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沉着臉,桃花眼中迸發着森冷的寒光,「爺爺,你是不是動過我柜子裏的東西?」
葉紹安聞言,神色一詫,金絲眼鏡下的眸子轉動了兩下,隨後語氣滿是驚愕的開口,「小白,你說什麼?我動你柜子裏的東西?你何出此言?」
「爺爺,您別裝傻,我那天回家時,您問我手上拿的什麼東西,我很明確的告訴了您,是師父交給我的重要東西,您還讓我放藥房……」
葉白一路上回憶起那天的情景,想到爺爺對他手中的東西表現出了極度的興趣,他當時還沒心沒肺的告訴爺爺,那是師父交給他的醫館的鎮店之寶,他可得小心着點,必須保護好,不然師父會要了他的小命。一筆閣 www.yibige.com
一直以來,他從來沒防備過爺爺,確切的說,他沒防備過任何一個親近的人,他這人活的簡單,也將別人想的簡單。
今天,當師父用那麼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說,牛皮袋被拆換了,他整個人是懵的。
他發誓,他什麼都沒做,牛皮袋怎麼就被拆換了?
在那一刻,他腦海里突然就出現爺爺那張富有閱歷的面容,以及他曾有意無意的在他耳邊打聽關於他在師父這邊學到的醫術方面的問題。
平時,他總和爺爺探討醫術,都是大夫,倒也沒啥可避諱的,爺爺是醫院的專家,有自己的一套學術理論,偶爾還會嘲諷師父的醫術不入流。
但他壓根沒往心裏去,覺得他老人家就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如果真看不上聶如風的醫術,又怎會讓他拜師?
葉紹安見葉白面色陰沉,他故作憤怒,「小白,你這是在懷疑我?」
「不是懷疑,是確定。」葉白目光銳利的看向他,「師父的牛皮袋被人換了,他現在認定是我不經他同意,私自拆封了東西,看了裏面的內容,他對我很失望,如果我無法給他一個交代,他恐怕會將我驅逐醫館。」
驅逐醫館?
葉紹安心裏再次咯噔一下。
聶如風那老小子竟如此狡猾。他自認做的天衣無縫,卻還是被發現了。
若是葉白被逐出師門,名聲掃地,恐怕他的威望也會受損。
「小白,你別在爺爺面前危言聳聽,就算你私自看了有那麼嚴重?裏面的東西,聶如風遲早是要教與你的,他怎會如此較真?」
「那不一樣!」
偷看和師父親自相授,性質怎能一樣?
現在葉白基本可以肯定,讓他保管鎮館之寶什麼的,其實是師父和張檸對他的試探。
他剛開始根本沒多想,見師父如此信任他,他內心充滿了喜悅,只想着保管好東西,等師父回來完好無損的交給他。
現在想來,師父平時那麼嫌棄他,又怎會將如此重任交給他?
以前張檸老管他見叛徒,他一直不明白她如此定位他的依據是什麼?
就算是現在,他也同樣不明白。
他們為何要試探他?
葉紹安聽聞葉白有被逐出師門的可能性,他也開始感到了危機感。
關鍵是那所謂的秘方,裏面就兩個中藥方子,那方子上面的藥,他多數都見過,也給被人使用過,並不清楚那樣的配伍,會有何神奇之處?
