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俠傳 第五章 陰兵

    良子罵了一聲娘，出奇的沒了害怕，他四周望了望，確定沒人在看他的笑話，心想絕不能承認自己尿了褲子，否則二胖知道了，定要笑掉大牙。

    這麼一晃神，良子心安了下來，才想起剛才的聲音似乎是來自於自己腳下，他低頭看看，只見長長的一根，只是月光太暗，終究看不見是個什麼東西。他彎下腰把那東西撿起來，入手光滑，大約有他胳膊那麼長，中上部的一截被他踩折了，隱隱突出幾顆小刺。良子心想，莫不是天上神仙見我遇見了妖怪，手中又沒件趁手的兵器防身，特賜我這寶貝？可這寶貝也忒寒顫，沒怎麼使自己就壞了！

    想着想着良子樂了，拿着那棍子舞了舞，激起風聲呼呼，大有孫悟空的氣概。

    手中有傢伙在手，良子膽氣立足，鏘鏘地向那白色東西迎了上去，那東西依舊一動不動，只是良子向它走去，好似那東西向他飄來一般。良子此刻真真的沒了害怕，就是妖魔也能擋一擋。

    那白色東西的所在離良子不遠，只是天黑才看不清，這時才走了幾十步良子就看清了那東西。說是東西也不對，那分明是一匹白馬，上面有一個穿着白衣的男孩騎着，要是從遠處看，還真能嚇人一大跳。那男孩看不清樣子，年紀可能還沒他大，良子只感覺那男孩在看着他，他心裏怪怪的，之後又是一陣氣憤，小孩子怎麼能騎馬呢？我老爹都不讓我騎！

    那孩子居高臨下盯着良子令他好不惱，身為孩子王的良子立馬火大了，不由得罵出聲來：「喂！你一毛孩子半夜騎個什麼臭馬！會騎嗎你！快給你爹爹下來，讓你爹爹給你露兩手！」說着拍拍胸脯，一副他爹爹的樣子。

    一陣風吹過，良子打個寒戰，那孩子卻不說話，連衣衫都沒被風吹動。

    這時良子突然想起他剛才唱的兒歌，這孩子莫不是妖怪變的？

    心裏這樣想，良子不由退了一步，手中的棒子握得更緊了。就這麼對陣一會兒，雙方都沒有動作，可回家的路就這麼一條，良子憋不住了，他慢慢向前走去，那孩子和馬離他越來越近，對方卻平靜得和不存在一樣，良子吞了口唾沫，腳步不由得發起了顫，心想你最好一直不要動，一直不要動，不要動......他儘量低着頭，不讓自己看着對方，只是這樣更怕的狠了。

    這時終於走到那馬旁邊，眼睛餘光飄去，只覺這馬高大無比，毛色白的發亮，都不帶褶子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馬，不由轉過了頭，卻見那白馬也在斜着眼看他，良子大吃一驚，那馬竟然沒有眼珠子！

    白馬花白的頭上只頂着兩個大窟窿，窟窿旁的肉外翻着，好像是腐爛成那樣的。良子分明覺得那黑窟窿里有眼睛盯着他看，這一驚非同小可，良子差點昏了去，雙腿登時沒了骨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褲襠里更是屎尿齊流。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良子可算是慫了，坐在那兒除了哆嗦再也不動，任由那屎尿粘在褲子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瞅着白馬那沒有珠子的眼睛。

    突然，良子發現前面的地上隱隱約約有個影子，他心一怔，好像自己後面有火光，仔細看去才知道這影子是自己的，回頭一望，後面黑壓壓一片中，有一點光亮，而且那光在移動着，伴隨着光的移動，他發現自己前面——竟是一大片人！

    這次良子沒有太慌，只是冷汗齊流。又或許是慌到了極點，腦子已經短路了，他想到自己是不是誤打誤撞闖到地獄來了？自己又不是孫悟空，可治不了閻王！他傻傻看着那光亮慢慢向自己飄來，眼睛裏全是那些黑暗中的人，自己一個屁都不敢放。那些人看不清模樣，一個個穿着黑色的盔甲，手中舉着過頂的矛，全部排列整齊的站在大路上，一眼望不到頭。

    良子看的呆了，想起了廟會時常來的打扮的花花綠綠的戲子，有些就舞着那麼長的矛，在戲台上威風凜凜地踏着步子，讓人忍不住叫好。可是這些人卻像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兒，不說話，不動彈，說不出來的詭異。

    良子不傻，知道這是遇見鬼了，他一屁大點孩子，到現在沒嚇昏過去就不錯了，現在也只有發愣。瞪着兩隻大眼看着前面飄來的鬼火，身子抖得像篩子，冷汗篩出來像豆子，就差忘了喘氣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良子感到一陣刺眼的光，還有着什麼東西不停的推着他，他一晃，側身栽在了地上，這時腦袋一陣劇痛，像是撞上了石頭，他「哎吆」一聲，抱着腦袋可勁兒地揉，可還是起了一個大包子，疼雖疼，腦子逐漸清醒，他想起自己剛才遇見鬼了，突的一哆嗦，抬腿就想跑，可是剛站起來，感到一股大力直拽着自己肩膀，良子驚慌失措，也不管肩膀了，只是兩條腿不停地往後面刨土，就這樣又栽了個跟頭。

