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微微眯着眼睛,帝江的法力和父帝是一系天成神力,一輸送過來他便醒了,他只是在想,在什麼合適的時機醒來才不會顯得那麼尷尬……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腦門兒莫名其妙有些疼,也沒傷着啊?
阿阮有些忐忑的聲音響起來,「師父,他……他沒事吧?」師父都收了手,他為什麼還不醒呢?
帝江勾了勾唇,就當自己沒有看見白澤那眯了眯又閉上的眼睛,使壞對阿阮道「阿阮,你可知道他就是白澤?這可是個神獸啊,你說咱們把他宰了放血吃肉好不好?神獸的肉,你師父我也沒有吃過,想必很是美味。筆神閣 bishenge.com」
阿阮嚇壞了,連忙擺手擠到白澤面前,將他緊緊抱在懷裏,「師父,不可以吃小白!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白澤被她突然間的動作擠壓的難受,雖然明知道帝江再混也不可能真的吃掉他,但聽到阿阮這麼說他還是很欣慰的,總歸算是沒有白救她。
阿阮說罷,將白澤鬆了松,白澤剛鬆了一口氣就又被她緊緊抱住,阿阮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師父,就算要吃,小白現在這么小,肉也少,不如養大了吃!」
白澤……
帝江愣了愣,撲哧笑了,笑得直捶桌子。
白澤覺得剛才滿心欣慰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傻瓜,他也懶得裝暈了,管他什麼時機,猛地睜開了眼,四隻爪子重重地將阿阮的雙臂刨開,氣哼哼地落了地,對着阿阮齜牙咧嘴的,毛又炸了。
阿阮心虛地舔了舔嘴唇,「小白……我說的不是真的,你長大了也不會吃你!我是哄師父的!」她確實是不會吃掉小白,但對於神獸的肉好不好吃還是多少存疑,這才猶豫了片刻,在思考之後下了決定,用9成9的不吃戰勝了那一點點的慾念。
帝江笑得開懷,好不容易才停下來,指着白澤問阿阮「你也叫他小白?」
阿阮「是啊,師父,你看小白的毛多白多純啊!而且又叫白澤,叫小白不是正合適麼?」
帝江笑着看了一眼白澤,見他愣着也沒說什麼。
阿阮見帝江對白澤沒什麼敵意,便抱住帝江的胳膊撒嬌道「師父師父,小白救了我,我得報答他對不對?明軒也說了,外面有壞人在找他,我們把他留在這裏,可不可以?」
帝江抽出自己的手臂,半笑着看她,「他救了你,我救了他,就算不得相欠了吧。」
阿阮趕緊又再度抱回來,頭腦清晰地說「師父,小白救我,是我欠了他,你救小白,是小白欠你,咱們各人分開算,這怎麼能算不相欠啊?」
帝江另一手輕彈她腦門兒,「你這小崽子,現在倒是算的清,平時不總愛說咱們做咱們的麼,怎麼現在和師父不算咱們了?」
阿阮扁扁嘴,她人小嘴笨,但是眼淚好使,說來就來,嫻熟地很,「師父,我想保護小白,不讓他給那些壞人抓走,阿阮可以把飯分給小白一半,我們就養着他好不好嘛……小白不是神獸麼?那他肯定也能幫助師父來報恩的!」
帝江托腮看着白澤,比劃了一下他的大小,嗤了一聲「不養,我可不需要這麼沒用的神獸來報恩。」
白澤翻白眼兒,他也沒說要他養,更沒有要報恩好嘛!
阿阮開始抽抽搭搭,眼裏的淚還真的流下來了。
帝江嘖了一聲,果真是看不得阿阮流淚,將她抱上了膝,居高臨下地看着白澤,「喂,我徒弟的恩人,你怎麼看?是不是很感動啊?」
沒想到她會說保護他,白澤心想他還是為之感動的,不過……等一下,他為什麼非要欠帝江的,還要向他報恩?他本來也不需要什麼保護啊,他是神獸白澤啊!話說他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她麼?!他感動個屁啊!
「切……」白澤頭一甩,「你們兩個師徒真是緣分匪淺啊,一個比一個不講道理。」
這是碰瓷兒吧?這是碰瓷兒啊!白澤心裏翻滾,別人都是碰瓷兒賴上別人,他可好,他被人碰瓷兒強行要求被賴上了!憑什麼啊?他白費了自己的體力救了個傻娃子不說,還被迫欠了最討厭的人的人情?!
