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到哪種程度呢?複雜到盧辛語和成瀚這麼熟悉,都從不曾從成瀚口中聽他提起過他那兩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然而今天,他卻主動開了口,只為能夠消除她的緊張。
果不其然,他又發消息過來了,還是很長的一串。
「我那時候是和我媽過去的,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是我哥。我媽去給他買了幾身衣服,那時候我還嫉妒他,因為我媽都沒給我買。那家的爺爺是個老中醫,家裏好多錦旗,我長大後再次去過才知道,那都是些『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之類的標語。但你知道嗎,我哥王韜是個傻子,他爺爺能醫百病,卻醫不了他的傻病。」
盧辛語震驚了,她只知道有王韜這麼一個人,卻不知道他竟然是傻的,當下都不知道該回復什麼。
但成瀚顯然沒想讓她回,界面顯示他仍在輸入。
然而盧辛語看到接下來的話,更是驚詫萬分。
「王韜的父親坐牢去了,殺人犯,無期徒刑,我媽受不了這種絕望的日子,所以離了婚。王韜是王家唯一的命根子,所以她把他狠心的丟在了王家,然後重新尋找她的新生活去了。我不知道如果王韜有意識,他會不會恨我媽,但我知道,劉洋洋恨我媽。」
劉洋洋是季秋二婚的孩子,也是成瀚的哥。
「他恨到什麼程度,恨到把我媽送他的東西全部原封不動地退回來,恨到我媽站在他前面,他都可以裝作不認識。我媽其實是想把他帶走的,但劉家就這麼根苗,怎麼帶得走?劉洋洋他爸以前就愛打我媽,我媽起訴離婚後,他沒有發泄的對象,就打劉洋洋。劉洋洋覺得我媽把他生下來就是遭罪的,也恨我媽一個人逃脫了牢籠沒有帶上他,後來就真的不認我媽了。」
「成瀚,你別說了。」盧辛語一下子覺得十分恐慌,她設想過很多次,但沒有想到成瀚的另外兩個哥哥是這種情況。
「小魚丸,你讓我說完。我想告訴你的是,即便他們這麼恨我媽,但和我還是兄弟。就拿劉洋洋來說,大一的時候,他出差來d市,還來大學裏看過我,走的時候還塞了五百塊錢給我。以前我總覺得和我的兄弟姐妹們都隔着一層,但那天送他上公交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讓我明白了一個詞,血濃於水。我想你妹妹應該也是這樣的。她現在主動聯繫你們,雖然是用罵的方式,但那或許只是她的保護色,她受的傷害太多了,所以只有擺出攻擊的狀態來防備,但她內心肯定和我哥一樣,是渴望着你們靠近的,不然她沒必要捅破這層關係,也不會在初中、高中的時候都來家裏吃粉條了。」
「我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的,謝謝你,成瀚。」
謝謝你願意扒開自己的傷口來開解我,謝謝你開導我讓我有勇氣邁出相認的這一步。
「叫我什麼?嗯?」成瀚回復。
盧辛語感動的情緒立即一掃而空,羞怯得紅了臉,然後假裝聽不懂地發了個黑人問號臉。
「你知道的。」成瀚不為所動。
盧辛語的臉更紅了,最後還是羞澀地發了個「瀚哥哥」。
「乖。」對方回復。
盧辛語「……」
她扭頭望向窗外,聊天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這一抬頭,才發現快到目的地了,立即飛快打字。
「行了,我要到了,回頭再和你說。」
「好。」
盧辛語隨即關了聊天界面,盧語潔這才得以湊過來,低聲問道「姐,你和成瀚哥在討論什麼少兒不宜的事呢?」
她剛才探頭兩次,兩次都被她姐察覺並且毫不留情地按住腦袋推了回去,自然是疑惑不已。
「什麼少兒不宜,你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麼?」盧辛語低聲斥責,生怕被父親聽見她們的談話。
好在三輪車引擎聲嗡嗡嗡的,又加上自帶敞篷效果,風聲嗚咽,盧建華根本就聽不見。
盧語潔嘿嘿笑了兩下,「我就是少兒啊!要不是少兒不宜,你至於不給我看嗎?」
「貧嘴。」
「唉……」盧語潔的情緒就像是三月的天,變得得賊快,她抱緊了盧辛語的胳膊,又喃喃道,「但是姐,我真的好緊張,怎麼辦?」
盧辛語嘆了口氣,「你成瀚哥說,顧群肯定比我們更緊張。」
「嗯?」
「他還說,讓我們把顧群當朋友去處,可能會容易一點兒。」
「嘶——」盧語潔聞言想了想,隨後點頭,「好像有點兒道理,尤其是一想到她緊張就看不出我們是不是緊張了,我好像就不緊張了。」
「你在說繞口令嗎?」
「有嗎?」
兩姐妹插科打諢,緊張的情緒還真就淡了許多。
該來的總會來,這不,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但比她們更慫的是她們老爸,明明離目的地就只有一百米不到了,他愣是把車停在了路邊讓她們走過去,然後自己掉頭離開。
理由是怕顧群見到他,連她們兩姐妹都不見了。
望着父親的車逐漸遠去,兩姐妹嘆了口氣,然後認命地拎着禮物去了芳姑媽家。
這裏是芳姑媽家在且蘭鎮街面上租借的房子,用於收購太子參。
這兩年槐花村幾乎家家都種植太子參得以發家致富,自然也帶動了一部分人專門負責收購,顧群的叔叔家就和盧芳家就是這種,兩家人為此還特意在街面上租了鋪子。
顧群已經大一了,女孩子愛漂亮,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頂着三伏天的太陽去地里刨太子參,但這時節正是她賺零花錢的機會,她又怎麼捨得放過,正好叔叔家需要小工挑選太子參,她就來了。
這也相當於暑假打零工了,而且時間靈活,又是自家親戚,父母也放心,就讓她過來了。
他們家地里的太子參也收得差不多了,過幾天曬乾了就送來,兩邊還能經常見面,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盧芳也覺得這再好不過了,為啥?
