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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求你。燃武閣 m.ranwuge.com
宮乃澤踩着油門的時候,思緒竟然飄零到高三的時候跟左伊在樓梯間的相遇。
那時候的他,少年一般的年紀,卻佯裝一副冷酷生人勿進的樣子。
樓梯間內,眼眸深不見底,聲如沉鐘鳴鼎。
少年鮮衣怒馬,話落卻是那般逼迫的光景。
「……求我,我就幫你。」
——求我,我就幫你。
這一句話,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但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下一秒左伊的反應竟然是,低頭,將唇觸到了他的手指。
溫熱與冰涼的交織,捲起一番狂風暴雨。
天地坼裂,大音希聲。
心臟驟停,肆虐滿城。
直到現在,他甚至都能回憶出她軟糯如貓的聲音「算我求你。」
如果不是她的那一句妥協,宮乃澤興許會將她當成是心動稍縱即逝的過客。
自然也不會有後續的這些事情。
所以呢。
緣分有些時候真的很難說清楚。
只是一個念頭的轉變,就會有不同的走向。
加速油門後,沒過多久他就看見了海天一線的地平線。
朦朧的春光,暖熙的光線。
如果不是這樣子的情景,而是跟左伊手牽手站在這裏賞景,他可能會心下一動,就買下了這座山的開發權。
可惜。
如今這樣子的經歷,讓他的餘生都不會想要踏進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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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伊在車子自動啟動並駛了出去的時候,就大致猜到前面會是什麼在等着自己。
但僅僅是這樣子就妥協認命,並不會是她的做事風格。
她嘗試解開安全帶,卻發現連安全帶的裝置都是特殊處理的。
「媽的,這群人究竟是幹什麼吃的?都在策劃犯罪了,還將這些細節做得那麼細緻,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強迫症外加細節控一樣。」
左伊念念叨叨,看着擋風鏡外的草木快速地向後移動,速度太快以至於連成了一條線。
她這時候倒是很冷靜,看向手錶,想到能不能讓手錶的無線信號干預着車子的程序。
然而她對這程序一竅不通,只能胡亂地瞎按瞎搗鼓。
也不知道摁到哪個裝置,瞎貓撞上死耗子,果然連到了這車子的自動引發設備。
左伊已經看到了地平線,目測這點距離,也就夠她嘗試一個鍵盤。然而她不甘心將全部的賭注放到這一次選擇。
因此快速環顧了周遭,於是故伎重演,將程序鎖定在百分百能夠操控的安全帶身上,在鬆開安全帶的同時將兜里的隱形工具砸向車窗。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車子立馬衝出了懸崖外,她則是跳了出去,滾到了路邊的一旁。
人是脫險了,但她的臉上手臂還有脖頸全部有深深淺淺的玻璃刮痕,外加時速太快的車子出來,加速度以及重力的衝擊之下。
在觸地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便昏了過去。
這一次,她再也沒能帶着一絲得意從容的笑,從火光緩緩走回來。
事實上,左伊能在這註定無一生還的計劃中逃出來,就已經是神眷顧的結果。
失去意識之前,她腦海閃過宮乃澤無能為力的臉。
她很想告訴他,別哭,她能夠照顧好自己。
答應好的餘生一起相伴,陪他一起生活度過,她就一定能死裏逃生,回到他的身邊。
蔓草連綿翩躚,好似方才的場面只是天地毫不起眼的動靜。
春風仍舊繾綣在山野,春陽仍舊瀲灩在碧空。
這世界不會因為誰的離去而停止轉動,也不會因為誰的傷心停止煥發活力。
它就一直在那裏,不悲不喜,不緊不慢。
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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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伊被綁架出事的這一出新聞,後來成為了g市很長時間的心病。
