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叫李富,他兒子叫李大貴。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起名嘛,一般習慣命里缺什麼,或者是想要什麼,就在名字里添什麼,所以「富」、「貴」就出現在了這父子倆的名字里。可他們的現實生活還是跟這兩個字毫不搭邊。窮,還則罷了,富人有富人的過法,窮人自有窮人的活法,怕就怕,活都難活下去。李富告訴胖子,半年前,他從地里幹活回來,兒子就躺在床上了,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原本活蹦亂跳的孩子手腳都動彈不得了,只有嘴巴還可以張開。天天給他餵飯餵水,這孩子算是保住了一條命,可是從此就成了個廢人,躺在床上什麼也做不了。家裏東拼西湊,也花了不少錢,多次進城裏請大夫,每一位大夫來了都說這個孩子什麼病也沒有,四肢正常。但是孩子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動起來,再高明的神醫也無計可施。
手斷腳折,反而好治,李大貴四肢完好,卻令人束手無策。用現代醫學的話來說,這屬於神經問題:比如你想跳一下,你就能跳起來,都是大腦里先有了念頭,肢體上後有的行動。人的肢體行動是由神經系統發出信號來調整的,神經系統一旦出現問題,就會導致信號中斷,出現大腦里有念頭,手腳卻不聽使喚的問題,或者乾脆就是大腦失去了正常的功能,從神經中樞這個源頭上斷絕了神經信號的傳輸。一個比較常見的例子就是:人喝酒多之後,體內的過量酒精麻痹神經,導致人喝醉以後往往意識模糊,不受控制,想直着走,但其實一走起路來就東倒西歪,再多喝些,就只能坐着、躺着,想站起來都做不到了。
像這種神經系統損壞,看不見摸不着的病症,請什麼大夫也沒用。李富今日看見小稀和小胡姑娘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想必這三人絕非常人,興許有什麼特殊的手段能治好他孩兒,因而苦苦哀求。
胖子哪兒懂什麼醫學?不過李富說孩子這是中邪了,胖子倒覺得有希望。
胖子到門口喚小胡姑娘,小胡姑娘答應一聲,牽着小稀進來了。病懨懨躺在床上的小孩一直雙目失神,見到小稀的時候雙眼亮了一下。
「這個……孩子中邪了,動不了,你看看有沒有辦法。」胖子往後讓一步,待小胡姑娘上前觀瞧。
小胡姑娘沖李大貴眨眨眼,李大貴也眨眨眼回應。
「能動呀他!」小胡姑娘說。
一旁李富解釋,「就只能眨眼和稍微張開一點嘴巴,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你想幹嘛?」小胡姑娘湊近了,問李大貴。
李大貴有氣無力,道:「我想站起來。」
小胡姑娘說:「那就站起來呀!」
李大貴擰着眉,睫毛顫了顫,兩行淚順着眼角流到了耳郭,「站不起來!」
小胡姑娘仰頭思考,「你這個病症……」
李富急切問道:「怎麼樣?」
小胡姑娘一擺手,「好辦!站不起來,讓他照舊這麼躺着就行了唄!」
胖子捂着臉,都沒臉見人了:哎!我就不該指望她能幫上忙!
「哎,對不起呀~我們可能是無……」可能是無能為力了!胖子話說一半,小稀迅速上前一步,緊緊攥住了李大貴手腕。
李富仿佛看到了曙光,就是這個能叫走他的鴨子又能叫走他的大黃狗的小孩,興許也能叫他臥病在床的兒子起來走兩步呢!
小稀面帶微笑,攥住李大貴的手,緩緩抬起,停留片刻,又慢慢放回床上,說:「小哥哥,起來玩呀。」
「起……起不來。」李大貴說。
「再來一遍,」小稀說,「小哥哥,起來玩呀。」
「我真起不來呀!」李大貴拼命仰着頭,四肢就是動彈不得。
「你這個笨蛋,你比我爹還笨,」小稀說,「你會學鴨子叫麼?學狗叫也行。」
「嘎嘎嘎,汪汪汪~」李大貴叫起來。
小稀踮起腳尖,舉起小手來,作勢要打李大貴的嘴巴,李大貴本能的合上了嘴。
小稀說:「我真想像抽我爹一樣抽你這個笨蛋!等我問你,你再叫,明白麼?」
李大貴拼命眨眼表示明白。
「大笨蛋,起來玩呀。」小稀又喊一遍。
「嘎嘎嘎,汪汪汪!」李大貴大叫。
「好了。」小稀說。
「好了?」李富欣喜若狂,「孩兒,你快起來走兩步試試!」
李大貴張了張嘴巴,「嘎嘎嘎,汪汪汪」回應他父親
「誒!這怎麼回事!」李富急得直跺腳,脖子和臉全都通紅通紅的,「手腳沒好,反而說話都不會說了,只會學狗學鴨叫了!」
李富胸中怒火熊熊,氣得渾身發抖,血灌瞳仁,像要活吃了人一般,一步步走向小稀。別看胖子平時好吃懶做行動遲緩,這會兒一個激靈,打了個滾,挺着肚子頂在小稀身前,怒目圓睜瞪着李富,喝道:「想怎麼着!」
屋內氣氛劍拔弩張,正好李富媳婦熱好了飯菜,進了屋來招呼,「你們玩什麼呢?菜熱好了,快來吃吧!」
李富一回頭,咬牙切齒道:「玩什麼?玩命!」
「幹什麼!」李富媳婦幾步到了跟前,伸手就擰李富耳朵。
李富剛才激動,是因着孩子,當父親的,別管平時脾氣多好,看自己孩子變成這副慘樣,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但他怕媳婦,向來只有媳婦打他,沒有他敢大聲跟媳婦說話的。媳婦一擰他耳朵,他胸中那一團怒火就消了一半。
媳婦揪着他耳朵,直給他摁到了地上去,吼道:「啊?你長出息啦?要跟人玩命啦?」媳婦氣性比李富還大——本來孩子就這樣了,丈夫不好好操持家庭,還要跟人玩命?剩下這一個寡婦怎麼活?!