白澤心堵。
阿阮卻不善罷甘休,弱弱地吸了吸鼻子,「師父,那我可以養小白了麼?」
帝江笑了一聲,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隨意道,「好啊,養着吧,咱們又不是養不起。再說了,咱們小阿阮還說能讓小白給我報恩呢,划算,這筆恩情賬,你可得幫師父算好了。」
阿阮欣喜地點頭,抱住帝江的脖子在他懷裏蹭了蹭,「阿阮就知道,師父最好了!」
白澤看着他們師徒二人,整個獸兒都驚呆了,從未見過帝江和人如此親近不說,也從來想像不到帝江帶孩子的畫面,雖然他們師徒二人的互動很是溫馨,但白澤還是忍不住嫌棄噁心地打了個冷顫,實在是看不慣帝江這副模樣,簡直是比看他殺人更驚悚。
若非他是沒有可能被奪舍的神,白澤都要以為他被人掉包換了芯子了!
不過,驚悚過後,白澤趾高氣昂地抬起自己的腿,大搖大擺地就往院子外跑,他才不管這些誰欠誰的問題呢,誠然帝江給了他法力讓他恢復,可是嚴格算起來,他也算是替徒弟還恩,就算不算好了,那報恩的事也得由他這個要報恩的人說了算!
哪知還沒神氣到出院子,白澤便四腳一沉歪倒在地上……
好傢夥,腳上被套了四個金剛圈兒!那西天取經的猴子頂多頭上一個圈兒,帝江這大手筆,一來就給了他四個……
白澤氣惱「帝江!你幹什麼?」
阿阮擔心白澤,扭動着小身子要從帝江膝蓋上下去,帝江便鬆了她,任由她去找白澤,只是笑得隨意,「白澤,你可不能走啊,你現在是我徒弟的獸寵,你走了,她可是要傷心的。送你一份歡迎大禮,喜歡麼?」
喜歡你爹!
白澤咬牙切齒,這四個金剛圈兒沉重的很,還能隨時受帝江的控制,有了這個圈兒,他可真是徹底失去自由了,而且在他有足夠衝破的能力之前,都只能被禁錮為獸型形態。這可真是……太煩了!白澤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兒,奈何他是高等神獸,接觸的從來都是王者智者,沒什麼粗鄙之人,竟是連罵人的詞都沒搜出來一個半個。
阿阮心疼得摸了摸那幾個圈兒,「師父,不能不戴這個麼?小白他會難受的。」
白澤剛才瞧見了這小徒弟的厲害,將帝江哄得穩,便朝阿阮靠了靠,眼睛可憐地忽閃了兩下。
帝江笑道「戴上這個對他好,能幫他早早恢復法力,而且還能管住他不亂跑,若是他亂跑被那些壞人抓住了,我們阿阮豈不是又要哭了。再說,一點也不重,他不會有感覺的。」
白澤「帝江,你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怎麼就這麼優秀?」他都差點要信了好嘛,剛才若不是這四個圈重的很,他能栽倒?咦,不對,怎麼突然輕了……
阿阮半信半疑地伸手去摸,果然很輕,沒什麼重量,再加上師父說會幫助小白早日恢復法力,若是小白恢復了法力,就又能變成那個銀髮模樣了吧。
「真的不重,謝謝師父!」阿阮摸了兩下白澤的頭,「小白啊,師父也是為了你好,你就別不高興了。還要謝謝師父呢。」
白澤……
帝江很是隨和地擺手,「哎,謝什麼。」
白澤……
這對師徒是什麼情況?白澤覺得自己還不如暈死過去好了,明明是帝江耍詐,可是無奈,這孩子明顯很相信自己的師父,怎麼說也只是個孩子,再會撒嬌,也是被大人哄得服帖。白澤覺得自己這顆心臟可能是天生和帝江這個人犯沖,明明這人有着父帝一樣的骨血,可偏偏就是無法讓他認同,所幸他也看不慣自己,他們兩人相看兩厭,倒也算是公平。
白澤咬牙「怎麼不用啊,我謝你全家……」
阿阮順順他的毛兒「小白,不用謝師父全家啦,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
帝江又是沒忍住,大笑兩聲。
白澤……帝江這徒弟不得了啊!腦子有坑!
星月掛夜,白澤百無聊賴地癱在青石榻上,父帝殞身的那一戰他與父帝並肩作戰,後來父帝沒了,他受了重創,被父帝送入秘境沉睡,如今才恍恍惚惚地現世而出,卻未想到竟然驚動了六界的人,竟都要來捉他,若是放在以前,這些人他才不放在眼裏,只是如今……
他煩悶地翻了個身,四腳上的金剛圈兒碰着青石榻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令他更是煩躁,不過,還有令他更煩躁的事——帝江那個殺神,此時正在主屋裏抱着他那腦子有坑的徒弟講、故、事……
無聊的故事,毫無邏輯可言,語氣又不耐煩,卻還編的挺來勁的……聽得他整個獸兒都不好了。
白澤沒有想到,他沉睡百年,再次見到帝江,他竟然變化這麼大,哄孩子,帶孩子,做飯,睡前故事……白澤想,若是哪天帝江拿起繡花針做布娃娃他可能都覺得不驚奇了。
井邊吹着鼻涕泡打瞌睡的老龜啪的一聲吹破了自己的鼻涕泡,正好瞧見那臉上表情古怪的白澤,挪到青石榻前恭敬地低聲與他道「白澤大人,少帝是不是變了很多?」
白澤唔了一聲。
老龜也望了望主屋「小阿阮是個好孩子,和父帝一樣有讓人心暖的魔力,有她陪着,少帝很開心。父帝沒了,他很孤獨。」
白澤失神,孤獨?他,也和他一樣麼?
