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擋在馬蹄前面的是個女人,明州氣不打一處來,他正準備下車呵斥幾句,卻聽見景星低聲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免得生事,由她去吧,趕路才是要事。讀字閣 www.duzige.com」
明州儘管應聲,卻還是忍不住生氣道:「明知道這裏危險,一個女人往這裏跑什麼?找死嗎?」
說罷,明州便駕着馬車打算繞過面前的女人,誰知道他剛一動,那女人卻忽然一把抓住了馬腿。
馬兒頓時受驚,長鳴一聲。
剛剛坐回車裏的景星,頓時皺緊了眉頭。
魏蕊好奇心止不住,正打算掀開帘子去看,卻被魏蕊一把摁住,低聲斥責道:「幹什麼?說了不准你露面,聽不懂話?」
景星的暴怒讓魏蕊有些瞠目,她說不來自己的心情,卻能感受到明州的為難。
明州這次是不得不下車了,他下車去拽動那個瘋女人,想讓她離自己的馬車遠一點,車上的人耽擱不得的。
可是,面前的女人雖然狼狽不堪甚至衣不蔽體,手上的勁卻是很大,為了不傷到他,明州費了些時間。
這讓景星非常不高興,以至於他也掀開帘子下了車。
女人的嘴唇很乾,暴露出來的身體上帶着無數的傷痕,一看就是被鞭打過和虐、待過的身體,景星看着面前的女人,短暫地愣了愣神。
明州為難地看向景星,總不能就這麼踩過去,畢竟一條人命。
景星看見她的第一眼可能已經猜到她的身份了,直到他俯下身子看了眼女人身上腳踝上的標記,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去,讓後面的車隊先走。」景星這麼吩咐。
後面車隊駕車的是明華,明華收到命令立刻出發,沒有絲毫片刻的遲疑。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即將面臨的是什麼,所以,沒有人在這個時候敢不聽從命令。
除了魏蕊。
景星讓魏蕊去景月的車上和景月一起先走,魏蕊卻怎麼都不願意,因為她透過車窗看到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女人,她想救她。
說她不自量力也好,扯人後腿也罷,總之她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女人就這麼被踩死在馬下,而她一旦離開,景星真的有可能會殺了這個女人。
景星是什麼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
而魏蕊是什麼樣的人,景星也清楚。問題是,現在的狀況不允許他們兩個人磨嘰,必須有一方需要妥協。
面對着魏蕊你連我都保護不了的疑問,景星只能讓景月她們先走,畢竟不能讓更多的人陷入危險之中。
等到景月她們離開之後,景星才對着明州道:「你去處理了吧。」
明州有些為難地看了眼魏蕊,魏蕊跳下車,去查看女人的傷口,隔了會兒她才試探性地開口道:「她是不是就是你剛才說的契奴?」
景星沒有回話,只說:「時間不多,追她的人肯定就在不遠處,待會兒被抓住了,你也逃不了。」
那抓住馬腿的姑娘仿佛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似的,怎麼也不肯鬆手,只有在人稍微接近她的時候微微打顫。
「你叫什麼?」魏蕊問,「他們在追你嗎?」
她想努力得出信息,可很遺憾這個姑娘好像是個啞巴,她並不說話,只用大大的眼睛緊緊地求救似的盯着魏蕊。
景星將魏蕊扯到身後,吩咐道:「明州,去處理了吧,如果遇見找她的人,就還給他們。」
明州點了點頭,伸手去拉那個姑娘。
姑娘明顯是能聽得懂話的,她緊緊地盯着景星,眼裏帶着恨和不甘,見景星不為所動,她便又看向魏蕊,帶着祈求。
明州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魏蕊看到了她姑娘眼角流下的眼淚,她有很強的共情,甚至有一瞬間,她覺得被明州拖走的人是她自己。
她張開嘴,卻聽見景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現在不是我們三個人,還有他們,還回去她還可以活,如果就放在這裏,她只有死路一條。」
「可我留下來就是為了救她,我怎麼才能救她?」
魏蕊的聲音裏帶了些祈求,她知道憑藉自己的能力,她一定不能救這個女人,所以要救也要憑藉景星的力量才行。
可景星不願意樹敵,魏蕊也知道有多危險。
但是,她沒辦法做到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面前的人死去。
