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天氣倒還勉強稱得上是「晴朗」,厚實的雲層將陽光完全擋住,立於陰影中的城市略微顯得有些逼仄。筆神閣 www.bishenge。com一種山雨欲來的氛圍在這座古老的城市裏蔓延,行人照例來來往往,車水馬龍,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掛着一幅沒睡醒但是強行被鬧鐘催醒後的呆滯或許還有幾分怒氣。
現在是早上七點零三分,上班族和學生黨們在一天中最痛恨的時間段,沒有之一。將醒未醒,靈魂深處還在睡眠,而「工作」和「上學」這兩個魔頭卻硬拖着你的把你從被窩裏拽出來,如殭屍般在大街上行走,以產生一種近乎撕裂的痛苦。
17歲的尹承一今天也和芸芸眾生一樣行走在上學的路上。他覺得自己唯一的優勢可能就是家離學校比較近,可以步行去學校,順便呼吸一下相對新鮮的空氣……如果他住在城北,就不得不在六點二十分準時起床,頂着強烈的困意去和將近幾千人擠同一班地鐵。眾所周知,早高峰時候杭州的地鐵簡直和沙丁魚罐頭沒什麼區別,1號線內部的人口密度甚至能比肩春運時的火車,你要是長得稍微矮一點擠在人堆里容易缺氧……
在三年的高中生涯中,同樣的路線已經走了不知多少遍。校區對面的高樓上面立着一塊巨幅立體廣告屏,正在一如既往地播放着「徵兵」廣告只見一名戴着半覆蓋式面具、身着黑色凱夫拉防衝擊衣的少年以一個「擁抱太陽」的姿勢大開雙臂,雙拳緊握,做吟誦狀,周邊浮現着點點火焰,將整片巨幕的色調染成了晚霞一般的大紅色。
少年頭頂上還寫着一行鏗鏘有力的文字「少年有為,報效祖國,火拳等待你的加入」。
巨幅屏幕的體積、朝向都很有講究,它正對着仕月中學的校區教學樓,仿佛就是要將熒幕上的內容直接摔到學生們臉上一樣。
要是擱在30年前,哪個地方的宣傳部門敢把徵兵廣告做成這幅樣子,估計會被上層領導直接請去喝茶……因為個人英雄主義是軍隊中最不該出現的東西,而這張海報中,強烈的「個性」呼之欲出,卻忽視了「團結」和「紀律」該有的位置。
然而在30年後的今天,這張海報顯得稀疏平常,不會引起任何人的不滿。早已經看慣它的尹承一甚至都沒把注意力放在上面,拐了個彎,徑直朝教學樓走去。
「唉……」他嘆了口氣,拿出手機,點開了微信。
果然,她一如既往地沒有回,那句「晚安」之後就沒別的東西了,好在自己也一如既往地沒有期待。
他自欺欺人的想道,視線卻不自覺地在屏幕上滑動,又看了一遍昨晚的對話記錄。
她的微信id叫做「燕子南飛」,說來也怪,簡簡單單四個漢字,沒有任何修飾的成分,卻有一種莫名的美感撲面而來。
光是看這四個字,柳新燕身着一襲黑色禮服,在迎新晚會時演奏小提琴的樣子就在尹承一腦海中自然地浮現出來。那時的她雙眸微張,身體微微前傾,以希臘雕塑一般美好的姿勢坐在舞台唯一張高背椅上,葳蕤的燈光下她輕輕拉動琴弦,不斷流出美妙的音符,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塊黑色的冰。
相比之下,自己的id「馬跑亂林」簡直就是個渣啊。
……
馬跑亂林:「在嗎?」
這樣直男式的開口方式讓尹承一自己也很難受,但以他的智商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話題了,每次想和她聊天就是這兩個字……弄得自己像查戶口一樣。
十五分鐘後,燕子南飛回了一句:「嗯呢。」
很簡單的兩個字,甚至都沒有她的頭像長,讓尹承一在欣喜之餘又有點失望。欣喜是因為她總算還願意搭理自己一下,失望則是因為……即便憑他那幾乎為零的社交經驗,也能判斷出柳新燕是在敷衍自己,而且絲毫不打算掩飾她的敷衍。
他不願意立刻回消息,因為這樣顯得好像他一直守在手機面前等似的,那就太卑微了……於是尹承一就在手機屏幕前抓耳撓腮了三分鐘,掐着表走完三分鐘後,他又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對了,你物理考的怎麼樣?」
七分鐘後,她回了一句,「不怎麼樣,還行吧。」
他很識趣地沒有追問「還行到底是幾分」這種降智問題。
這一次他決心要忍耐一段時間再回她,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在無足輕重的「尊嚴」問題上扳回一城似的。於是尹承一打開網頁,輸入了一個專門用來瀏覽「超警」新聞的網站,粗略看了一下今天有什麼報道。
十分鐘過去,他覺得差不多了,時機已到!
