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好作弄人,但還不至於踩着別人的痛處作弄。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主要是白日裏路過李二牛家時聽見屋內傳來李家老嫗責罵新婦的聲音。什麼「喪門星」,什麼「你怎麼不去死」,什麼「也不見下個蛋」……說的話委實難聽,且話里話外這些個事情似乎與這新婦相關。
李家老嫗早年喪夫,孤兒寡母本是令人同情,鄉里鄉親的那時也都會幫上一把。偏偏她是個貪得無厭刻薄尖酸的性子,人家給她分點棗,她嫌棗小;人家給她一點菜,她嫌菜少;人家給她一串肉,她嫌肉不好……還管不住自己的嘴,到處跟人說,背着東家說西家,背着南家說北家,大家本是幫上一把,誰又沒有義務去做,好心倒叫人在背後說成那樣,任誰也不會樂意。時日一久,眾人就不願搭理她,由她自生自滅去了。
都說窮人家孩子早當家,李二牛剛長大的那會兒也確實比旁人家孩子能吃苦,攢了些銀錢過了段好日子,還托媒人給說上了親事,是個頂好的人家。
按說到這兒也該圓滿了,可她是個不作妖就渾身難受的主,定下親事的那晚興奮得不行,說什麼給要娘家那些人看看她過得有多好,非拉着李二牛回娘家。她在興頭上,哪怕是夜路也走得極快,李二牛顧着她卻沒顧上自己,一個不慎滾到山坳坳里去了。
等她第二日一早連滾帶爬帶着人尋到他時,一條腿和一隻胳膊已經廢了,家裏所有的錢都拿去請了大夫也是於事無補。
他們對那姻親瞞了一陣子,這麼大的事壓根兒瞞不住,何況婚期將至,他家答應翻修的房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在她姻親是個老實巴交又極重信譽的人家,雖然一家子在家抱頭痛哭了好些天,但也沒提要退婚。所謂患難見真情,日久見人心,眾人都誇她姻親是個好人家,誇她是個有福之人。她又不樂意了,到處說那女子是個掃帚星,剛定婚事就把她家搞得家宅不寧。竟是因拿不出說定的彩禮,要不花一文地將人娶進門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這邊算盤珠子撥的噼里啪啦響,別人也不是傻子。那姻親氣得當即退了婚,道是他家女兒哪怕命苦,一輩子不嫁也不肖跳他們家那火坑!
後來,過了幾年,眼看着李二牛要打一輩子光棍了,母子二人一合計,怎麼也得給李家留個後,就拿出省吃儉用攢下的錢請了媒婆去遠處說個寡婦回來。
雖然當朝民風開化,但是守寡再嫁還是為人所不齒的,故而這件事情瞞得死死的。
而這媒婆說項的寡婦,正是他家現在的新婦——劉氏。
劉氏成親不到一年丈夫便去世了,也未留下一兒半女。就剩她一人與婆婆相依為命,婆媳二人關係甚好。
媒婆去時帶了好些東西,說是家底子豐厚,但是不幸殘疾至今未娶,所以才到遠處來找個年輕寡婦。媒婆能說會道,將好處說得天花亂墜,婆婆聽了信以為真,只道:「我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了,花不了多少錢,也不需彩禮錢,他家家底子好,只須他們應承能對婉娘好我就應了這門親事。」
劉氏自是不願,但架不住婆婆軟硬兼施:「我是老年喪夫,那時尚有啟兒倚靠,仍覺度日艱難,你年紀輕輕就孤身一人,往後幾十年可怎麼過啊?嫁過去,雖然那人身體有問題,但是家底豐厚,你過去想必是不用吃苦的,只需給人生個一兒半女,後半輩子就等着享福吧!你若不去,我自知拖累了你,活着心裏頭也是不安穩,倒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最終,劉氏被說服,扮作大姑娘上了花轎,嫁到了李家。
頭半年沒出這事兒,李家老嫗也斂了性子,劉氏過得雖不算好但也能湊合。約摸五六個月之前,也就是「香山埋骨」事情之後他們半夜被酆判驚醒,酆判拿着冊子報了罪行:擅動月老紅線,唆使寡婦再嫁,行斷指之刑……
打那之後李家老嫗對着劉氏天天非打即罵。
分明是他們自己造的業,偏生把過錯全推給劉氏,就連和倪修說經過的時候話里話外都指劉氏的不是。
若是旁人自是不會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可倪修的性子,碰上這樣的人,怎麼也得氣上她一氣,於是便有了上邊作弄他們一說。
那李家老嫗忍了又忍,用氣得顫抖的聲音問她:「仙人你不是剛剛還說能幫我們呢?」
倪修道:「誰說?我方才是說,『說不定我能幫上一幫』。」
說完,冷笑一聲瞬間沒了蹤影。
趁着子時未過,瞬移到城中的勾欄院中,果然,生意冷清。不對,應該說是一點生意都沒有。漂亮的女子們團團圍桌而坐,唉聲嘆氣,面上皆是愁雲慘澹。
因為她們都在擔心一件事:「鴇媽會不會把我們趕出去?」
眾人皆默,就聽一道略低沉的聲音傳來——
「你問錯了,你應該問『鴇媽什麼時候把我們趕出去』呀?」
一個俊俏的黑衣少年從房樑上翻身而下。
眾人見她衣容華貴,長相不凡,以為來了恩客,也沒管這「恩客」是怎麼個出場方式,就紛紛起身迎了上去,又喜又愁。喜的是她這模樣、這裝束定能給上好多賞錢,愁的是這麼俊俏一人,真可惜了……
那人被她們這一盯,連連後退,頻頻搖手,道:「我不是來……那啥的,我真不是來那啥的……」
「停!」真真是生平第一次這麼緊張,那人大喝一聲道,「我就是來問點事兒……有賞錢的!」
來人正是前來打探「扒皮」一事的倪修。
見姑娘們熱情似火,她才發現自己自詡了幾十年的「風流」在此處算個屁呀!
「我還是見識太短。」倪修心道。
幾人收了銀子,頓時更熱情了,端來好酒佳肴,一窩蜂地陪着倪修。
倪修加裝淡定地左擁右抱,聽着她們說那事情,就着美人的素腕飲了一口酒,問道:「怎麼還和散仙有關?」
「公子不知,那日被扒皮的人中還有兩個剛下山的散仙。」
「……」真是仙風日下。
「你們不是說那些人第二天起來又完好無損嗎?怎麼那會不會是你們看錯了?」
「哪能呢!一個人看錯倒也罷了,哪能個個兒都看錯?樓里這麼多個姐妹呢。」
又一人道:「誒,現在真是沒法活了,公子您是不知,我們這兒南來北往的人特別多,據說,整個城,各處村子、鎮子都有怪事發生。什麼剪手指啦,烙烙鐵啦,甚至還有凌遲的!但是不管怎麼樣,第二天那些人准能好。」
「哎!原來還能指着過往富商過活,現在別說是富商了,自打出了扒皮一事,誰也見不着了。」
倪修聽着暗暗心驚,聽這樣子是酆城七判無疑了。
可是到底是什麼人把他們從陰間引到陽間的呢?又是用的什麼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