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菲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筆閣 www.yibige.com
醒來時,她下意識地看向窗戶,儘管什麼都看不到,但她的耳朵卻是靈敏的,聽着風聲,知道左手邊是窗戶。
「有人嗎?」
「菲小姐,請您吩咐。」
「幾點了。」
「六點了。」
花菲靠着枕頭而坐,輕聲喃喃,「六點了嗎?」
曾經啊,這個點,還是少年的他,喜歡坐在草坪上的鞦韆上看書,這是一天訓練後,短暫而珍貴的放鬆時刻。
而她呢?
她就坐在窗台上,假裝看風景。
林家所處的位置,依山傍水,秀木成林,別提多美了。
這個點的景色,夏天時,更是出奇的壯麗優美。
金黃色的夕陽,將周圍的雲彩也薰染得濃墨重彩,像極了美麗的油彩風景畫。
遠山近林,高大蓊鬱,也都染上了金輝,更富有生氣和熱情,充滿了熱帶雨林獨有的辛辣香氣。
花菲在黑暗中沉默,腦海里卻浮現天邊瑰麗的流雲,都是夢中一一回放的動人情景,耳畔卻是那個人鼓勵自己的話語。
夢中的是,曾經被她小心珍藏的少女回憶。
那個人鼓勵她的話,是昨晚才生的事。
雖然岑芮沒有說,但她知道,這一次,是林逸給了她甦醒的勇氣。
林逸沒有離開時,她已經清醒了。
她聽到輪椅軲轆出的聲響,心臟狠狠地瑟縮。
林逸怎麼會坐在輪椅上?
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
心裏的擔心騙不過自己,她卻讓自己攥緊拳頭,緊閉受傷的眼睛。
她已經是死過好幾次的人了,從現在起,她不會再為一個只是說,「我需要你。」的男人而再次讓早已傷痕累累的心疼了。
可,他到底也沒有那麼愛她吧?
否則,他為何整整一天都沒有出現?
是不想讓她看到他坐在輪椅上嗎?
他,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幾點了?」花菲再次詢問。
「菲小姐,七點十五了,您可餓了,我去拿晚餐吧!」
花菲依然望着窗外,無焦距的漂亮眼睛,讓負責照顧她的責任護士,有些心疼。
「給我描繪一下,窗外的景色吧!」
護士愣了下,乾巴巴地為花菲形容。
花菲笑了笑,很淡的笑容,風一吹,就會消散。
天黑透了嗎?
那麼,窗外的世界,必然也換了一副畫卷。
遠山近林,將會化作一團團的濃影,是中國的山水寫意畫了,卻總讓她想起了那句著名的古詩,「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是林逸曾執筆抒寫的。
他嫌棄自己沒有寫好,讓傭人拿去扔掉。
她偷偷地從垃圾桶里撿了回去,小心地收好,如獲至寶。
是不是從那時候起,她喜歡上了坐在陽台上,看天空的變化無窮。
而林逸,對於她來說,就是那變化無窮,沒有規律可循的天氣。
沒有人知道,曾經她竟然羨慕小小的天氣瓶。
渴望自己有天氣瓶的神奇功能,或許便能更靠近林逸一點點。
但她不是天氣瓶,
所以她只能用心地觀察林逸,卑微地揣摩他的心思,去做讓他欣賞和高興的事。
而,過往的一切也說明了,無論男女,只要心動了,就會心甘情願地不停付出,接受的人,頂多被感動,絕對不是心動。
尤其是向來比女人精明的男人。
花菲抬起變形的手,輕輕地抹去不爭氣湧出眼眶的霧氣,心裏卻惱死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剛從噩夢中醒來,就因為林逸的受傷,而不斷地想他,想他,擔心他,擔心他。
「外面有鞦韆嗎?」
護士下意識搖頭,而後,才回答,「沒有。」
「我暫時不餓,你出去吧!」
「好的,菲小姐。」
護士向急急走進來的岑芮頷問好,退了出去。
「小菲,你醒了。」
在花菲入睡時,震南天過來看望她,笑眯眯地拜託岑芮去和林老爺子下下圍棋。
震南天的身份擺在那裏,花菲一時不會醒,岑芮便只好過去了。
誰知道那個老頭子真真可惡,走一步棋,磨蹭半天,害他急得上火,故意亂下。
本以為老頭子會炸毛,罵他沒出息,結果,又被他拉去看他收藏的那些寶貝。
他還是挺喜歡鑑賞古董文物的,有塊高古玉,一眼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若是他要帶花菲離開林家,就要這個高古玉當做彩禮,贈予花菲,以後當傳家寶留給子唯或者念之!
為了從老頭子手上弄走那個黃玉帶鈎,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不僅沒能拿到手,還被那精刮的老頭子現了他的意圖,兩人不歡而散。
岑芮掩飾眼裏的惱意和心裏的複雜,笑盈盈地坐在床邊,溫柔地扶着試圖坐起來的花菲,「要不要下床走走?」
花菲想了一會兒,方才點點頭。
既然醒了,一直這麼躺着,的確有些不像話。
這裏終究是林家,而即便在花門,她這個消失很多年的人,也不好太把自己當回事的。
岑芮更加開心,對門外吩咐了一聲,便有兩名模樣清秀的女傭捧着衣服走進來。
花菲怔了下,臉色熏紅。
雖然身體應該挺乾淨的,畢竟有護士每天都為她擦拭過,但到底還是有味道的吧,尤其是頭。
她自己習慣了自己的味道,別人的話,應該能聞到濃濃的酸臭味吧!
「小菲,我在外面等你。」
岑芮握了下花菲的肩膀,當着兩名女傭的面,珍重地親了下花菲的額頭。
花菲的身體僵硬,垂着眼睛,沒有躲開。
她欠岑芮的太多了。
而且,她和岑芮的確結婚了。
岑芮若是真的要和她當真正的夫妻,林逸虧欠了她,但林家和花家的恩惠,她不得不還,何況,她也不能讓母親為難……那麼,她就答應他吧。
患難與共,靈犀默契的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彼此真心相待,她和岑芮應該能合得來。
念之和子唯的話……
有老爺子和母親出面,加上岑芮的身份,林逸應該會同意讓他們跟着她共同生活吧!
畢竟跟着他,太過危險了。
當岑芮離開房間,花菲在兩名女傭的攙扶下,進了浴室。
「你們出去吧。」
「可是,二少爺說……」
「我自己可以。」花菲淡淡地說,清瘦卻美麗的面龐上,一雙無焦距的眼睛清澈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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