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教訓完阿九,並不多言,轉過身就走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梁皇后和穆老夫人也緊隨其後,仿佛只是從這裏經過,隨意進來看一眼似的。
走了一段路後,太后道:「清怡,如你所願,見着人了,你還堅持之前的想法嗎?」
穆老夫人堅定地道:「啟稟娘娘,臣婦沒有改變想法,這孩子,這孩子剛才的模樣真是像極了他的父親……」
她說着,眼裏掉下淚來,又不好意思地忙着擦淚,哽咽道:「還請二位娘娘恕罪,臣婦心中激動,失儀了。」
太后道:「你別激動,要說像,本宮瞧着並不像,這孩子長得太好……」
穆老夫人道:「請恕臣婦直言,還有父母皆是美人,孩子偏就生得醜陋的呢。要說一家人像不像,關鍵要看根本。這孩子臨危不亂,不卑不亢,不懼生死,忠君愛國,這才是我穆氏的本色。」
梁皇后有些動容:「確然。我記得,從前老夫人就提過,第一次見着邵探花就覺着分外親近眼熟。」
太后淡淡一笑:「行吧,既然這樣,咱們就先當他是,不過清怡,認下他,以後他便與穆氏一族戚戚相關了。」
「那是自然。」穆老夫人躬身行禮,又擦了一把眼淚。
從此以後,穆氏便與邵璟綁在一起了,榮辱與共,休戚相關。
他若一直都是穆氏子弟,自然相安無事。
他若被證明不是穆氏子弟,而是別的什麼人,穆氏也會因此受到牽連,甚至犯下欺君大罪,闔門覆滅。
這便是太后再三讓穆老夫人想好、確定的真實意思。
半個時辰後。
邵璟被引到一間宮室。
皇帝坐在正中龍椅之上,他身後的屏風後又坐了太后、梁皇后、穆老夫人。
周慧、小羊、穆二先生並幾位朝廷重臣侍立一旁,由阿九詢問。
並沒有直接說起穆家尋親的事,而是將邵璟小時候的事翻來覆去地問。
由於之前已被太后、梁皇后抓住一回,當着皇帝的面,阿九並不敢太過造次,雖言語刁鑽各種質疑,到底還是講道理的。
邵璟心靜如水,在見到穆老夫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事情發展到哪一步了。
此刻看起來像是三堂會審、陣勢嚇人,實際卻是他最大的機會。
由於早有準備,也十分相信田幼薇,他並不受阿九那些話的影響,有條不紊地敘述着自己小時候的事。
該記得的地方一定記得,不重要的細節一概以「年紀太小、記不得」略過。
如此,反倒顯得更加真實可信。
當他的衣衫被褪下,露出左邊肩骨下方那顆青痣時,屏風後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穆二先生也含着淚道:「就是他了!」
作為關鍵證人的老宮人也道:「是這個,這顆青痣形狀很特別,老奴當年聽穆家下人提及,還特意看過。」
邵璟那顆青痣,剛好是個水滴形狀的,確實是有些特別。
眾人在那激動地交頭接耳、說個不停,邵璟卻是一臉茫然:「怎麼回事?」
眾人齊齊看向皇帝。
是與不是,還得皇帝說了算。
皇帝和顏悅色,微笑着道:「是大喜事。使團去了靺鞨,帶回有關忠暋公遺孤的消息,查來查去,竟然是你。」
邵璟不信:「微臣的生父乃是邵東,怎會突然變成了忠暋公?這中間是弄錯了吧?不然當初祖父收養微臣時,何不與微臣言明身份?」
一個人兩個身份,若不把這其中的關鍵點捋清楚,道理不通,留下太多疑點,等同埋下火藥,說不定哪天突然就爆了。
他想活,卻不想因此拖累願意付出一切幫他的人,比如說穆家人,比如說田幼薇一家。
見邵璟並未趁機抓住穆子寬遺孤的身份拼命往上爬,小羊心中殘存的那點疑慮反倒盡數散去。
他探詢地看向皇帝,見皇帝微微頷首,便笑道:「你前後經過好幾撥人養育,以訛傳訛,又逢戰亂,難免出現差錯。尚國公這邊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查清楚的,也是你運氣好,居然找着好些倖存的老人。」
邵璟愣怔許久,才喃喃地道:「真的?」
「真的!」穆二先生激動地抓住他的手,叫道:「孩子,你仔細看看二叔,咱倆這嘴生得多像啊!」
穆老夫人從屏風後頭跑出來,叫道:「都是我生的,都像我。」
邵璟心裏暗自好笑,穆二先生留着鬍鬚,嘴形被遮了大半,穆老夫人老了,嘴角耷拉着變了形狀,這怎麼比?
眾人卻不這麼認為,大家都喜歡這種大團圓的好事,又加上懷念家國故人的奇妙心理,居然真的越看越像:「確實像,確實像……」
於是皆大歡喜。
周慧冷眼看着,唇角在笑,眼裏卻滿是冷意。
一番認親之後,穆老夫人倚老賣老,問皇帝能不能將她這個剛尋回來的孫兒就此帶回家。
皇帝還沒開口,周慧已然上前稟告:「陛下,邵探花修繕古籍正到了關鍵時刻,擾亂心神突然停下,恐會影響此事。修繕古籍也是造福天下的大好事呢。不如讓他先安心將古籍善本修繕妥當,再放他歸家團聚。」
皇帝目光微閃,拈鬚道:「邵璟,你意下如何?」
邵璟從善如流:「微臣遵命。」
皇帝假笑着看向穆老夫人母子:「你們看……」
穆老夫人不高興,垂着眼只管擦淚,穆二先生卻是很爽快地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將這麼要緊的差事交給阿璟辦理,自然要先把事情辦妥才是。只是還請陛下准許,隔三岔五的,准許阿璟回去與家人團聚一下。」
「那是自然。」皇帝揮揮手,命眾人散了。
穆老夫人和穆二先生三拜九叩,再三感謝皇恩浩蕩,又謝阿九勞心費力。
阿九心中不爽,哂笑着看向邵璟:「邵探花為何不謝恩?難道你是心存怨懟嗎?」
皇帝的目光立時瞟了過來,鋒利如刀。。
他將邵璟軟禁了這麼久,中間又發生了中毒事件,心存怨懟也是常有的,但他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