老龜「白澤大人,其實少帝他……他許是真的為你好,帶上這金剛圈,雖然克制了你,但是也利於你恢復法力,畢竟,不用浪費法力維持人身,也不必做人身才能做得事情,如此便能更快的恢復法力了。再說,六界之中覬覦你,想將你納入囊中的人都野心勃勃,此時留在少帝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白澤抬起一爪,看着那金剛圈滑動,沉默不語,或許老龜說的是對的,只是他向來與帝江不對付,也就不會將他的言行往好處想。他甚至有些認真地想,他是不是錯怪了帝江?
那主屋裏,帝江看着懷中呼吸漸漸均勻的阿阮,嘴裏亂編的故事也停下了,他耳朵微動,聽到了老龜最後說的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哪裏是為白澤好……
白澤最是高傲愛潔,喜歡人身多於獸型形態,因為人身更方便,法力施展效果也更好,因為本身白澤不僅掌管着天下妖魔鬼怪的來歷和清除方法,他還是個執掌權力和殺戮的神獸啊。禁錮他的自由,讓他只能做只小獸,讓他高傲不起來,讓他愛潔不方便,帝江想想都覺得暗爽,哪裏是出於好意啊。
不過既然老龜是這麼理解的,那便就當他是這個意思吧,總之,不虧!
帝江心滿意足地摟着軟綿綿的阿阮闔上了眼睛。
白澤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身上竟然被抱上了主屋的床!而且還躺在阿阮和帝江中間!這是什麼情況?!他昨晚睡得那麼沉嘛?!
昨夜他心堵思緒亂,睡了個昏天暗地,而帝江因為讓白澤吃癟心裏暗爽,也睡了個踏實。阿阮晚上起夜,看見她的小白翻着肚皮躺在冰冷的青石榻,便好心將他抱上了床,塞進暖和的被窩抱着睡!
白澤一動,阿阮和帝江以為是對方醒了,便都睡眼朦朧地睜了眼,一瞧見白澤竟然在自己懷裏,帝江慌亂地坐起來,「你怎麼會在這兒?誰准你上來的!」
白澤還沒說話,阿阮急忙將他一摟,「師父,是我把小白抱上來的!」
縱然白澤眼下只是個獸型形態,但畢竟看他人身的時候更多,帝江腦子裏只有一種抱着男人睡的噁心感,嫌棄地皺眉,「獸寵怎麼能睡床?髒不髒!」
白澤愛潔,最討厭別人說他髒,狠狠地瞪着帝江,恨不得咬他一口,掙扎着要去抓撓。
阿阮趕緊抓住他的小爪子給帝江看,「不髒的,師父你看,小白的爪子可乾淨了!」
帝江「那也不行!他是個男人,你是女孩子,怎麼可以隨便和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師父除外。知道了麼?」
阿阮揉眼睛,也不去細想這是為什麼,老實地答應着,「阿阮知道了。」
白澤……你到底是怎麼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你除外的?我這個男人可是連人身都沒有!你可是哪兒哪兒都不缺啊!
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帝江發了話,拎起白澤往隔壁的小竹屋一扔「以後你就住這兒。」
白澤也不想和他睡一起,這小竹屋有床有被,他樂得自己睡呢。
八年後。
帝江隨心所欲擴了院子,因為阿阮喜歡彩雲溪那邊的桃林,他便布了十里桃林幻境,花開不敗。阿阮自然歡喜,彩雲溪的桃林還是塑夜哥哥來時他們一起踏青賞花才有機會去的,尋常,她不可能獨自跑到那麼遠的地方。
為了能讓她去更遠一些的地方,師父已經擴大了結界,她聽話懂事,也從不表現對外界的艷羨,因為對她來說,和師父生活在這處院子,時而能和塑夜哥哥去到鎮子上或是彩雲溪那般靈氣福地,她就很滿足了。更何況,三千繽紛世界,在她眼裏都抵不過師父這般顏色來的美。
過了這些年,阿阮早就不是軟糰子了,十三歲的她已有些少女味道,雖稚氣未脫,但身形已開始顯現,只是她並未有人教導女兒家的各種變化,自己也並未在意,依然喜歡像小時候那樣膩着帝江,帝江寵她,喜歡對她嚴厲,看她服軟撒嬌,然後再百依百順,樂此不疲。
這一日清晨,阿阮還在睡着,院子裏便已經來了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