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之後,時間已經指向了晚上十一點,高哲寧主動詢問盧辛語怎麼回家。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剛剛在醫院的時候盧辛語家裏就已經打了電話過來問她回家的事情,這會兒晚了,又是大正月的,街上基本上沒什麼車了,所以他有此一問。
「我爸在且蘭鎮等我,我拼個車到鎮上就可以。」盧辛語回道。
高哲寧想也不想,「我送你去!」
「別了,你傷得這麼嚴重。對了,你呢,你家在遷安,那麼遠,你今晚去哪兒?」盧辛語反問。
「我、我去我舅舅家。」
高哲寧撒了謊,他原計劃的確是去舅舅家,但現在他臉上全是傷,這樣子去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先去酒店湊合一晚上,不過這當然不能給盧辛語說。
「那你真的別送我了,去親戚家太晚了也不好,我……」
「不送你回去,那我這個男朋友豈不是失職了?」高哲寧直接打斷了盧辛語的話。
嘟嘟嘟——
正在這時候,盧辛語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還以為是家裏又打電話過來催了,沒想到是成瀚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盧辛語,你還回不回家?」電話那頭,成瀚的聲音冷冰冰的,聽上去像是沒有感情的機械人。
盧辛語一愣,「你在等我?」
她和成瀚在去ktv之前就約了一道回家,原本以為成瀚從ktv摔門而出之後就已經扔下她一個人走了,沒想到他還在等她。
「你到底回不回?」對方不太耐煩的樣子。
盧辛語正要回答,沒想到斜刺里伸過來一隻手,轉眼手機就被高哲寧奪了過去。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女朋友我會自己送回家的,再見。」說完高哲寧直接掛掉了電話。
「你……」
「辛語,讓我送你吧。成瀚他打了我,如果你再和他一起回家,我不僅會吃醋,還會覺得很難過的。」高哲寧緊盯着她,目光里閃現出受傷的神色。
盧辛語看到他臉上的傷,頓時沒法拒絕。
的確,高哲寧現在已經算是她的男朋友,自己喜歡成瀚還和成瀚一起回家,站在男生的角度,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最後高哲寧如願以償,攬下了送盧辛語回家的重任。
他臉上的傷的確有些嚴重,為了不引起關注,兩人去了藥店買了個醫用口罩,然後一起去到街上攔車。
路上車輛稀少,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卻是要趕往另外一個方向的,又過了許久,終於又等來了一輛,誰知道那師傅獅子大開口,要價竟是平時的三倍!
盧辛語當即搖頭不坐,高哲寧卻心疼她在冷風裏挨凍,表示願出雙倍價錢包一個來回,這才和師傅談妥了價格,拉着盧辛語上了車。
「好了,這是晚上還是正月里,司機肯定會要高價,兩倍已經算好的了,我都砍了三分之一了對不對?」高哲寧壓低聲音在她耳朵邊說道,「再說身體凍壞了多的都去了,嗯?」
盧辛語歪頭看着他,有些驚訝於他的敏銳,最重要的是他不僅察覺到了自己覺得貴、捨不得花錢的這一點,他還儘量去砍價照顧自己的想法。
「別這樣看着我,我會以為你已經喜歡我了。」高哲寧半開玩笑地說道。
盧辛語立即扭轉頭去。
縣城街道兩旁的路燈上都掛了喜氣洋洋的燈箱,就連路燈仿佛都比平時亮了幾分,車子疾馳而過,美麗的景致倒映在車窗玻璃上,有種靜謐的美好。
但盧辛語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就和這雖然熱鬧卻沒有行人的街道一樣,好像少了點兒什麼。
就在這一剎那,她好像看到了一道身影!
是成瀚!
