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晚晚有些不自然的飲了一杯酒,又道「總之你見了她就知道了,畢竟你是她親生父親,以後可以慢慢教。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教什麼?教她情愛之事上的道理?無塵閉上眼,嘆息。
「你也別煩惱,茶茶有些事雖迷糊了些,到底予安是個極聰慧的孩子。」
無塵聞言睜開眼看他。
遲晚晚笑了一下,又將他身前酒杯倒滿「小時候是茶茶更能鬧騰些,予安看着要乖巧那麼一點點,後頭稍微長大了些就沉穩許多,不過除了功課好,其他也不怎麼表現出來,等到差不多成年的時候,這孩子有一天自己就找上來問我們是不是瞞了他關於你們兩個的事情。」
無塵怔了一下。
「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開始懷疑的,但既然他都這般問出來了,小墨也就沒有再瞞他,將你們過去的事情簡單的和他說了一些,這孩子雖也難過,但反應還算不錯,後頭還主動提出來會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告訴妹妹。後頭一萬年兩個孩子一道出去歷練,他也很懂得照顧茶茶。」
眼睛裏忽然有些濕潤,無塵低了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遲兄,這兩萬年辛苦你們了。」
遲晚晚見到無塵這幅樣子又差點控制不住,忙擺擺手道「說什麼辛苦不辛苦,前頭十三萬年我以為一個人是自由,如今這兩萬年有兩個孩子陪伴才知道過去自己有多…」
他說着說着覺得不太好,便又轉了聲音「總之這兩個孩子是很好的。回來仙界之前小墨也將你的情況同他們好好解釋過。」
無塵閉了閉眼睛「他們成長的所有時光里都沒有我這個父親。這兩萬年我也沒有盡過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如今他們都已這般大了,我真不知道還能如何去叫他們認我。」
遲晚晚又飲一杯「若說一下子叫他們與你如何的親密無間是不大可能,但叫他們認你還是沒有那麼難的。」
無塵一下子看向他「當真?我要如何做?」
看着一副糾結頹喪樣子,實則心中不知多少在意放不下。遲晚晚輕笑一聲。
「茶茶很好辦,一聽說自己有個相貌十分優越的爹爹便很期待,你到時見了她熱情些,多說幾句好聽的,她不會不認你的。至於予安,這孩子心思多些,但也不是沒有辦法,你且承諾他,日後你繼位天帝便會下令凡天族神仙不可飲食魚類,想來他便不會不認你。」
「什麼?」無塵怔了一下,「不可飲食魚類?這是為何?」
「這個嘛…」遲晚晚糾結了片刻,小心翼翼道「你知道我們魔界是誕生在宇宙海里的吧。」
無塵點了點頭。
「這宇宙海里有許多異獸,其中一種便是叫玉面銀魚。」
無塵看到遲晚晚那表情,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那玉面銀魚一族早些年在上古的時候在宇宙海還算是一股小勢力,族中子弟眾多,血統純淨相貌出眾,但後來因血脈之力的退化,其天賦和壽命也越來越趨於平凡,如今更是縮短到一百歲則化形,三百歲便隕落,一生時光極為短暫。」
遲晚晚輕嘆一聲「予安那時候吧,剛成年不久,是聰慧,但到底不曾經歷過什麼情事,頭一回離開萬荒宮就在宇宙海碰上一條化形兩百多年的玉面銀魚。那個…那條玉面銀魚受了傷,躲到我們的船上,予安覺得可憐便出手相救,後來…後來不知怎的…嗯…生出些旁的情意來,便留在了身邊,後頭還取了好些宇宙海水要帶回萬荒宮去養着。」
無塵有些無奈的扶額「一萬多歲就有這些心思?」
遲晚晚白他一眼「你一萬多歲的時候都成婚有了他們倆了。」
「……」
「總之兩個人在一處生活了有六十年。後來那條玉面銀魚死了,予安十分傷情,此後便再不許我們飲食魚類了。」
無塵想了想「他不知道玉面銀魚本就活不過三百歲麼?」
「知道。剛開始我沒太當真,也覺得就是兩個小孩子做個伴,誰知道予安是動了真感情…後來…嗯…後來見他們關係越來越好我便有些不忍心,把實情告訴了他,但那個時候予安已經不忍放手了。所以…」
無塵皺了皺眉,忽然看向遲晚晚的眼睛「以遲兄的經驗,竟會看不出予安對那玉面銀魚動了感情?」
遲晚晚咳嗽了一聲躲了無塵目光「這真不能怪我,我可沒有那方面的經驗。」