馬跑亂林再度輸入一行對仗的文字「杜鵑不鳴,如之奈何?」
來了來了,這是自己準備了很久的拿手好戲!尹承一有些暗自竊喜地想道。他本來特地去網上查了一則rb戰國時代的逸聞,想要在「輕鬆」的談話氛圍中用出來,然後以此作為切入點,順勢科普一番rb的歷史,讓柳新燕覺得自己是個「學識淵博」的人。儘管現在的談話氛圍也算不上多輕鬆……但他腦子一熱就把這行字發出去了,只好硬着頭皮將這個典故打完,並期待它發揮出應有的效果。
「你懂的東西好多啊~~~」
他只想看到柳新燕這樣評價一句,真的,只要這麼一句就夠了。
這是個不長不短的小故事,但由於緊張,尹承一連着打錯了好幾個字,將近花了七分鐘才把整段故事打完。然而他沒有立刻發出去,而是自己又從頭到尾讀了一遍,確保語句通順,邏輯上沒有問題。
畢竟是要樹立一個「學識淵博」的人設嘛,有錯怎麼行?
然而還不等他把這段精心包裹的小故事發出去,燕子南飛又說話了。
「剛剛練完琴,我要休息了,晚安。」
很短一行字,她也沒問前面那一行「杜鵑不鳴,如之奈何」是什麼意思,像是對此完全不感興趣。於是這一行不知所謂的字就像一個深入敵後的斥候那樣孤零零地存在着,與它配套的大部隊被卡在嗓子眼兒里出不來了,它一個人突兀地霸拒着空蕩蕩的屏幕,顯得尷尬而又進退兩難。
尹承一頓時興致大減,悻悻地刪掉了自己好不容易寫完的小故事,也跟着回了她一句「晚安好夢」。
然後他又打開音樂軟件,照例從裏面拖出來一首歌分享給她,她照例沒有再說話。
這就是昨晚的全部聊天記錄了,甚至都不需要滑動屏幕,因為內容實在少得可憐。
其實再往前翻翻,還能看到之前的聊天記錄,但大體都差不多……尹承一也沒心情看,他覺得好像每一天都差不多。他總是找不到什麼有趣的話題,而她出於禮貌也會回自己一下……但也僅僅只是出於禮貌而已。
如果自己和柳新燕不是同班同學,估計她會直接把自己拉黑吧?
