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筠右手祭出一張墨籙,眾家僕婢女一動不動立於原地。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
趙建仁醉醺醺的道:「來人,上酒。」
一股清涼從頭頂傳來,趙建仁瞬間清醒幾分,大怒,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往他頭上倒酒,趙建仁拍案而起,轉過身卻被眼前人嚇得半死,趙建仁到喉嚨的話噎不回去又吐不出來。
趙建仁拍案而起,道:「好大的膽子!」
居然敢在他頭上倒酒,轉過頭正欲發作,卻被來人嚇得跌坐在地,妻妾們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推推搡搡,連滾帶爬,暈厥過去了。
趙建仁瞪着一雙大眼,如鯁在喉,道:「你……你你你……你是十三……你……有鬼!啊……」
趙建仁眼前的人正是十三的模樣,那個冬天他親手把火炭塞他嘴裏,用燒紅的火鉗抽打他到斷氣,命人拖去了亂葬崗,印象深刻。
十三道:「多謝趙公子,還記得我。」
趙建仁向後躲去,被身後凳子又絆了一跤,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瞬間酒醒了。
趙建仁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十三道:「趙公子命人把我埋於亂葬崗,你說,我是人是鬼?」
趙建仁道:「你你你……你別過來,我……我我找法師為你超度,你……你你早日投胎……」
十三冷道:「我怎麼死的,你就得怎麼死。」
趙建仁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撕下偽裝,那一刻,凌筠瞬間變成了來自天堂的魔鬼,有着高潔的魂,卻多了一顆殺人的心。
凌筠回到客棧,凌容守着凌勛正焦急的等着。
凌容總覺得凌筠去幹大事了,她上前小聲問道:「師姐,你去哪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凌筠微微一笑,這一笑,如卸下千斤重擔,顯得格外輕鬆,道:「放心,都辦好了。」
沉吟片刻,凌筠道:「阿容,明天我們回家,回桃源谷。」
凌筠看着凌勛熟睡,盤坐於床邊榻上入定,運轉靈力匯于丹府,能感受到身體中有許多熱流朝着頭頂匯聚,感覺很舒服。
桃源谷已修葺一新,重新掛上了桃源谷的匾額,荒廢六年的桃源谷迎來了新生,卻再也沒有當年的昌盛繁榮景象。推開這扇門,便是桃源谷凌家新的開始。
凌筠拉過凌勛的手,微笑道:「阿勛,這裏叫桃源谷,我們回家了。」
凌勛點點頭,當作應答,桃源谷,他感覺好熟悉的名字,似曾相識,卻不知何時來過。
凌筠攜凌勛、凌容來到祠堂,門楣上方書「凌公祠」三個大金字,高陽世澤,泰岳家聲。
三人給先人上一柱清香,告慰先人重建桃源谷,找回了凌勛。
凌筠從芥子袋中尋來數十本醫書古籍,她在尋着治好凌勛喉嚨和眼睛的方法,她有信心一定會找到。
凌容端來剛煎好的中藥,一股藥香溢滿屋子。
凌容喊道:「阿勛,來,吃藥了,吃了藥病好了,就能說話了!」
凌勛是個十分懂事的孩子,自知不能辜負兩位姐姐的辛苦,也迫切的想恢復,再苦的藥他都一口喝光。
凌容笑道:「阿勛真棒,獎勵你一顆糖。」
糖是所有孩子最喜歡的食物,凌容剝開糖紙,將糖果塞到凌勛口中,甘甜的滋味在口中柔柔的化開,看着凌勛開心的笑了,她也笑了。
中藥鋪懷仁堂。
門外掛着「懸壺濟世」大旗,坐堂中醫是位鬚髮花白的老者,凌筠正在買為凌勛治病的藥材,跑進來一個神色慌張男子拉住坐堂大夫就往外跑,這人身着趙家家僕服飾,想必大夫也不敢怠慢。
但醫者仁心,必一視同仁,大夫狠狠甩開他的手,繼續為候診的病人診脈。大夫罵道:「沒看到老夫正忙嗎?」
趙家家僕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直跺腳,道:「大夫,十萬火急,請快救救我家公子吧。」
大夫熟練的寫好藥方,對病人囑咐道:「舌苔淡紅,苔薄白,脈浮緊,渾身酸痛……不打緊,偶感風寒而已,開一劑辛溫解表的方子即可,抓藥去吧。」
見大夫開好的藥方,趙家家僕催促道:「大夫,請快隨我去吧!」
趙家別院內。
趙建仁披頭散髮的裹着棉被蜷縮在牆角,雙手抱頭,恨不得把頭埋進牆裏。
房外的妻妾們哭的梨花帶雨了,哪有幾顆真心眼淚,無非是在盤算這顆大樹倒了,她們後半生可沒了着落,早日尋出路才是上策。
趙建仁歇斯底里的咆哮道:「火炭呢,快端來!是要冷死本公子嗎?」
家僕甲道:「來了來了,公子,火炭來了。」
趙建仁發瘋似的,大笑道:「快燒快燒……快燒快燒。」
家僕放下火盆退出屋外,平常人在秋天還不至於要烤火,中秋過後趙建仁突然就犯了病,異常的怕冷,屋內置了七八個火盆,如同一個巨型烤爐,進入房間都會熱得讓人窒息,盆中燃着昂貴的金絲銀炭,跳動着的火苗鬼魅般朝趙建仁招手,仿佛在說着:你過來呀!