各個公眾場合,以及停車場都在很長時間加緊了安保裝置。
而這一出新聞,也成為了揪住人心的熱點。
只不過跟以往吃人血饅頭的無良新聞相比,這一次很多媒體,以及自媒體都良心發現地,不再作勢。
五月天將至,春光明媚,略帶着夏熱的氣息。
g市馬路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穿上了夏裝,清涼的裝扮成為廣場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左凌和陸敏在當時,因為等在了高級美容院被撤銷懷疑參與案件的動機,最後被宮乃澤大發慈悲,一併送去了國外。
這結局,倒是跟左伊前世的經歷一模一樣。
而莫川也在破產之後就被控告操縱灰色產業鏈,被立案關了起來。
至於夏家,因為是綁架團隊的主謀,最後被宮乃澤一併打下,剷平了夏家在g市的根基,所有參與的人都被宮乃澤送了進去。
而宮乃澤在兩個月,整理好自己的名下財產移到左伊的名下。
並在宮氏集團穩固了江山後,又重新請宮利霖重新出山,自己退居幕後,不再過問商界的事情。
醫藥世家的欒家一些退休的教授醫生,則被他重新聘請回來市中心的醫院,成為左伊的專屬醫生。
自從那件綁架案後,左伊已經在病床昏迷了近一個月。
宮乃澤則每天守在身邊,有時候能一動不動地在儀器前守一天一夜。
可能是神聽到了他的禱告,左伊是回到了他的身邊,但僅限於生命範圍。
至於那雙泛光璀璨的星眸,狡黠的笑,以及溫潤的體溫,則被神剝奪了去。
可能人都是貪婪的,在神實現他的願望後,他又有一瞬間渴求左伊還一如既往地鮮活。
然而這一次神已經選擇性耳聾,不再理睬這個貪婪的人類。
宮乃澤也覺得自己很貪婪。
於是最後也心安地選擇接受這個現實。
沒關係,這樣子的結局也不錯。
他站起來,輕輕地將左伊的被子掖在了肚子。溫水沾濕的洗臉布,小心翼翼地錯開結疤的傷口。
左伊的膚質很好,即使當時觸目驚心的傷口在痊癒後也不會留疤,因此如果不是長期緊閉的眼,他甚至都有點忘記,那天發生的事情了。
她就這般恬靜地躺在床上。
月光灑傾,均勻地鋪在她的臉龐。
宮乃澤盯了很久,捋了捋她鬢邊的頭髮。
爾後俯下身,在她的唇邊啾了一下。
蜻蜓點水一般,除了有一種日常迷信,假想自己是披荊斬棘的王子將石床的公主喚醒外,他幾乎毫無其他的想法。
就算有也被他隱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他便看到左伊緩緩睜眼,眸子亮如明月。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之後視線往後移,看到指向凌晨三點的時針。
她面含慍怒,「都幾點了,你怎麼還不去休息?明天不用上班嗎?!」
隨即想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貼了很多儀器,手也毫無力氣。
宮乃澤恍如做夢,「等等,先別急着起來。」
左伊蹙眉「你在搞什麼鬼?」
「沒。沒搞鬼。」宮乃澤受寵若驚,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真沒搞鬼。」
旋即上前傾身,小心翼翼地環住了她。
左伊雙手就抵在了他的心臟,感受他的心臟一震一震,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她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然而下一秒,她便聽見宮乃澤隱忍的抽泣聲。
像是小孩終於等來了他的糖果罐,又像是緊張兮兮的表演終於拿到了該有的獎項,總之她記得那天夜裏宮乃澤哭得很傷心,卻暗含着喜悅。
柔軟的頭髮,親昵地蹭着她的下巴。
她雖然不明所以,但是還是選擇將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
聲音溫柔又無可奈何。
「果然是——幼稚鬼。」
「我回來了,宮澤。我答應過你我會回來的。」
「沒事了沒事了。哭出來就好了。」
「不過不是哭喪的哭,是喜極而泣的哭哦。」
……
窗外的月色撩人,從烏雲跳出來時,霎時晃閃了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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