    沒等站起來，良子雙手在地上亂抓，抓了好幾把土，揮手向上揚，霎時間落得鼻子嘴巴里都是腥土，他呸呸兩聲，接着繼續在地上狂抓，這下入手一根棍子，他心下大喜，想起這是剛才自己找到的寶貝，然後用力向自己肩膀掄去，只聽「啪」的一聲，卻不是想像中的沉重聲音，倒像是被人握住了，良子心一沉，知道沒戲了，心想死也得死個明白，哪個小鬼害了老子等老子也變成鬼不掐死你！

    想着膽子翻了幾倍，一點也不怕了，他轉過頭向後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鬼一手握着自己的棍子一手提着燈籠，燈光太強晃得良子眯起了眼，心底冒起一句話：鬼怎麼還打燈籠？

    沒等良子想明白，那鬼說話了，「別動！我是你劉叔！」

    良子停下了掙扎，再仔細去看那鬼，只見他穿着一身道士的裝扮，卻不是劉叔是誰！這下心中狂震，臉上不由得笑開了花。

    劉叔頭都不轉的看着路上，良子也向那邊看去，發現正是剛才白馬和白衣男孩子在的地方，可是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四周一看，那一排排的大兵也不見了。只見不遠的地方一棵棗樹駝着腰立着，上面掛着許許多多紅透的棗子，良子咽下一口唾沫，身子向劉叔靠了靠，卻不敢向前去摘。

    這時突覺什麼東西拽着自己手，良子心一驚，這才想起自己手中還抓着那根棍子，這力道是想從他手裏奪過去，剛才是劉叔一直抓着這棍子，劉叔要這棍子幹嘛？良子心裏想着，不由得向那棍子的瞄了一眼，剎那間仿佛血液都凍住了，像是手上有一隻蠍子，良子猛的一鬆手，接着連退幾步，那棍子就留在了劉叔手中。

    暗黃的燈光下，那棍子發着白光，兩邊各一個凸起，分明是根人的大腿骨。劉叔拿着大腿骨，裝進了他的布袋子。

    後來劉七綵帶着良子回了家，一路上良子像是被痛扁了一頓，一句話都不說，跟在劉七彩屁股後面走，卻又不敢靠近，兩隻眼盯着劉七彩的布包，深怕裏面的東西跳出來咬他。

    回到村子以後良子生了一場病，病好後再也不敢去見劉七彩，過了幾年才緩過來。這件事在良子心裏印下一個很深的烙印，直到今天他還不時的做着噩夢，夢裏那白衣孩子和他的馬一樣沒有眼珠子。

    「嗨！嗨！良崽子！傻了你？快幹活！」

    一個粗獷的聲音良子從回憶中拽了回來，他一哆嗦，發現六叔公正在瞪着自己，臉上一副不滿的樣子。他應一聲，然後把鋤頭插在地上，用手背擦了擦汗。

    這時前面一個人「噓」了一聲，良子抬頭去看，見劉七彩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眾人停下動作，都奇怪怎麼了。

    一會兒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麼動靜，良子心裏發虛，正要發牢騷，就見劉七彩從隨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個圓盤，良子好奇的瞅了瞅，那盤子人面那麼大，上麵條條橫橫，不知畫着什麼，整個物件是黃色，樣子很是古樸，是一個精美的物件。良子看呆了，沒有注意到劉七彩的動作。

    劉七彩拿着那個盤子在地上比了比，面色逐漸的凝重起來，他轉頭看向一邊的村民，他們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劉七彩擦了一把汗道：「大家都回去吧。良子，把鋤頭給我！」

    眾人互相看看，覺得還是聽劉七彩的話為好，就叨叨着離開了，良子拄着鋤頭，不明就裏，最後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對劉七彩說：「劉叔，你讓他們回去幹嘛？你又要鋤頭幹嘛？有什麼事我幫你！」說着拍拍胸脯。

    「哪兒那麼多問題！拿來鋤頭快走！這不是你能辦的事！」

    良子見劉七彩罕見的生氣了，就不敢再爭嘴，把鋤頭交給劉七彩後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劉七彩見良子走的遠遠的，這才彎下腰辦起了自己的事。

    良子走在回村的路上，滿腦子問號，一向和和氣氣的劉叔這是怎麼啦？從早晨看見他就覺得不對勁，這一整天陰着一張臉，還就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他想了又想，內心逐漸被好奇佔據了，決定偷偷溜回去看看劉七彩在做什麼，於是馬上轉頭奔了回去。

    這一路是上坡，還盡些坑坑窪窪，走的良子直皺眉頭，奇怪剛才來時還沒覺得這麼不好走。大約半個小時後，良子接近了剛才的位置，就慢下腳步，躲躲藏藏的靠近那裏。他記得這裏沒有任何植物，小花小草都沒有，一些小石塊倒很多。他們一群人在這兒挖了一道渠，很像引水的那種渠，只是不怎麼深，並排剛好能放進去兩隻腳。良子想了又想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這時又看到卻有了另一種感覺。

    良子躲在一塊大石頭後慢慢露出頭，石頭後面的空地就是他的目的地了。他四周望了望，卻沒有發現劉七彩的身影，去哪兒了？他懷疑是不是正躲在石頭的另一面等着嚇他，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