趙建仁瘋似的撲向火盆,抓起通紅的火炭就往嘴裏塞,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刺鼻難聞,口中鮮血直流,雙手滿是血泡,嚇壞了在場眾人。
此舉驚動了趙府老爺和夫人,原以為趙建仁不過是小毛病,吃上幾副藥便好。
懷仁堂的老中醫搖搖頭,開了副鎮定安神的方子便告辭。
趙建仁被妖邪附體吞火炭自殘的消息不徑而走,鬧得滿城風雨,坊間猜測多數添油加醋,結局竟有幾十種。
趙老爺聽聞有修仙門派的仙長遊獵經過百越城,於是懇請為趙建仁除祟驅邪,修仙之人,除魔衛道、鋤奸扶弱就是本分,自然是出手相救的。
趙家別院客廳上,端坐着六位白衣盛雪的翩翩公子,正是百越城東去三千里的峻祁山蘇家修士,為首者蘇家大公子蘇正則(字:靈均)。
蘇家六人均穿着一樣的藍白色窄袖便裝,背負仙劍,頭髮半束半披,頭戴銀冠,未行加冠禮的人用髮帶固定,看起來更翩翩欲仙了。
趙老爺正與之客套寒暄,趙夫人難掩心中情緒,哭着央求救他的兒子。
趙老爺道:「久聞蘭溪山仙長法力高強,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趙夫人道:「懇請仙長救救犬子。」
蘇正則道:「趙夫人放心,除魔衛道本就是玄門中人本分。」
趙老爺嘆道:「有勞仙長了。」
蘇正則道:「趙老爺,趙夫人,今晚借別院一用,所有人安排在此處等候,不管外面任何響動,都不要隨意離開。」
趙老爺道:「悉聽仙長安排。」
蘇正則說罷,潦潦草草隨意畫了幾筆而來,繪製幾道驅魔辟邪丹書符籙,鎮於四方門窗,使邪祟不得輕易闖入。
細細觀察趙家別院,鬥獸場中黑色怨氣盤桓不散,想必趙建仁就是被這些怨靈所害,以蘇家弟子的實力收拾它們是綽綽有餘的。
既然是下山遊獵,這個機會便留給師弟們,蘇正則熟練的祭出四面小招陰旗懸於別院的東南西北四方,三角形黑色旗面畫有符文,在風中輕輕飄動,這種規格的小旗最多能引來五里之內的邪祟,不過也夠眾師弟們忙活一晚上了。
眾師弟按吩咐在別院內佈置好了陣法,只待夜幕降臨。凌筠站在趙家別院牆頭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凌筠自然認得四面小旗,冷笑道:「堂堂玄門世家,招陰旗這種東西也敢帶!要玩,那就讓你們玩個大的。」
夜幕降臨,趙家老爺夫人和一眾家僕按吩咐呆在設有符篆保護的房中,果然,在招陰旗的作用下,周圍的山魈鬼魅紛紛從四面八方向鬥獸場湧來,山魈鬼,一個生活在山野叢林,陰風之中,卻依靠村落燈火聚集之地的魍魎精怪。
蘇家一個個血氣方剛的熱血男兒紛紛拔劍出鞘將邪祟斬殺。約莫一刻鐘,看着來犯的邪物一一除盡,熱血沸騰,心中大快。
然而戰鬥並沒有結束,一股冷冷的邪風颳過,一批邪力怨念更強的山魈蜂擁而至,這場面可嚇壞了蘇家年紀最小的小師弟蘇錦魚。
蘇錦魚道:「大師兄,怎麼這麼多啊?」
蘇正則面不改色,道:「哭什麼,打就是了!」
蘇錦魚快要嚇哭了,打架還是很耗費體力的。
蘇錦魚道:「大師兄!打不完!」
不可能啊,招陰旗招不來這麼多的山魈!蘇正則嚇了一跳,心中暗道不妙,他深知招陰旗的作用,絕不會出差錯。
看着步步逼近的山魈鬼怪,蘇錦魚躲避不及,右臂被打傷,這次是真的要哭了。
蘇正則見局勢不妙,左手向空中一伸,作法收回四面招陰旗,一個飛身擋在蘇錦魚面前,將他護在身後,道:「別怕。」
正當他們打得不可開交之時,趙建仁不知何時已奪門而出,身上的血腥氣息吸引了數隻山魈向他撲來,利爪撕破他身上衣物,劃破他的皮膚。
