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
「少爺來電話了,高中了,高中了!」
「老夫人,公子高中了!」
「高中了!」
伴隨着電話溝通大明的四面八方,京城這邊科考的情況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傳向四面八方,在大明的各地,收到好消息的一處處地方,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有些家裏面殷實、有錢的,那更是開始擺起流水席、請起戲班來唱大戲,能夠會試高中,這以後就是板上釘釘的官老爺了,而且以後還是有機會成為國之柱石,朝中重臣,天子肱骨的。
這身份地位就完全不一樣了,鯉魚躍龍門並非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貢院這裏,看到自己金榜題名的人正開心的撒着錢,前來湊熱鬧搶喜錢的人則是開心的搶着的喜錢。
只有那些名落孫山的學子們此時此刻臉上毫無笑容,唯有無盡的失落同時對於身邊那些高中的同鄉、同窗、好友投入羨慕嫉妒的眼神。
五萬多人前來參加會試,只有700多一點人能高中,這意味着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要落榜的,能高中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的人都只能夠羨慕他人。
孫雲和陳茂義兩人的書童、僕人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金榜上的名字,始終都沒有找到兩人的名字,這才慢慢的回來。
不用他們兩人說什麼,孫雲和陳茂義就已經知道了結局,因為剛剛官差衙役念名單的時候,他們都在用心的聽着,始終都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無盡的落寞,幾次前來京城參加科舉考試,每次都信心滿滿,意氣風發的來,最後又都帶着失落而回。
三年又三年,轉眼間兩人都已經四十多歲了,眼看着就要奔五了,然而還是沒有高中,反倒是這個胡希文,年紀輕輕,去年鄉試中舉,今年會試高中,還是第二名,這以後註定了是前途無量的。
人比人實在是沒辦法比,也不能去比。
有的人考了一輩子都沒有考上舉人,即便是考上了,又考了一輩子都沒有考上進士,然而有的人呢,鄉試、會試都是一次過,年紀輕輕就已經擁有了別人奮鬥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唉!」
陳茂義輕輕地探口氣。
「陳兄,不必氣餒,我們三年後再戰!」
孫雲連忙安慰道。
「不,我以後不會再來參加科舉考試了。」
陳茂義想了想說道。
「陳兄,你又何必說這樣的氣話呢,你我也不過才參加幾次而已,落榜實屬正常,很多人參加了五六次,七八次才高中的。」
孫雲一聽就覺得陳茂義是在說氣話。
「我不是再說氣話。」
「你我都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我們從十幾歲開始參加科舉考試,一直到三十多歲才考上舉人,這又考了十多年的會試,然而依然還是屢試不第。」
「我們的人生難道就全部要花費在這上面嗎?」
「那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即便是再來我們能夠高中,去做官,可是都已經是五六十歲的人了,又還能夠活幾年?」
「我們都已經四十多歲了,剩下的時間還能夠又多少?」
「我覺得我應該是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陳茂義搖搖頭說道:「考進士一定要像胡兄這般,年紀輕輕就高中了才是有意義的,因為年輕,所以能夠大有作為。」
「我年紀太大了,還是不死磕在上面。」
「可是,陳兄,我們讀書人,如果不考科舉,我們就只能夠去當個小官了,難道你會甘心於一輩子都做個七品縣令?」
孫雲還是沒有明白陳茂義的意思,以為陳茂義這是準備去朝廷吏部這邊登記去做小官了。
舉人也是可以做官的,一般都是從八品、七品的小官做起,基本上一輩子也就是這個級別,很難有所提升的。
在大明朝,真正想要做大官,那就必要考進士入翰林才能夠有機會做大官,只要科舉考試的名次靠近,那以後基本上都可以飛黃騰達。
「孫兄,我的意思是我準備考科舉,也不準備去做官了。」
「我要去做一些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情。」
陳茂義笑了笑說道。
「真正喜歡做的事情?」
孫雲疑惑道。
「是的!」
「我以前的時候和很多人一樣,覺得新學是旁門左道,是雜學,是不入流的,故而始終都沒有去學一學新學的知識和內容。」
「一直到了最近這兩個月,我才是新學其實也是博大精深,也是非常有意思的學問,我發現我自己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新學的知識和內容。」