「往好的方面想……起碼我有經驗了。」尹承一苦笑着自語道,「下次要是有人問我什麼是『尬聊』,我可以把這段記錄直接拍在他臉上。」
「嘿嘿嘿……」一個很有格調的低沉男聲在尹承一的腦海中響起,充滿了惡意和嘲諷的意味,「這就是卑微的敗犬嗎?還真是有夠好笑呢……不不,你這種傢伙連『敗犬』都算不上,人家根本就沒拿正眼看過你啊。」
諸位想必很好奇什麼樣的聲音算是「有格調」吧?就是那種……荷里活大片放出預告時,念着諸如「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旁白男低音,這種人就算念食堂菜單都能念出一種詠唱聖歌的味道。
隨着這個聲音在腦中響起,尹承一的視野驟然間起了變化,天翻地覆,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片黯淡的血光之中。
一雙巨大的黃色獸瞳在他的視野正上方緩緩張開,隨着血紅色的光線逐漸減弱,獸瞳逐漸放大,而且變成了一種進戶翡翠的綠色。這雙大眼睛中居高臨下地懸在尹承一的視野里,不屑的嘲弄之意從眼神里溢出,溢於言表。
除此之外,還有一行小字懸在獸瞳正上方,差不多是尹承一平視前方時視野能看到的最高處。
上面寫着:【精神壓力值已升至18】
……
要是一個普通人腦海里突然出現另一個人的聲音和他互動,然後緊接着睜開一雙碩大的獸瞳,視野還跟着變紅……那多半是會被直接嚇瘋的。可如果一個人從七歲開始時就有這樣的經歷,且日復一日、永不停歇……那他嚇着嚇着也就習慣了。
尹承一就屬於這種狀況,他七歲時就察覺到自己腦子裏有「怪東西」,而且這「怪東西」多半是現代醫學沒法兒解釋的雷區……時至今日,腦海中這雙詭異的獸瞳已經無法再嚇到他,頂多就是有些時候會覺得很聒噪。如果你和一個碎催連麥,且這個麥克風永遠都沒法兒關掉,就連你洗澡和拉屎的時候都得連着,你也會覺得心煩。
很明顯,現在就是那個「有些時候」。
「大蟲閉嘴!」尹承一一邊朝自己教室走去,一邊在腦海中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吼吼……」被他稱為「大蟲」的不明生物也不生氣,只是揶揄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非要隔一段時間再回她呢?難道是在和什麼東西較勁嗎?這種獨特的心理行為很值得研究哦。」
「值得你二大爺!」反正他和大蟲是直接用心靈通話的,不可能有人聽到,所以尹承一在這種時候也特別坦誠,「我……就是不想馬上回她。」
「為什麼呢?」
「這樣很掉價,很丟臉,搞得好像我一直在手機前等她一樣。」
「難道你不是一直眼巴巴地等回復?」大蟲冷聲嘲笑道,「何必欲蓋彌彰?」
「……是!」尹承一愣了半晌,有些惱羞成怒地在心聲中承認道,「可我不想讓她這樣想,懂嗎?柳新燕那麼傲氣一個人……要是我被她當做舔狗,她肯定會打心底里看不起我的。」
「所以,你特地壓抑了自己想要回復的衝動,十分鐘之後再回她……你就不算是舔狗了?亦或是舔的稍微有點兒尊嚴?」大蟲的話像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口上,揭開了他最後一層用以自我催眠的藉口,「嘿嘿嘿……很好,很有意思。果然在自己騙自己這一方面,人類還是頗有一手的啊。」
「期待你之後的表演哦,小子。」
大蟲笑着閉上了雙眼,尹承一的視野自然也恢復正常。
但他一點都不覺得高興。而且位於視野上方的那行小字還在。
「滴。」
【精神壓力值已升至19】
「當!」「當!」「當!」……
在教室外面尹承一就聽到了有規律的打鐵聲,他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趕緊把門拉開。不出所料,他在班裏唯一的「朋友」又一次淪為了眾人戲弄的對象,正哭笑不得地站在座位前,眉毛耷拉着,笑的樣子簡直比哭還難看。
還有一群好事的男生圍在他的桌子前,眾星拱月般地簇擁着一個人,有的鬨笑,有的驚嘆。被他們圍在中心的那個男生滿臉興奮,他像個拉船的縴夫一樣高聲喊着號子,揮舞右手,一下一下地撞擊着方桌下方的鐵質桌腿,發出金鐵交加的聲音。