李富坐在地上,一肚子苦水,捂着臉大哭起來。
這一來,媳婦的怨氣就轉移了,「什麼?你們見我丈夫老實,膽敢欺負他?!」說着挽起袖子來。
小胡姑娘「嘿嘿」一笑,也挽起袖子來,「嚯!你以為我丈夫就好欺負?」
胖子挪動着笨拙的身軀,擋在兩個女人中間,「誤會~嫂子,誤會了,我們鬧着玩來着。」
李富媳婦臉變得跟翻書似的,樂呵呵道:「嗨!我說呢,好容易家裏來了客人,胡鬧什麼呢,快吃飯吧!」
「吃什麼飯!」李富邊哭邊嚷,「他……他們,哼,你不知道……他們……」
李富媳婦一把又給李富從地上拽起來了,「有話就說,你怎麼跟個娘們似的!」
李富哭哭啼啼:「我……要是個像你這麼厲害的娘……娘兒們,我……我早跟他們拼命了!」
「少廢話,」李富媳婦說,「你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李富咽幾口唾沫,止了止眼淚,說:「他們……不是,是那個小孩兒,說給咱貴兒治病,又罵咱貴兒是笨蛋,又讓咱貴兒學鴨子叫、學狗叫,到最後……到最後,他說病治好了,結果咱貴兒……」
「就好啦?」
「就……就只會學鴨叫、學狗叫,連人話都不會說了!」
「呵!這真是欺人太甚!」李富媳婦上前兩步,一眼瞅見了小稀,又轉身回去了,「你說的,是那個孩子?他才多大呀——都沒咱家大黃狗高呢!他說話你也信?」
胖子看着這夫妻二人,也插不進話去,這時候,說什麼都得深思熟慮一番,也只怕是說什麼都錯,只會火上澆油。聽李富這麼一哭訴,確實挺慘的,怪不得人家發火。胖子只好回頭低聲跟小胡姑娘商量:「你問問小稀,這是怎麼回事兒,咱治不好病就算了,不能雪上加霜呀!」
小胡姑娘連連點頭,「好的好的,那個……『雪上加霜』是什麼意思?」
「哎你別管這個,」胖子也是心累,「你就問這熊孩子能不能給人治好咯。」
小胡姑娘回過頭去向小稀傳達胖子的話,「小稀兒呀,你跟娘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咱治不好病就算了,不能雪上加霜呀!你別管『雪上加霜』是什麼意思,娘就問你這熊孩子,能不能給人治好咯?」
「娘~我已經治好他了呀!」
小胡姑娘又將話往回傳,跟胖子說:「稀兒說已經治好了呀。」
這算治好了?這怎麼看都是越治越慘了呀!胖子實在也是弄不明白了,只能讓小稀自己來解釋。
小稀「哎」一聲驚叫,成功引起了李富媳婦的注意。
「我可以叫這位小哥哥下床跟我玩。」小稀揮舞着小手,示意李富夫妻兩過來。
李富都快氣瘋了,「你看見沒有,媳婦?這小孩又騙人啦!」
李富媳婦卻是一言不發,仿佛被勾了魂,朝小稀走去。「我可以讓這位小哥哥下床玩」,多麼簡單的一句話,可對於李富媳婦來說,又是多麼誘人的一句話呀!她寧願被騙,心底里也仍存着一絲幻想,想讓她這孩子像正常的孩子一樣能下床玩耍,而不是整天躺在床上。
李富媳婦走到床邊,呆呆看着躺在床上的兒子。小稀回手一指李富,對李富媳婦說:「你回去,揪着他,把他也揪過來。」
李富媳婦真聽話,過去就一把揪住了李富耳朵,把李富揪到床邊來。夫妻倆一近了床,看着床上的兒子,就沉默不語,暗自心傷。
小稀說:「你們用腳踹他,用力踹,把他踹到床下去,他就好了。」
李富火氣又上來了:這麼捉弄人沒完沒了了是麼?
李富媳婦卻一把抓住了李富手臂,冷冷道,「咱不打不罵,孩子也是這樣躺在床上,身體毫無知覺,踢他兩腳又有何妨?說不定一踢,他知道痛了,病就好了。」
夫妻二人手挽手,抬起腿來,喊一聲「貴兒,閉眼」,二人雙雙蹬腿,一個踢了李大貴右腿膝蓋,另一個踢了李大貴右手手肘。「咻」一下,李大貴就從床上劃出去,一腦袋撞到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