而此時,拎着人遠去的明州卻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看着掛在自己手上似乎已經絕望的女人,心裏莫名有些難受。
明州被賣進宮裏的時候只換了三錢銀子,但是三錢銀子能讓他把娘親草草葬了,所以,他答應了。
家鄉遭水災,他們一家五口一路逃亡,到了京城的時候只剩下他和他娘。他娘親身體不好,卻長得很好看,被幾個街頭惡霸瞧見了,便被糟踐了。
小小年紀的他站在一旁看着一切,卻連出去阻止的勇氣都沒有,後來,他娘就病死了。
在宮裏當差的人沒有人是沒有故事的,而且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悲慘故事。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女人從腿間流出的血莫名地想起了他娘。
所以,他停下了腳步。
魏蕊和景星看着站在不遠處的明州,兩個人的眼裏都出現了疑惑的神情。
頓了頓,明州卻將女人抱回來了,他道:「王爺,你帶着魏姑娘先走,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景星眯起眼睛,不疑有他:「你要救她?」
明州沒有說話,只是跪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違抗命令,這一次他想勇敢一下。
見明州跪了下來,魏蕊也立刻跟着跪了下來,景星萬萬沒想到,明州竟然也會「叛變」,他伸手想要扯過女人自己解決,明州卻跪着往後退了退。
「我們就試一試?」魏蕊請求。
明州低頭不語。
他身為主子的奴才,見過很多種慘絕人寰的事情,有些甚至會出自自己的手中,他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麼憐憫之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人,意外地勾起了自己隱藏很久的回憶。
再磨蹭下去,只怕一個人都走不了,景星看着跪在腳邊的兩個人,覺得自己好像個萬惡不赦的狠毒壞人,在這樣的認知下,他對一切都表現的十分憤怒。
見他氣得轉身上了馬車,明州順從地站在一旁,魏蕊猶豫了一下,也站在了明州的身邊。
等了一會兒,景星暴躁道:「不上來想等死嗎?」
魏蕊和明州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鬆了口氣,將女人抱上車,魏蕊也跟着上了車,見景星偏頭朝着窗外,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魏蕊竟然覺得他有幾分可愛。
馬車繼續前進,姑娘似乎知道自己暫時安全,緊緊地縮在角落,生怕給別人造成麻煩,魏蕊為了安撫她,便跟她套近乎。
但是,一旦她靠近,那姑娘就緊緊縮起來。
魏蕊不明白她為什麼害怕自己,明明自己剛才救了她,再加上兩個人都是女人,她多少會有些親切的吧。
然而,一旦她靠近,姑娘即便眯着眼睛休息也會立刻睜開眼睛警覺。
最後魏蕊才意識到,她現在是以男裝示人,再加上,為了防止被識破,她的偽裝相當到位,除了衣服大了一些之外,其他的看起來十足十地像個男人。
這時候,也不好說自己的身份和真實性別,索性沉默。
看着景星十分不好的臉色,魏蕊決定跟景星道歉,她蹭到景星跟前努力想讓他平復自己的怒氣。在她不知道多少次戳了景星之後,景星終於用正眼看了她一回。
魏蕊嘿嘿一笑,問道:「現在不也好好的嗎?沒什麼事的。」
景星氣得腦袋立刻歪向一邊,魏蕊覺得自己說這話好像確實有些不合適,便問道:「難不成他們這些男的就沒有什麼害怕的嗎?他們如果真的這麼厲害的話?為什麼不向外擴張呢?」
「而且,他們真的只搶女人嗎?很漂亮的男人也沒有興趣嗎?」
上面一句是她真誠的發問,下面這句是她為了緩和氛圍隨口說的,卻沒想到,景星竟然意外地將這兩個問題都回答了。
他解釋說,因為這邊的環境十分惡劣,所以嫌少有人能適應這裏的環境,所以能適應這裏環境的人不是一般人。同時,適應了這裏環境的這些啟國人,會很難適應更好的生活環境,且在其他的國家,並沒有對於他們來說十分有用的神藥,不少人在別的國家生病至死。
這就是他們不能往外擴張的理由。
止於搶不搶男人,答案是否定的,啟國人只玩弄女人,他們最最厭惡的便是斷袖,在他們族裏,倘若有人出現這樣的行為,是會被立刻逐出境內的。
喔,魏蕊明白了,這麼野蠻的國家原來是恐同國家,怪不得,各種規定都奇葩得一言難盡。
她又看了眼躲在角落休息的女人,很久之後才道:「這樣的國家,應該滅絕了才好。」
話音剛落,馬兒便嘶鳴一聲,隨着明州的「吁」聲,馬車停了下來。
透過窗戶,魏蕊看見他們的馬車被一群人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