「讀四書五經的時候,我覺得非常累,那並不是我所喜歡學習的。」
「讀新學我覺得很輕鬆,總是能夠有新的發現,那種探索自然規律,發現新鮮事物的感覺讓我覺得非常有趣,有意思。」
「所以我決定以後去學新學。」
陳茂義笑了笑說道。
想清楚了這些,又下定了決心,決定自己以後要走的路之後,他突然間發現,是否高中對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影響了。
自己並沒有因為落榜而傷心難過,反倒是有種解脫的。
從科舉考試的牢籠之中解脫出來,掙脫了那種束縛,能夠全心全意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研究一些自己喜歡的事物。
雖然僅僅只是短短的學習了2個月新學,然而新學所展現出來的多姿多彩深深的吸引了陳茂義,尤其是其中的數學、物理和化學,上面提到的很多問題,很多有趣的實驗,探索自然的規律和現象,這些都讓陳茂義感覺自己的人生迎來了新的開始。
「轉學新學?」
孫雲人都傻了。
自古以來唯有讀聖賢書的人最是清貴的。
這讀新學的人那是不入流的,都沒辦法考功名去做官什麼的。
要身份地位哪裏能夠和他們這些讀聖賢書的人相比。
陳茂義這好好的舉人不去認認真真的考進士,竟然說要轉去學新學,這真的是讓人大跌眼鏡。
要知道在大明還有無數的讀書人做夢都想要考上舉人,能夠來參加會試,你倒好,只是幾次落榜而已,竟然就不考了,還要轉學新學。
「陳兄,或許這次對你打擊有些大,畢竟胡兄人年紀輕輕就考上了,我都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沒有。」
「說實話我的心裏面也是覺得很不平衡,很不公平,但像胡兄這樣的人畢竟還是少數,大部分的人都和你我一樣,三四十歲還在這裏奮鬥。」
「這次回去之後,先好好的休息、休息,然後好好的再刻苦讀書,三年之後,我們未嘗不能像胡兄今日這邊春風得意馬蹄疾。」
孫雲安慰起陳茂義來,覺得這次肯定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說實話,這心裏面肯定是非常難受的。
自己兩人辛辛苦苦的走了一路了,從十幾歲開始到現在四十多歲,差不多都快要三十年了,然而這個胡希文呢,現在才十八歲,他就已經走完了大家做夢都想要走完的路。
又還是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這一路上走來,大家雖然年紀相差甚遠,但都以兄弟相稱,彼此之間談天論地,暢談人生理想,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可是等到現在的時候,看着胡希文金榜題名,春風得意,這以後前途無量,而自己卻是又落榜了。
這內心之中所受到的傷害和打擊是非常巨大的。
這以後,自己還是需要捧着那幾本破書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而胡希文呢,他以後就不一樣了,接下來的殿試,按照這樣的趨勢,胡希文極有可能也是可以排名很靠前。
到時候直接就進了翰林院,在翰林院裏面修幾年書就可以外派到地方直接就從州府官員做起,以後升遷也是會非常快。
可能做到三四十歲的時候,他已經是位高權重的大臣了,這以後成為天子的肱骨,內閣大臣,六部尚書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巨大的反差就發生在自己和自己身邊人的身上,這打擊是非常沉重的。
「孫兄,我並不是在開玩笑。」
「而是非常認真的決定了我以後要走的道路。」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在思索人生的意義,我在想難道我的一輩子就這樣度過嗎?」
「現在我終於想通了,人生的意義就在於去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覺得有意義的事情。」
「以前的時候,我總是很迷茫,其實我並不喜歡去讀四書五經,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但那是家裏面的要求,也就一直在讀。」
「一直到接觸了新學的內容,我豁然間就如同發現了新世界一樣,覺得非常的精彩,非常的有意思。」
「我現在都已經四十多歲了,人生的路已經走完了很長一段路了,剩下的時間準備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孫兄,我先走了,我準備去學新學了,到時候再去考新學的大學。」
陳茂義面帶笑容的說完,接着也是直接就離開了。
此時此刻,整個貢院大門之外,無數和陳茂義、孫雲一樣落榜的人都在思索着,思索着人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