「快斷了!快斷了!」
「哦!真的馬上就要斷啦!」
「李哥到底是李哥嗷……!」
……
「咔擦」一聲,不堪重負的桌腿完全被打斷,整張桌子像癱瘓了一樣朝一側翻倒過去。而那個被叫做「李哥」的少年則挺直了腰板,高高舉起右手,像是炫耀一樣對眾人展示他的功績。
他的整條右臂完全不是人該有的顏色,隱約反射着青金色的金屬光澤,在日光燈的照射下呈現出一股森然寒氣。看到這條非人的右臂,小夥伴們再次爆發出整齊的歡呼聲,幾乎所有男生的眼神中都充斥着羨灩之色,幻想自己要是有這樣的力量該有多好。
除了兩個人。
一個是被砸斷桌腿的當事人本人,張虎祥。由於他是高三才從其他學校轉過來的,在班裏可謂是勢單力薄,再加上他長得如黑炭一般,又憨又傻,很沒骨氣,不知為何佝僂着背……諸多因素加在一起,讓他淪為了班中食物鏈的最底層,時不時就會被人欺負。
此刻他被砸斷了桌腿,卻也沒有表現出憤怒不知是不敢還是純粹太傻。他嘿嘿地傻笑着,佝着脊背,也跟他們一起笑,這樣子無疑十分沒有骨氣,看着就讓人打心底里厭惡。
而另一個……就是剛進門的尹承一。
或許是同病相憐,他是班裏唯一一個還願意以不捉弄他為前提和張虎祥交流的人。
「李書培,你在幹什麼?」他有點惱怒地問道。
「幹什麼?哈……」李書培晃了晃他的右手,整條手臂再度變回人類的肉質,他毫不在乎地指着張虎祥,「你自己問他嘍。」
「沒事沒事,承一,別生氣,我們鬧着玩的。」張虎祥立馬貼上來,一邊賠笑一邊為李書培解圍,「他說……昨天晚上新開發出的能力,可以將整條手臂『鋼鐵化』了,然後在這裏小小地實驗了一下……真的沒事。」
「喏,你聽到啦?」李書培冷笑着指了指張虎祥,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這軟骨頭自己願意的,我也徵求過他的同意,結果他點頭了。」
「對對對,我自願的,哈哈……沒事沒事。」張虎祥忙不迭地點頭,速度有如雞啄米一樣,臉上的笑容像極了一條邀功的狗。
「……」這一幕看的尹承一有點兒反胃,受害者和加害者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一起,自己的立場就很尷尬了,頗有種「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意思。他只好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他把你的桌子敲斷了。」
「我過會兒拿腿撐一下就好啦。」張虎祥一邊彎腰一邊賠笑,竟然真的坐下,用腿去支撐自己斷掉的桌子,看這架勢他甚至連去報修的打算都沒有。
「哈哈哈哈哈……」於是由李書培帶頭,所有人都鬨笑起來,不明就裏的張虎祥跟着他們一起笑,他不知道大家其實是在笑他。
畢竟,沒有骨頭的人,走到哪裏都是要被人所鄙夷的。
尹承一嘆了口氣,心說自己剛才幹嘛那麼氣不過呢,這下可好,連自己也跟着被劃入「鄙視鏈」裏面去了。他只能自認倒霉地搖搖頭,灰溜溜地朝自己座位走去,並在心中感嘆自己遇人不淑,交到張虎祥這種朋友真是當初自己不開眼……
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本來到這裏就該結束了。
「真是物以類聚呢……」李書培那欠揍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來,「大概是因為海獸擄走了他的媽媽,沒有良好的家教,所以才會和這樣的軟骨頭做朋友吧。」
平心而論,這句話沒帶什麼髒字,而且作為攻擊人的挑釁話語……着實沒什麼力度,罵人的邏輯也很牽強。
但就是這樣一句話,讓教室里徹底安靜下來,剛才還笑個不停的小夥伴們一下子不笑了。不少人用極度驚愕的眼神看着李書培,很明顯,這句話對尹承一以外的人來說也是個禁句。
「……」尹承一又轉過身,死死盯着李書培,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李書培也怔了一下,周遭的氛圍讓他清醒過來,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話語中犯了一個大錯!但說都說出去了……為了維護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哥」形象,他只能硬着頭皮把話說完,「海獸,成群的海獸,把你媽,抓走了,很難理解嗎?」
