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風曲 第五章 西山 09

    少年重重的摔在地上，手裏的砍刀飛出去老遠。飛兒一着急從大樹後面跑了出來。少男搖搖晃晃的抬起身，臉上被血覆蓋，眼睛睜不開了，雙手在身邊摸索似乎想找回砍刀。

    那邊怪獸已經翻身站起，也有些搖搖晃晃，它突然把兩個前爪牢牢的按在地上，抬頭一聲長嘯，震得樹叢都撲簌簌的落下了葉子雨，怪獸低下頭看着還在四處摸索的少年，狠狠地撲上來，瞄準着少年的脖子，露出了尖利的牙齒，而少年也悄悄拔出腰裏的小刀，閉眼伸手摸向了怪獸吼叫的方向，飛兒嚇得一下子捂住眼睛。

    像煙花爆炸一樣，一個強烈的光在面前猛的綻開，飛兒用手捂住眼睛都能夠感受到光的強度。緊接着巨大的氣浪衝擊過來，飛兒移開手卻被風吹的什麼也看不清，昆巽撲上來，翅膀抱着飛兒的腦袋。兩個小傢伙被吹的緊貼大樹，無法動彈。

    風慢了下來，飛兒總算能看清眼前的事物，只見黑衣少年和筋肉怪獸摔在兩邊，兩人之間的地面因為剛才的爆炸而清掃乾淨，一絲落葉都沒有，竟然也沒有焦黑，只是乾淨。這塊乾淨到不行的地面上站着個高大的男性，一襲長袍說不出是什麼風格，滿繡着金色、紅色的楓葉，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華貴得晃眼。他周身散發着金光，和剛才在樹林裏看到的那種金光類似，卻更加強烈有力，像呼吸一樣明滅變化，因此飛兒也沒法很真切的看出他的容貌，只能看清白皙異常的雙手，手指修長，戴着各式寶石，顏色一律是金色、紅色的，在金光的映照下璀璨奪目。

    飛兒不禁在心裏想，這一手好像很重的樣子。他長發飄搖，卻是少見的金色，飛兒從沒見過金色頭髮的人，覺得頗為奇異。長發柔軟如絲，飛兒摸了下自己毛糙糙的頭髮，目瞪口呆。這柔軟長發沒有被任何東西束縛，隨意的飄着，唯有頭頂的楓葉金箍，紋飾複雜的束髮金箍也是金紅色的，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只是襯得淡金色的頭髮愈發美麗。然而，關鍵的是，這些全部的美麗精緻屬於一個人男人，這能忍嗎？飛兒搖搖頭甩開自己奇怪的胡思亂想，思考着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的問題。

    並沒有給飛兒太多時間思考，這天神一般的人物雙手攤開，緩緩抬起，只見筋肉怪獸和黑衣少年都被金光裹着緩緩飛起，表情好像被治癒一般的輕鬆了下來。飛兒吊着的心也放下了，感覺眼前這位一定是個什麼大神仙，才普度眾生救苦救難——呃，總覺得哪兒不對，隨它去吧。

    「大神仙」開口說話了，那聲音把飛兒的心熨的平平整整：「彩娥的山民，何以在苗年期間來我山嶺？如此不知進退，不懂規矩！！」雖然聲音好聽到不行，語言卻是實實在在的嚴厲。

    飛兒抱着昆巽走到「大神仙」跟前，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說：「大神仙你好，我叫莫羽飛，是彩娥娘娘保佑的碧桑丘的子民，今日特來這西山楓林觀光參觀，想要開拓眼界……」

    「大神仙」不知道是不是聽不下去了，抬起一隻手示意飛兒不用繼續說下去了：「莫羽飛，我問你，這烏狼柯基卻是做了什麼，讓我西山的少年下此殺手？」

    飛兒忽閃着眼睛，似乎抓到了重點：「您的西山，您……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道莽大神吧？可是……楓樹媽媽竟然是男的？呃……您是男神吧？」

    道莽大神頷首，卻也不說話，飛兒覺得有點奇怪，想了想，又開口說：「那個筋肉怪獸欺負小刺蝟來着，我看見的！」飛兒說的理直氣壯，懷裏的昆巽不知道為什麼抖了一下，閉上眼睛繼續裝死。

    道莽大神微微一笑，至少飛兒感覺他微微一笑，左手輕揚，裹着筋肉怪獸的金光消散了，筋肉怪獸從空中掉了下來，瞬間醒了，看見道莽大神在場，立刻跪伏在地，好像大氣都不敢透的樣子。道莽大神也不說話，輕輕揮了揮手，那筋肉怪獸便原原本本的交代起事情的經過，飛兒在旁邊聽着，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事情大致經過如下：

    今天這叫做柯基的烏狼值日巡山，可是正值苗年，兄弟們都在家裏好吃好喝，唯獨他一個在外忙碌，甚是氣悶，便在巡視時，背着酒葫蘆，邊走邊喝。本來想着過苗年不會有人來禁林打獵的，卻不想這黑衣少年連過年也不放過，進山練習技藝，選的正是黃金楓林附近最大的一眼靈泉。

    烏狼已經有點微醺，正好遇上了少年練功，見他身手極好，便上去想看看清楚，也好學習學習，那行狀因為酒醉，跌跌撞撞頗有些可怖，沒想到旁邊崇拜少年已久的小刺蝟看到了。這小刺蝟剛修出妖靈，一直想拜少年為師，沒化出人形，也不敢上前說，只是在暗中偷偷的看看。它看到烏狼這麼凶還以為少年會出什麼事，便奮不顧身的撲了出來，還用了妖力巨大化了，結果只有挨打的份。少年其實一直都知道小刺蝟在旁邊，覺得他溫馴可愛倒也沒有加以制止，現在卻看着小刺蝟為了自己被烏狼各種虐，那烏狼下手也不客氣，少年就也生氣了，動手沒有留情，烏狼挨了一刀，昏迷在地——就是前面飛兒看到的那一幕。

    原本這件事也就這樣結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在烏狼的酒中做了手腳，放了「鍾馗醉菇」，烏狼昏迷中「鍾馗醉菇」藥效發揮作用了，半清醒的情況下瞬間巨大化，狂躁而憤怒的追趕剛才傷害他的少年，釀成了眼前這個局面。

    道莽大神聽罷，開口道：「即是如此，柯基，你便去領罰吧。莫羽飛擅闖禁地，罰你照顧我西山少年之傷。便去吧！」說罷，右手輕揮，緩緩放下少年。

    飛兒行禮：「是，莫羽飛一定不辱使命。」說着便奔到黑衣少年身邊，拿出一堆簡單的救護用品，有條不紊的給少年處理傷口。那一絲不苟的表情，讓人甚是憐惜。額頭那道口子太深，飛兒從還在裝死的昆巽屁股上拔了一根鳥毛，在傷口上畫了道符，傷口用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

    道莽大神看着這場面，微微一笑轉身帶着烏狼準備走，又說了一句：「今年豐月祭想來也是極有趣的。」話音未落，道莽大神便消散在空中不見了，仍是那麼乾乾淨淨，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除了那一片乾淨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