一是顧家父母不在,盧辛語和顧群她們相認不尷尬,要是二老杵在跟前,顧群肯定有所顧忌,怕傷了二老的心,而且盧芳也說不準她那表叔會不會阻撓。二是地點在且蘭鎮,就在她家旁邊,萬一到時候顧群不認盧辛語她們,或者說吵起來了,她還能說盧辛語她們是來她家串門的,不是特意來看顧群的,雙方還能有個台階,不至於弄僵。
這不,盧芳瞅准了這個機會,就把盧辛語她們叫了過來。
進了盧芳家裏,盧辛語先是把父母準備好的另外一份滷肉和粉條以及街頭小賣部買的一箱旺仔牛奶拿給姑媽,這才坐了下來。
捧着姑媽倒的水,她內心和水面的波紋一樣不平靜,忍不住切入主題,「芳姑媽,顧群她……就在隔壁嗎?」
「嗯,在撿太子參,大門開着呢,好多工人都在,你從門口走過去就能看到她,她就坐在最靠裏面的位置上。」盧芳笑着答道,又對盧辛語說,「你爸媽怎麼這麼客氣,都是自己兄弟姐妹,還拎東西來。」
「都是自家不值錢的東西,再說旺仔是給弟弟吃的,弟弟可得趕緊喝了好長個子哦。」盧辛語笑答,摸了摸小表弟的頭。
小傢伙看動畫看得入了迷,伸手拍開盧辛語的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小傢伙,吃了就不認了是吧?」盧語潔見她姐吃虧,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小朋友的臉蛋兒。
小傢伙吃痛,又要揮手拍,盧語潔卻早有準備,又遞了瓶旺仔過去,這下小傢伙好像意識到他正在喝的旺仔是這兩個大姐姐拿來的,立即慫了。
這有奶就是娘的架勢,頓時逗樂了眾人。
盧辛語跟着笑了笑,隨即接過先前的話頭,「芳姑媽,我們這麼走到門口去看,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擔心這樣太唐突了,而且顧群會不會覺得她們把她當猴看?
「嗯……」盧芳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隨後說道,「我倒是和她嬸嬸說好了一會兒帶你們過去,但是現在工人們還沒散,所以他家那邊還不方便接待客人。這樣吧,咱們把椅子搬到外面去,先在外面嗑瓜子聊天,讓顧群有個心理準備,知道你們來了,然後到時間了我再帶你們過去。」
這倒不失為一個折中的辦法,盧辛語表示聽姑媽安排。
很快,三人就有模有樣地在外面磕起了瓜子。
盧辛語倒也並不無聊,正好盧芳近在眼前,她索性拉着她問了許多關於顧群的事。
不過盧芳畢竟是嫁過去的人,對於顧群小時候的經歷知道得並不清楚,自然語焉不詳,但她在最近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倒是對顧群的脾性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她很倔強,而且要強。這兩年她媽媽他們種太子參找了很大一筆錢,她卻還是堅持在這裏打零工,只說自己掙的錢用起來更舒坦。而且上大學了也不化妝,也不與別人攀比,吃穿都和以前一樣,是個樸素的。但你要認為她脾氣好就錯了,她和她養父母都能吵起架來,說不理睬就不理睬,性格古怪得緊,反正她養父母都說不敢輕易惹她。」
聽了盧芳的話,盧辛語心裏大概對顧群有了個初步印象。
能和養父母吵架,顯而易見,顧群是把養父母當成真正的父母來對待的,正因為當成了真正的親人,才能毫無顧忌,撒嬌耍賴,不怕惹惱了他們。
想到這裏,盧辛語心裏的擔憂去了兩分,因為這至少意味着顧群是不缺「父母」疼愛的。
「哎,出來了,出來了,有人出來了。」一直鬼頭鬼腦盯着隔壁大門口看的盧語潔急忙喊道,手無意識地抓緊了她姐的胳膊。
盧辛語的心也隨着她這一抓,猛地提了起來,強自鎮定道「別慌,萬一不是她呢。」
「是她。」然而,盧芳一句話就讓她鎮定不了,而她的眼神,也落在了那個走出來的女孩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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