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俠傳 第二章 白衣孩子

    陳老憨先是又驚出一身汗，過了一會兒，斜着眼往那男孩身後瞅了瞅，只見暗影交錯，實在看不出那影子是這孩子的還是旁邊槐樹的。只好給自己打氣：大驚小怪！大驚小怪！陳老憨沒有站起來，他盯着那娃兒看了一會兒，這孩子一身白色就夠駭人，竟然連面色都是白色的，

    那孩子也不說話，此刻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對，陳老憨的心砰砰直跳，他咽了一口唾沫，舔舔嘴唇說：「娃兒？你……你大人吶？」

    那白衣孩子還是不說話，陳老憨好像看見他眨了下眼，再看去，就覺得這孩子除了一身白、不說話外倒和普通孩子沒有什麼兩樣，膽子就大了起來，心想可能是個啞巴孩子。

    「娃兒！伯伯找一個叫劉七彩的人！你認識他不？」

    好一會兒，白衣孩子動了動脖子，然後舉起小手指了一個方向，陳老憨見到男孩的動作，暗道有門兒，順着小手看去，只見百八十步之外孤零零的有着一座房子，那房子不大，這樣看去卻顯得十分突兀，門前有一棵柳樹，上面掛着許多布條，陳老憨能感到陣陣暖風襲來，那上面的布條卻怡然不動，實在怪哉。

    沒有多想，陳老憨站起後道了一聲謝就向那房子走去，沒想到看似很近的距離卻足足走了五分鐘，陳老憨活動了一下腳脖子，就要敲那扇木門，木門上掛着鍾馗像，好像剛貼上去的，顏色一點沒落。

    「咚咚咚——」聲音空洞，也不知這木門是什麼木材做的。

    陳老憨正要敲第二下，突然想到什麼，就回頭望了望，那孩子還站在那兒保留着指路的姿勢，臉衝着他，慘白的月色落在男孩面上，看不清模樣。一看之下，陳老憨像被勾走了魂魄，竟沒有了任何動作。

    就在這時「吱——啞——」一聲，門開了，一隻大手搭在陳老憨肩膀上。

    陳老憨打了個激靈，目光終於離開了那男孩，他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的瞪着他，一隻手抓着他的肩膀。

    他感到一陣疼痛，將那手掙脫了去。

    「你好……」陳老憨不知怎麼就說出這個詞。

    那中年男子卻不聽他說話，一把就將他拽進了院子，「進屋！」男子用命令的口氣道。

    陳老憨感到莫名其妙，這村子裏的人都是咋了？但不敢怠慢，幾乎是跟着男人跑進了屋子。

    進屋後陳老憨才好好看了看眼前的中年人，這人大約四十出頭，一身素裝，體態魁梧，眉目炯炯有神，透着一種特別的味道，陳老憨知道那不是邪氣，倒是英氣十足，讓人自然的感到親切，陳老憨長出了一口氣，看來這位很可能就是要找的劉七彩。

    「有事？」男人打量了陳老憨一陣後開口道，接着示意他坐下。

    陳老憨依言坐在那圓桌旁，「是啊大兄弟，敢問你是劉七彩，劉先生？」

    男人點了點頭。

    救命的人就在眼前，剛才的怪事就被陳老憨拋到了腦後，他接着說：「這麼晚來打攪先生實在過意不去！可是老頭真的遇到了急事，就是我家小兒不知患了什麼病，病得還十足嚴重，鄉里有名的郎中劉半仙都看過，卻說麻煩，叫我來請先生！」

    劉七彩聽到「劉半仙」三字就明白了，敢情是劉火罐那個財迷精推來的火球，他都治不了的病那一定是有遇了邪性……雖近來那些東西又活躍起來，自己有許多要事要辦，可師門有訓，既然人家都找上門來哪有不救的道理！

    「老哥你別着急！」劉七彩推過一盞茶，「侄兒怎麼了？」

    陳老憨見對方稱他為老哥，語氣溫和，也就不再客氣，「老弟你有所不知，我兒打小兒就木有犯過什麼病！頭疼腦熱都木有！可前天開始就喊着熱，剛開始沒怎麼理，可誰知小子躺在床上就起不來嘍！我一摸那額頭，奶奶！燒滴火炭似滴！我趕緊請郎中，請的是最好的劉半仙！半仙給開了一帖藥，吃了可是都不見好！到今個早，那身子都發了青嘍……連我看了都害怕……怪嚇人的。半仙就讓我來找你，你說半仙都說麻煩，這可怎麼是好！兄弟你可得救救我兒啊！」

    劉七彩聽得雲裏霧裏，想了想問道：「侄子犯病前都去些過什麼地方？　回家後身上沒有什麼特別的傷痕？或者吃過什麼東西沒有？」

    「也就是常去玩的山上一些地方嘍……」陳老憨撓着頭，一會兒一拍腦門補充道：「啊！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天大春，也就是我兒子抱回來一大堆果子，那果子是青色兒滴，很像梨子，不過這天兒哪有梨子？大春一個勁兒的喊着好吃，還給我來着，我見那果子水靈靈的，沒捨得吃，大春就都吃了，難不成？是那果子做的害？」

    「你再想想，那果子長的啥樣？像梨子?」

    「跟梨子差不多滴！」

    「壞了！」劉七彩一拍桌子，茶水盪起陣陣漣漪，「糊塗啊！山上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吃？」

    陳老憨被嚇了一跳，差點把茶杯扔了，「怎麼？……老弟認識那果子？那……那我兒子還有救木有！」

    劉七彩站起身來，面色略帶凝重，「這樣吧老哥，今天——先在這裏住下，明天帶大春來見我！」

    「呃……那，那就不打擾嘍。我現在就回去接孩子！大春病成那個樣子我怎麼睡得着？……嘿嘿……謝謝啊！」嘴裏道着謝，陳老憨準備要走，心裏想着這劉七彩嘴裏一聲聲老哥，連幾步路都不肯走，還得我這把老骨頭把孩子接到這兒來！

    「不行！」劉七彩大叫一聲，接着把手擋在陳老憨身前，「絕對不能現在走！」

    陳老憨打了個激靈，奇怪現在走怎麼了，瞪了他一眼，身子卻沒有停下，繞開劉七彩的手直接開門走了出去。剛一出門，陳老憨一陣恍惚，　他目光直直望向前面，可是終究不能理解他看到的是什麼，這時突然從內心深處傳來強烈的恐懼，他認為自己看到了在這個世界上不該看到的東西，他張開嘴想喊，可是肺里的那口氣卻怎麼也上不來；他努力想把這段記憶從腦海中消去，可是不由的還是留下一個畫面，他看到那個白衣男孩騎着一匹白馬在沖他笑，慘白的臉，凸出的眼珠，撕開的嘴彎，伸長的胳膊——直指着他……

    仿佛近在眼前，卻明明在十丈之外！

    陳老憨突然沒有了意識，腳步卻向院中走去，這時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他清醒了一瞬，心底冒出一句話，「見鬼了？」接着身子一顫，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劉七彩把陳老憨拖回屋子裏扔到床上，艱難的關上了門。

    隔着窗戶，他能想像的到外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