭看着臥室陽台上黑漆漆的一片,一陣微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覺得有些冷,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覺得頭昏沉沉的,起身去浴室淋浴,換上乾淨清爽的睡衣。
人,已經清醒了,看看時間,已是凌晨六點。
毫無睡意。
她想起白日裏對劉景煜說的話,打開手機,發現裏面有一條新信息,是他昨夜發來的。
看到內容,魏千落嘴角含笑。
他果真是喜歡實話實說,不會哄人開心。
不過,他辦不到的事情,自己已經夢到了。
難道冥冥中,有人替他實現了她的願望?
抑或不過是自己內心所想,覺得這便是前世的母親該有的最好結局?
也許,將自己沉浸在一個忘我的狀態,這樣的母親才會在千年前的那個世界裏找到屬於自己的餘生?
魏千落想到這裏,心中釋然。
嘴角不禁又揚起一絲淺淺的微笑。
看樣子,母親是希望自己能夠與他在一起吧!
滴滴一聲,又有新信息傳來。
是劉景煜發來的,「不如我們重新開始?就像這個時代的現代人一般,免了前塵往事的牽絆,重新相識相戀?!」
他倒是挺會給自己創造機會的,明知她的要求無法實現,卻換了一種方式,給自己和他指了一條捷徑?
盛夏集團頂層,劉景煜的公寓。
他已經站在窗邊許久了。
小愛營造出的夢境,此時也應該結束了。
不知她此刻在做什麼?
夢醒時分,會不會因為那個夢心情好一些?
她看到自己發去的信息了嗎?
她是不是不願衛夫人的人生最終以此結束?
心情忐忑不安的劉景煜,覺得時間一分一秒都這麼漫長。
看着窗外的京都城,被朝陽喚醒。
四周的寧靜被打破,遠遠的有汽車行駛的聲音傳來。
沒有收到回復,他心中焦急萬分,唯恐她懷疑是自己指派小愛為她營造了一個夢境。
當他坐立不安時,手機響鈴了。
「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的愛就有意義」
劉景煜有些不耐煩地看了看來電顯示,下一秒,便不鎮定了。
是魏千落打來的。
他用顫抖的手,接通了電話。
柔美的聲音,帶着幾絲倦怠,從電話那邊傳來。
「你好,我是魏千落,很高興認識你!」
劉景煜一聽到這句話,心中狂喜,連忙回道,「你好,我是劉景煜,很高興認識你!」
電話那邊,她噗嗤一聲笑了,帶着嬌笑聲,又道,「我有三天無課。」
「想去哪裏?!」他急急地問道。
如果司徒煒見到他家煜少此刻臉上如青澀少年般傻傻的微笑,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就像被什麼扼住了咽喉,眼睜睜地看着不可一世的某人被他人牽着鼻子走。
國外某處網球賽事現場。
餘子赫發揮失常,媒體和觀眾一片譁然。
不知道這位被譽為未來網壇絕對霸主的天才,今天毫不在狀態,竟會頻頻出錯。
還是最低級的錯誤。
原計劃向國內網球愛好者直播一場網壇盛事的國內某體育欄目主持人,連連用「不可思議」這四個字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詞窮的他,看到的不是一場完勝,而是讓他也難以置信的失誤。
一句低低的咒罵從話筒里傳來,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估計國內已經有上億觀眾聽見了。
最後,他不得不自嘲道,「很抱歉,今天,對我和華夏網球王子餘子赫來說,都是一個極其灰色的日子。我深知,自己和他都無法得到大家的原諒,但是,請給我們一個時間,讓我們好好痛徹思痛,東山再起」
劉舒雯關了電視,氣得將遙控板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這點兒出息!」她低吼道。
此時,家中除了她,已無他人。
她想兒子肯定會受到影響,但是沒有想到竟會敗得一塌塗地。
一周前,她找到簡菡,要求其立即離開餘子赫,說自己兒子如今正處於事業上升期,不能有任何會對他產生不良影響的牽絆。
「就算你是白富美,我也會要求你離他遠點,他現在不能被感情左右,影響前途。如果你對他是真心,那麼請等他走上人生巔峰後再出現也不遲!」
兩人是在落菲菲服裝店隔壁的咖啡館裏見面的,簡菡早已預料道餘子赫的母親會來找她攤牌。
可是,她未曾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不早不晚,偏偏在自己覺得身心疲憊,再也沒有信心堅持下去的時候。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劉舒雯撕下一張支票,在上面填寫了一個數字,然後推到自己面前。
「我想,這筆錢可以幫你成就出國留學的夢想,不要清高,這是你該得的!」說這話時,她的手機里的錄像軟件一直開啟着。
簡菡突然覺得釋然。
之前,她一直猶豫不決,在堅守和放棄的邊緣遊走。
如今,有人替她做了這個決定,挺好!