他本想,今後慢慢從葉白這邊套話,弄清楚他藥方的具體使用方法。
眼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葉白被趕出來,這點小事,一定得壓下去。
「小白,爺爺沒經過你的同意,哪能動你東西呢?你回去給你師父好好解釋一下,這件事肯定是誤會,讓他別跟你計較。」
葉紹安說的雲淡風輕,葉白表情卻是嚴肅又凌厲,「爺爺,我既然跟你談,自然是有把握的,你自己研究中醫這麼多年,一直沒太大的成就,我師父當年又比你有悟性,你心裏一直憋着口氣,所以才將我引薦給師父,其實,你是想通過我,學到我師父的醫術吧?」
被拆穿意圖,葉紹安惱羞成怒,「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葉紹安情緒激動,看在葉白眼裏,便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他看着他語氣平靜,「我沒胡說,你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打聽醫術方面的問題,平時那些治療普通疾病的方法,我放在藥房,你翻看過我也沒當回事,可這次,我明說了那是機密,你卻支走了小王,甚至連袋子都換了,在我這裏,你的確做的天衣無縫,可我師父,並不好糊弄。」
葉紹安沒想到自己這個每天看起來沒心沒肺神經大條的孫子,竟然將一切看的透徹,他再裝下去毫無意義。
葉紹安扶了扶眼鏡,一臉慈祥的看着葉白,語氣放軟,「小白,我這麼做,不是為我自己,我是一個大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病人着想,我希望能更好的救治那些身患重病之人,你知道的,聶如風是神醫又怎樣?他一天瘋瘋癲癲的,到處亂跑,空有一身醫術,卻根本不管病人的死活,一年能接幾個病人?既然如此,何不把醫術公開來,造福老百姓。」
葉白對他的說辭無法苟同,「爺爺,你這是偷換概念。就算你想造福病人,也不應該用這樣的方式。」
「這……」
葉白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你怎知我師父心裏沒裝着病人?他的醫術都用在了更需要的人身上。」
他跟着師父出去這兩個月,親眼見證了師父一路上救治了多少老百姓,且都是免費治療,令他吃驚的是,師父還是西南貧困地區的一家中醫院的掛名院長,聽說那醫院是他幾年前出資成立,專門救治貧困家庭的疑難雜症病患,醫院裏所用的各種藥方,皆是出自師父之手。
所以,他隔段時間離開京都,其實是去醫院指導工作。
而他的爺爺,所謂的醫院專家,一天接不了幾個診,還給病人開高價藥品拿回扣,甚至,他和醫院外面的藥房合作,打發病人去外面買藥,每個月,藥房都會給他結算一次回扣,這些事,他從以前就清楚,也提醒過他,可爺爺根本不聽,只是作為小輩,不好參與他的工作,便只能裝作不知道。
爺爺和師父,不管是醫術還是做人,根本不是同一個境界。
再說,師父自己鑽研的醫術,憑什麼無條件公開?
葉紹安強詞奪理,「什麼更需要的病人?需要救治的病人都在醫院。」
「若是沒錢去醫院呢?沒錢去京都的大醫院治病的病人呢?他們誰來治?」
葉白看着他鄭重的說道,
「那我告訴你,我師父他不為名不為利,一年四季四處遊歷,免費給去不了大醫院的普通老百姓治病,那些人,才是最需要救治的。」
葉紹安沒料到葉白一旦較起真來,竟如此固執,他神色變幻莫測,揉了揉太陽穴,「小白,我的意思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讓他的藥方造福更多病人有什麼不好?」
葉白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他冷笑,「爺爺,你以前執意讓我拜聶如風為師,其實是就是為了利用我,搞到他手中的那些中醫方子吧?因為你年輕的時候,被師父退回,你心裏一直不服氣,也嫉妒他,你其實早就打算好了的,是不是?」
葉白一番話,徹底說到了葉紹安的痛處,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憤怒的拍案而起,「胡說,我豈是如此小氣之人?不拜師我如今同樣是德高望重的醫學專家,我用得着嫉妒他?」
「德高望重?」葉白嘴角微勾,輕嘲一聲,「您還真是配得上這四個字。」
「爺爺,我今天把話跟您撂這,您想利用我達到你的目的,絕無可能,以後,您絕對不會從我這弄到一張關於我從聶神醫那邊學到的醫術,咱們爺孫倆,今後連最起碼的交流探討都不必再有,您也別再亂打主意,還有,你拿到的秘方,我希望你忘了上面的內容,如果你用那個秘方謀取不屬於你的利益,別怪當孫子的翻臉不認人,一把年紀了,還請自重。」
葉白說完,拂袖而去。
……
醫館裏。
葉白走後,張檸忍不住問,「師父,你和葉白的爺爺熟嗎?」
「葉白的爺爺?」聶如風掀了掀眼皮,思索了片刻,「你是說葉紹安?」
張檸點頭,「對,他也是大夫,還是醫院的專家,聽說年輕的時候,曾和你一起學醫來着。」
提到葉紹安,聶如風神色略帶戲謔,輕笑一聲。。
「那老小子,以前是跟我一起去拜師學醫,可我們的師父,嫌他遲鈍,就退了他,後來就沒再見過,幾年前,我在京都有了名氣,他曾來拜訪我,我一時沒認出來,後來得知他被師父打發回家後,又去專業院校進修,他的老父親當年在京都也是有身份的人,以前當大夫門檻低,他就被塞進醫院,一路當上了專家。」
「能當專家,他醫術應該還可以吧?」張檸又問,
「聽說他是中西醫結合,至於醫術,我不做評價。」