無塵端起酒杯,目光疑惑的掃着遲晚晚「那方面?」
遲晚晚單手扶着額,一會兒看看無塵,一會兒低下頭,這般反反覆覆糾結了許久才輕聲道「那個…那個玉面銀魚吧…它化形後的樣子,其實是個…是個翩翩少年來着。」
一口酒就這麼嗆在了喉嚨里,無塵連連咳嗽着瞪大眼睛「你說…咳…予安他是…咳…是個…」
「不不不。」遲晚晚連忙擺手,「其實…其實我瞧着也未必就是那種情意,到底那個時候還小,兩個孩子從前一直都在萬荒宮也沒見過什麼旁的人物。小墨對這種事不上心,又怕我會教壞了他們,便就乾脆從來不跟他們去提這些。所以…」
「所以予安那個時候也是根本不懂情愛之事的。和那條小魚在一處也從未有什麼逾矩之事,就是一道生活修煉。可能,可能也就是…嗯…」遲晚晚說不下去了,低下頭捂着臉,不敢看無塵。
烈酒如火般燒上靈台,無塵擰着眉,目光森森的盯着遲晚晚「既然你們都未曾教過,那他便只有自己從身邊看來的了。」
遲晚晚一驚「那你可就冤枉我了,這兩萬年我不知多麼收斂,除了偶爾帶他們出去玩玩從不離開萬荒宮,之前的那些關係也盡斷乾淨了。」
無塵沒說話,依舊只是盯着他,眼睛裏除了森然隱隱還有些古怪。
遲晚晚怔了片刻忽然往後一退「你往哪裏想去了!」
無塵咬了咬牙,手掌往桌上一拍「他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麼,從前生活里只有你們兩個大的,自然是只能從你們那兒學來了!」
遲晚晚心中一急差點沒咬了舌頭「你胡猜什麼!我們是…我們沒…」
無塵冷哼一聲,斜着眼看他。
遲晚晚汗都要下來了「他那個人是個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成婚那回我不小心碰他一下你瞧他那個反應,差點沒殺了我,又怎麼會…」
無塵毫不留情的就打斷他了的話「他什麼脾氣我怎麼會知道。我連自己曾有個妻子都是在元崖那兒看來的,又怎麼會記得成親時候的事情。」
遲晚晚一下凍住。
「你說什麼?你不記得她?」
無塵怔了怔,皺着眉偏過頭,沉默了一會兒。
遲晚晚拉着他胳膊將他扯過身來「你不記得她?你怎麼會不記得她?不是都恢復記憶了嗎?為什麼會不記得她?」
無塵垂下眸子,面上幾分倦怠。
「尊神將與白染有關的事情封在了另一顆念珠里。」
遲晚晚皺了眉「林夕吃飽了撐的?」
無塵瞪他一眼。
遲晚晚撇撇嘴「好端端的他這是做什麼?」
無塵搖搖頭「尊神說白染是不一樣的。」
遲晚晚又翻了個白眼「三界眾生,又有哪個是一樣的了?」
無塵懶得理他,悶頭又倒上一杯酒,剛要舉起來就被遲晚晚一把按住。
「那念珠他不肯給你?是林夕不叫你想起這些?」
無塵將他手震開,低沉道「不是。」
遲晚晚怔了一下,看着無塵瞳中幽深的光,皺眉道「是你不願記起她。」
無塵沒說話,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將那刀子似的紅塵道灌到嘴裏。
遲晚晚有些惱,可只惱了片刻就泄了氣。
他重新坐回去,緊鎖着眉頭,亦是只能飲酒。
兩個人就這麼相對無言的悶聲喝酒,也不知過了多少杯,無塵才幽幽的道了一句「你和她在上一世就生活在一起,你會不會怨我?」
「我有什麼好怨你的。」
無塵沒想到遲晚晚立刻就回應了他,他抬起頭去看遲晚晚。
卻看到遲晚晚兩指夾着杯子,目中已是蓄滿了水汽「我佩服你還來不及。」
一個是苦笑「我有什麼值得你佩服。」
另一個是更苦的笑「倘若換過來,我便永遠做不到像你這樣。」
「你做不到是因為你從來都記得。只要還記得,哪怕只有一星半點,都很難去做到。而我不同。」無塵頓了頓,喝下一杯才接着道,「我一點都不記得。僅有的一點認識也都是從旁人眼中看到。」
遲晚晚閉了閉眼睛「你說的是。倘若記得,哪怕只有一星半點,那也足夠去拼命追回更多。可若是自己心裏完全不記得,那麼才是真的可以過去。她…她也會希望你這樣。」
紅塵道的酒氣化入體內一點一點的割着他的心,可他卻不想動用一點修為去鎮壓。無塵手掌握緊「為什麼這樣說?」
遲晚晚看他一眼「你不知道她那個時候有多麼傷心。留下的那個總是要承受最多的傷心,她那個執拗性子,如此深愛你,又怎麼會願意你再去體會一遍這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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