「……」
話說到這一步,兩個人都是騎虎難下的狀態,很難再有和解的可能了。
「哈,哈哈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蟲再度睜開雙眼,在尹承一的腦海里攛掇着,「好啊,那小子很有種嘛,居然敢這樣奚落你?那麼……你怎麼辦呢?嗯?可別假惺惺地說你不生氣哦,你看……」
【精神壓力值已升至23】
「……量化數據是不會說謊的,你很生氣哪。」
尹承一的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視野中的李書培變得扭曲而失真,所有人都是一幅可憎的模樣。
「要不要像你的好朋友那樣,忍忍過去算了?人類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嘛,忍耐是一味良藥,你的朋友就非常善於製造這種藥。偶爾學習一下朋友身上的優點如何?」
「……」
「好了,不開玩笑了,你現在肯定很火吧?」大蟲的聲音忽然湊過來,像是在他耳邊喃喃低語一般,厚重而又磁性的男低音充滿了蠱惑的力量,「……承一,上去撕開他。」
「我保證會很棒的……那小子只是個剛剛覺醒的能力者而已,最多也就能把部分肢體變成鋼鐵,你能像撕開薯片包裝袋一樣把他撕開,這裏一片,那裏一片……你好像對什麼事都表現得很無所謂,可他侮辱了你的血親啊,這樣的事情你要是還能忍耐……那你也別上學了,直接轉職去rb當忍者吧。」
……
尹承一往前踏了一步,腦海里的思緒變得雜亂無章。
「是啊……」他如此想道,「敲一根空心桌腿都需要這麼長時間的傢伙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抓住他的兩條手臂,稍微用點力氣往兩邊一扯,血就會像噴泉一樣濺出來……」
「李書培!」一個有些清冷的女聲從旁傳來,讓兩個正在氣頭上的少年猛地一滯,雙雙回頭。
高挑的少女留着長發,梳成一跟長長的馬尾辮,身材纖細,雙腿修長,長得就很有「藝術」的味道。即便套着老氣的校服,往那裏一站依舊是可以入鏡的類型,仿佛是從某張古老壁畫中殘存下來的剪影。少女的容貌渾然天成、不加粉黛,皮膚卻是吹彈可破的白皙,露在外面的手背都能引起無限遐想……此刻她的眉眼微微蹙起,也說不好是嗔怒還是憤怒。
「對尹承一道歉。」柳新燕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
「可是,新燕……」
話還沒說完,柳新燕就狠狠地瞪了李書培一眼。
「好吧好吧,班長大人,我知道了……」李書培突然又笑了,那是勝利者的微笑,和他一起笑的還有全班大多數男生,那是一種流傳已久的緋聞終於被確認之後的鬨笑。
柳新燕微微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首先,你不應該侮辱同學的家人,這樣不好。」
關於他敲壞張虎祥桌腿的事她卻沒提……
「第二,你……不應該這樣輕率地提起『海獸』。」
「……我明白。」說到海獸這兩個字,李書培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忙不迭地點點頭,看來他也知道這不是可以拿來調侃的東西。
「對不起啦,承一。」李書培做出一個很明顯是裝出來的沉重表情,對尹承一伸出右手,「我向你道歉。不應該拿海獸這種東西來侮辱你的家人……以後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全班的同學都把視線轉移到尹承一身上,包括柳新燕。
他們好像在說「他都道歉了,你就原諒他吧」。
「……」
尹承一看着他遞過來的手,猶豫着要不要把他的指頭掰斷,讓他的笑臉一下變成哭臉。
可他最後還是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