多年相處令她一眼就確定那是成瀚的身形。
而當車子駛過,她腦海里依舊是剛才看到的場景。
空蕩蕩的站台旁,他背靠着站牌,一條長腿半曲着,一隻手插兜,另外一隻手夾着根煙放在唇邊,微微偏着頭,眸子垂着,看不清楚具體神情,但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顯得他整個人頹廢而孤寂。
盧辛語靠着強大的意志力才沒有讓自己回過頭去,而車子也越開越遠,最終拐了個彎,出了城。
盧辛語能夠感覺到高哲寧投在自己臉上的視線,但這分鐘她真的不想說話,只能視而不見,默默地看向窗外。哪怕出城後省道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她沉默不語,高哲寧也配合着沒有出聲,這讓她略微鬆了口氣。
大約四十多分鐘後,車子來到了且蘭鎮客車站外,盧辛語的父親早在那兒等着了。
「我爸就在那兒,我自己下去吧。」盧辛語當即說道。
高哲寧往外看去,知曉盧辛語是暫時沒打算給家裏人說談戀愛的事情,於是點了點頭,叮囑道「到家了給我發信息。」
「嗯。」盧辛語點頭,隨即下了車去。
車門關上,出租車很快掉頭離開。
盧建華一眼就看到了盧辛語,聞見她身上的酒氣,臉拉得老長,忍不住呵斥道「喝酒了?女孩子家家的,玩到這麼晚才回家,我看你是越來越瘋了。」
盧辛語雖然沒喝酒,但衣服上沾了啤酒,又和高哲寧一起呆了那麼久,身上自然有酒氣。
但她不敢辯解,因為原本就說好了十點以前回家,這會兒都快十二點了,她自認理虧。
見女兒低頭不說話,盧建華想到她素來乖巧,終究沒再訓斥,「行了,車上呆着吧,我再喊兩個乘客,順道送你回家。」
原來盧建華除了順道等她之外,這麼晚了依舊還在跑車。
坐在車裏,盧辛語忍不住搓手,這三輪車沒有空調,不一會兒她就冷透了。
她一邊跺腳取暖,一邊忍不住朝車外的父親看去。
深更半夜的,父親穿着一件早已脫了皮的皮衣站在路邊,見人路過就開口攬客。
他嗓音渾厚,透着一股子爽朗和厚道,很快就有個男人朝他走了過來。
「師傅,豐產鄉走不走?」
「不好意思啊,我這是去振興村的,豐產鄉不順路。」
「我多給你錢行嗎?一百塊?」
「這……」盧建華有些猶豫,這相當於包車,平時跑三、四個小時都不一定有一百塊呢。
「師傅,走吧,這個價格可以了。」
「不是,那邊路不好走,這又是晚上,再說我空車回來……」
「行了,一百二!」
「可以,上車吧。」盧建華敲定了價格,然後替乘客拉開了車門。
看到車上的盧辛語,那乘客楞了一下,「怎麼還有人啊?」
「我女兒,本來說送她回家的,走吧。」
乘客上了車,盧建華也坐上了駕駛室,隨即他扭頭對盧辛語講道「辛語啊,我先拉這個乘客去豐產鄉,回頭咱爺倆再一塊兒回家。」
「嗯。」盧辛語點頭應了,心裏卻在計算着這裏到豐產鄉的距離。
一來一回,有五六十公里呢!
就三輪車這個速度,她和父親今晚估計兩點多才能到家了。
想到這裏她看了眼手機時間,離下車那會兒已經過了十來分鐘,於是她給高哲寧發了條已經平安到家的消息,為了防止高哲寧打電話過來,她還特意加了幾句,說她在和家人聊天,還不知道要聊到什麼時候,讓他早點兒休息。
果然,高哲寧看到短訊之後沒有絲毫懷疑,兩人隨便聊了兩句就散了。
冬天夜裏的風很涼,三輪車兩側的車窗玻璃雖然關嚴實了,但駕駛室下面有一塊設計是空的,當車開動起來的時候,風就會從那兒往車廂裏面灌,盧辛語覺得更冷了。
她換到了對面的座位上,背對着車子行駛的方向坐着,這樣至少不用迎着風吹。
鄉村小道一點點被甩在後面,偶爾路過小村子或者幾家聚集在路邊的人家戶時才會有燈光射進來,那窗戶里的暖色燈光與車裏的冰冷形成巨大反差。
盧辛語突然感到心疼。
父親這麼奔波操勞,不都是為了他們幾姐弟能夠讀書、出人頭地嗎?
而且奶奶是父親的媽媽,小叔是父親的親弟弟,盧辛語換位思考,想着如果有一天母親也那麼偏心對弟弟,她又是否能夠真的狠下心不管母親和弟弟呢?
答案似乎是不會。
哪怕會有怨懟、會有不甘,但終結無法徹底狠心,血脈相連的親情早已令他們骨血相融,缺了誰都會痛徹心扉。
這一晚,盧辛語的腦袋似乎被冷風吹得清醒了很多。
儘管她依舊不贊成奶奶偏心的做法,可她卻仿佛透過父親略微佝僂的背影看到了他的不易。
他們終究是一家人啊,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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