至少以後,想起這段感情時,她不會埋怨自己,更不用在未來的日子裏,明明心裏痛苦,還要忍氣吞聲,扮演着為愛犧牲自尊,繼續在這位不可一世的婆婆面前低聲下氣,惶惶不可終日。
「我接受,謝謝你!」她拿起那張代表着自己恥辱的支票,在劉舒雯愕然的表情中,站起身,儀態優雅地對她點點頭,說道,「請您以後都不要再來打擾我,並且轉告您的兒子,我跟他結束了。」
即將轉身離開時,簡菡故意對着劉舒雯手機的鏡頭,淡然一笑,說道,「謝謝您,將這段視頻直接發給他吧,也好免去我當面與他道別!」
回到服裝店,簡菡沒事兒人一般,繼續完成自己手中的活兒。
晚上她打電話將陳子雯約出來,將支票交給子雯,對方差異,「你哪來這麼多錢,走狗屎運了?!」
可是,當後者看到支票上的印鑑時,終於明白了。
不過,她納悶道,「你給我幹嘛?!」
「既然餘子赫的老媽認為我收了她家的錢,她才能安心,才會相信我肯定會言出必行與她寶貝兒子分手,那我就收下好啦!不過這張支票,你交給李然吧,算我捐給他的『燃你基金』的一筆善款!」
簡菡說這話時,似乎很平靜,眼底不見一絲波瀾。
可是陳子雯鼻子卻酸酸的,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收下了這張支票,什麼話都沒有說。
兩人分別後,她氣呼呼地撥通了魏千落的電話,將此事告知。
魏千落知道劉舒雯的為人,更替好友不值,兩人便商議着,將這張支票寄給餘子赫。
說也奇怪,餘子赫收到這張支票時,正好是f網公開賽的前一天,大伙兒都覺得他應該毫無懸念地拿下這屆冠軍,成為華夏首屈一指的網球『大滿貫』冠軍得主,一血華夏男子網球的雪恨。
可是,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簡菡已經有一周時間沒有去關注任何與餘子赫有關的事情了,當她在店內聽說餘子赫比賽失利的事情,還是非常震驚。
她猜想也許是與自己演的那出戲有一定關係,但是轉念一想,這種痛苦,他應該經歷一回才會真正成熟起來,反正他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再次拼搏躍上新高度。
可是,聽到店裏來來往往的客戶將此事當成談資議論紛紛,心裏依然會難受。
晚上下班後,魏千落和陳子雯將她約了出來,並將支票寄給餘子赫以及對方比賽失利的事情告訴了她。
簡菡聽了,竟然毫不在意,說這是他應該經歷的磨難,跟自己有何關係?!
陳子雯和魏千落相視無言。
思索了半天,陳子雯說道,「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餘子赫老媽是什麼德行,我想千落應該比我更清楚,不管你們認為我是世故也好,縮頭烏龜也好,反正姐姐我不想做一個忍氣吞聲的小媳婦,也不想為了所謂的愛情,讓餘生都活着在煉獄裏!」
聞言,陳子雯又好氣又好笑,托腮看着簡菡,許久才說,「雖然你這話有些誇大其詞,但是誰能保證自己能遇到一個好婆婆?重點是未來的老公在乎你愛你,你又不是要跟他老媽過一輩子!」
魏千落盯住簡菡,直覺告訴她,這應該不是簡菡要離開餘子赫的主要原因。
她不想告訴自己實情,千落也不想多問。
不過,當她看到簡菡無意間掃向自己的目光時,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她悄悄地拽了拽陳子雯,示意對方別再遊說下去了。
「兩個人的事情,只有兩人自己清楚,相信簡菡這麼做定是事出有因!咱們容她自己再想想吧!」魏千落說這話時,簡菡已經將視線轉到一邊,眉頭緊鎖。
聞言,簡菡回頭盯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自從那一日在餘子赫的手機里看到魏千落的照片時,她才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原來餘子赫心中的人一直是魏千落。
那麼,自己又算什麼呢?替代品?
簡菡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可是,如果對方心裏壓根兒就沒有你,在一起又有何意義,長痛不如短痛吧。
一想起兩人之間曾經有過的肌膚之親,她就覺得心中堵得慌。
她恨他,也恨自己,甚至有那麼幾天,她也恨好友魏千落。
雖然她知道,落落是無辜的,在自己認識餘子赫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喜歡上她了。
「喂!」陳子雯見簡菡明顯心不在焉,搖晃着對方的肩膀,似乎想將其喚醒,可是卻被後者一手打掉了。
三人最終不歡而散。
魏千落回到家裏,依然對這事放不下心,她給簡菡發去一則消息。
「菡,」她寫道,「我覺得你與子赫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並不簡單是一張支票鬧出的問題。換成之前的你,一定會坦然地將支票推回去,而不會拿了卻又捐出去,既背名又背份,你這樣做一定是有什麼苦衷,能告訴我嘛?!」
簡菡一直沒有回她這條信息。
三天後。
魏千落和劉景煜從江南小鎮旅遊回來,兩人驅車前往劉家老宅去給奶奶送禮物,見到失魂落魄的餘子赫時,劉景煜才將事情真相告訴了簡菡。
簡菡當即哭笑不得,當着劉景煜的面,責怪餘子赫為何還把當初的照片留着,「你怎麼不跟簡菡解釋呀?!」
一旁的劉景煜發出一聲冷哼,嘲諷道,「也許人家一直念念不忘呢?!」
魏千落當即給了他一拳頭,打在對方結實的胸肌上,卻讓自己的手瞬間發紅,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餘子赫不悅道,「我心裏本就難受,你倆就不用在我面前撒狗糧了好不好!」
千落瞪了他一眼,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去找簡菡解釋清楚?!」
「還有,趕快把我的照片從你手機里刪掉!」她說着,便伸手向他要手機。
「不給!」餘子赫悶悶道,「我要是現在刪除了,反而會讓簡菡覺得我心裏有鬼!」
聽到這般歪理,魏千落簡直對面前這位帥氣的陽光大男孩徹底無語,「所以,你不刪掉我照片的理由,竟是為了證明你身正不怕影子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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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很喜歡台灣詩人夏虹的那首《夢》,本文引用了一下,希望不會涉及版權或者抄襲什麼的。
《夢》
——台灣省夏虹
不敢入詩的
來入夢
夢是一條絲
穿梭那
不可能的
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