亂葬崗。
陰風呼嘯,白骨森森,墳堆間點點幽綠色的鬼火飄忽不定。
趙建仁突然停下腳步,前方墳堆里站着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是一個渾身白衣,臉色白的像一張紙,眼睛還散發着綠油油的光芒,面無表情的人影。
「啊!」趙建仁嚇得抱頭鼠竄,他又能往哪逃,周圍每三步就是一座墳冢,新舊交替,噁心的腐臭,腐朽的骸骨,踩上一腳「咔嚓」一聲就會碎成粉末。
「趙公子!」趙建仁停下動作,豎起耳朵定定的聽着,這聲音似曾相似。
「趙公子!」是的,那是十三的聲音。
「啊!」趙建仁忽見那個白影飄到他的臉上,透過長長黑髮看到的是一張被火炭燒的面目全非的臉。
「十三……」只見眼前的人拿着無數根燒的通紅的火鉗,朝他的臉上,身上……
一聲聲滋滋作響,一股股焦糊氣味,趙建仁用盡全身力氣呼喊求饒,直到他精疲力竭。
「過來!」白影輕輕喊道,六神無主的趙建仁如提線木偶,跟在後面一步步走到一個新坑前,神智不清用手不停的刨着墳坑……
一陣陰風吹來腐臭難聞的氣味,趙建仁斷了氣倒在墳坑裏,那個白影才肯離去,亂葬崗恢復了原有的面貌,呼嘯的陰風,森森的白骨,幽幽的鬼火,還有一根根尖尖的滴血的樹枝……
蘇正則等人消滅了山魈趕到亂葬崗時,趙建仁早已氣絕身亡仰躺在墳坑中,十個指頭指甲剝落血肉模糊,受吞炭之痛頸部潰爛不堪,身上更是不計其數紅腫流膿的燙傷,令人作嘔。
趙建仁已死,凌家姐弟終於團圓,一切都自有命數。眾人只知那夜趙府別院山魈鬼魅橫行,卻不知,趙建仁是被嚇死。
辭別趙家,蘇正則一行啟程往三千里外的峻祁山行去。
峻祁山,正是蘇家仙府所在,依山傍水,林木環繞,風景獨好。朦朧的山籠罩着一層輕紗,影影綽綽,若隱若現,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天邊,山腰盤旋的青鋪就的棧道,如縷縷飄帶纏繞在綠水青山之中,時不時有山泉水漫流將石板打濕。
走進蘇家山門,引入眼帘的一個大寫的「禮」字,仙門百家中,蘇家最重禮儀,講究樸素、文雅,「禮」字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蘇家傳世的五百條家規,一百二十四條家訓,氣勢磅礴,及其壯觀。
山中建築多以白牆青瓦為主,連裝飾,窗簾紗幔都是淺淺的素色,古樸雅致,好一派仙山景象,以花中君子蘭花為族花,設有幽蘭雅築,為供奉蘇家先賢及弟子聽訓之所;以北斗星辰為名設七院,為族人起居之所;設弟子房為弟子門生起居之所;以節氣為名設二十四舍,為開山授業時供賓客起居之所;設宴廳,為宴請賓客之所;設萬卷閣為蘇家收納藏書典籍之所;設試劍林為蘇家弟子習武校場;設觀天台,顧名思義。
俯瞰整個峻祁山,房舍呈氣勢恢弘的兩大法陣分佈。
放眼遠眺,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便是仙人岩所在,山中設結界,分春夏秋冬四季,宛如另一個周天世界,山頂上的授業壇,平坦寬闊,可容納千人,每年九月由蘇家德高望重的前輩開壇授課,玄門子弟都可以來聽課。
蘇家弟子穿着也極為樸素,統一着淺藍或白色長袍,袖口領口飾以蘭草圖樣,隆重場合穿的禮服則是蘭草和捲雲紋結合的圖樣。簡單卻又不失大方優雅,挽髻於頂,褒衣博帶,宛若來自雲端的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