張檸沉思了一會,開口分析,「師父,你說,有沒有可能,葉白是他故意派到您這來偷師學藝的?我去過他們家,葉老先生,雖然一把年紀,卻是熱衷於鑽研中醫,家裏全是各種醫書和中藥,葉吧說他爺爺是個醫痴。」
聽聞她的話,聶如風輕嗤,「什麼醫痴,不都是為了名利?」
對於葉紹安那號人,聶如風對他之前印象不深,知道幾年前在京都遇見,彼此寒暄,聶如風很不喜歡他高調賣弄的做派,後來也沒聯繫。
知道去年,葉紹安又找到他,跟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話,他說自己天資愚鈍,大半輩子就學了個半吊子醫術,孫子卻是聰慧過人,從小喜歡中醫,跟着他學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希望能跟聶如風學習。
一次機緣巧合,他見到葉白,那小子雖然看着不着調,但心性純良,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他從小接觸醫書,有根基,聶如風隨意提了幾個問題,回答的都甚是滿意。
後來,葉白用往他醫館跑,想拜師學中醫,在醫學方面,聶如風是個很純粹的人,壓根沒想過什麼陰謀論,他收徒只看有沒有悟性學醫,其他的沒心思考慮。
雖然他看不上葉紹安那種學院派出身的大夫,卻也沒將人想那麼不堪,利用孫子偷師這種事,他壓根沒想過。
一個快七十歲的老頭,他偷什麼師?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聶如風冷哼,「如果他真打算利用孫子從我這偷師,那未免太讓我瞧不起他。」
「若真是如此,你會開除葉白嗎?」張檸小心翼翼的問。
聶如風沒有正面回答張檸的問題,「我很喜歡那小子。該教給他的,也教了七七八八,他很有靈性,比他那個爺爺聰明多了。」
他說完,頓了幾秒,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又開口,「如果他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倒可以不與他計較這次的失誤,畢竟,我們也沒什麼損失。」
袋子裏所裝秘方,是假的。
葉紹安看了也沒用。
「你什麼意見?希望葉白走?」聶如風看向一臉沉思的張檸,問道。
張檸呆呆的搖頭,「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葉白被他爺爺利用,他今後會不會真的和他爺爺聯合起來,偷了秘方自立門戶?
畢竟,前世的確是這樣的。
……
張檸去醫館外頭的飯館裏買了飯,提到醫館和師父吃完,聶如風就睡了午覺,然後打發她去休息。
倆人各自回房,卻都因為心裏有事,絲毫沒有睡意。
張檸望着天花板,腦海里不自覺想到和葉白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從在大風鎮山上第一次見面,倆人就針尖對麥芒,到後來,葉白終於敗下陣來,對着她狗腿的喊師姐。
他雖然看着不着調,卻真的是醫者仁心。
在磐石鎮自掏腰包搞義診,每天哭爹喊娘的抱怨住宿和伙食,卻還是堅持了大半個月。
在老家那些貧苦百姓面前,沒有絲毫架子,認真負責的接診每一個病人。
後來回了京都,表面上嫌棄她,卻也護短,學醫方面,謙虛認真。
除了師父壓箱底保留的那部分,其他的,葉白已經可以出師。
更重要的是,葉白之前是西醫外科大夫,加上從師父這學到的醫術,如果能通過合理結合,將來必定是醫學界的中流砥柱。
生活中,葉白也給他們帶來了太多的快樂,很多時候,她甚至都忘了他也許會是個叛徒這件事。
想着想着,她的嘴臉不覺上揚。
如果,以後,他們的生活中真的沒有葉白,總是會覺得遺憾,會很遺憾。
下午兩點左右,葉白又回了醫館。
張檸聽到外面和師父說話,她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實在沒有出去的勇氣。
待會,會面臨什麼。
葉白會不會帶着誠意認錯?以後他能不能保證,做一個有底線原則,永遠不做不會傷害師父的事?
張檸覺得,人性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準,前世的教訓在那擺着,她如何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可一旦他留下來一起共事,就必須做到彼此信任。
她不想出去,聶如風卻是不放過她,「張檸,睡醒了就出來。」
聽到師父的聲音,張檸只能磨磨蹭蹭的開門。
一到大廳,就看到葉白垂着腦袋,站在聶如風面前。
看到她出來,葉白淡淡掃了她一眼,就又垂下了眸子。
葉白垂眸語氣自責的開口,「師父,對不起,是我的失誤,沒能好好保管您的託付,也讓您對我失望,但是,我敢保證,您的秘方,絕對不會外泄,也不會對醫館和您造成其他損失,還請您給我一次改正的機會。」
聶如風眸子微眯着,意味深長的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動了我交給你的東西?」
葉白桃花眼微微波動,猶豫了幾秒,便點了點頭,「是的。不過,我已經警告過他,絕對不會外泄,更不可能會用那個秘方謀取非法利益。」
「是你爺爺葉紹安?」
葉白聽聞,募地抬起頭,詫異的看向聶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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