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敘事詩 第二十三章 塔爾塔羅斯！以及……地獄最深處的溫室花園

    塔爾塔羅斯。

    希臘神話之中「地獄」的代名詞，有三重暗幕和三道銅牆環繞，暗幕是純粹的原暗，代表有序宇宙之外的混沌之色，能夠遮斷一切窺伺，隔絕常規時空之外所有的法則與真理。

    銅牆便是以希臘諸神以的莫大神力建立起來的一道道宇宙之牆，如同沉默的巨人伸展臂膀，橫亘無垠的時空，牆體完全超越了宇宙極限，仿佛是將一個個宇宙連成了一道又一道實體化的巨牆。

    這樣的宇宙之牆所釋放出的引力、電磁波、磁場等等，理所當然的都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膨脹數值。

    如此可怕的質量甚至使得牆體上的任何一處地方，都要比超大質量黑洞還要恐怖無數倍。

    其結果就是，不管是想要偷偷進入地獄，還是想要從其中越獄出來，這都是令人頭疼不已的封鎖

    或許阻止不了真神打出去，也擋不住其中的泰坦殺出來，但是至少可以拖延時間，並且讓奧林匹斯山有所察覺和反應的餘地。

    而且也只是擋不住真正的上位者而已，至於真神之下的存在……

    抱歉，任何東西要是如此的不自量力的話，都只會在接近地獄邊界的時候，被吸過去牢牢的黏在牆上，最終成為牆體本身的一部分。

    無論那是生命個體、星體星系，亦或者是文明世界的艦隊、整個星際帝國的領土，也不管是有意撞上去，還是無心接近想要研究一下的，其實下場都是一樣的。

    事實上，在希臘世界有史以來的漫長時間尺度之下，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

    尤其是在那些偏遠的邊陲宇宙，諸神都不想多看一眼，也沒空關注的無數世界裏，在漫長到就連死亡本身也會消逝的詭秘萬古之中，總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即使是概率再怎麼渺茫。

    自然有不計其數的強大生命個體，或者是智慧文明一一崛起，它們或是強大到能夠肉身遨遊宇宙，近距離觀察黑洞；或是凝聚集體智慧之光，點燃文明之火，建立了偌大的星際帝國，統御了無垠的星河。

    在它們不斷探索，向外擴張的過程之中，沒有人制止的話，那麼遇到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最終的結果就是，有很大一部分能夠縱橫星海的強大生命，或者是叱咤銀河的星際帝國，並不是壽終正寢，或者正常的迎來終結，而是在某場浩劫之中直接成為了環繞地獄，封鎖深淵的宇宙之牆牆體的一部分。

    夏冉在穿過三道銅牆的封鎖的時候，也的確看見了牆體上鑲嵌着太多太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巨大如同位面的猙獰魔怪的肢體……

    也有無數好似小行星一樣的艦隊集結而成的廢墟……

    它們就好像是牆體本身的組成，是牆體上本身就有的浮雕藝術，每一寸都被澆滿銅汁，就此永遠的凝固在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以最痛苦的方式成就了永恆。

    這讓他感覺到唏噓不已，悲天憫人的充滿了同情心，然後……順手摸出相機從不同的角度拍攝了多張照片，這相機他用得還算順手，在一條時間線上已經成為了無數人的眼中釘。

    諸如亞雷斯塔、蘿拉等人，做夢都想要毀了它……

    只可惜做不到，就像是他們用盡手段，也刪不掉網絡上流傳的鬼畜視頻一樣。

    看了看拍下來的照片，夏冉點點頭，收起東西，繼續前進。

    三重暗幕與三道銅牆，隔開了地獄世界與凡世，這其中的距離是無限的，不過對於有着冥王哈迪斯的手諭的他來說，這個完全不是問題，可以輕易穿梭過去。

    暗幕，銅牆……

    對他而言就仿佛不存在，依靠哈迪斯的神力氣息偽裝混淆，他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輕易的度過了重重關卡，真正進入了深淵地獄之中。

    不管是長着五十顆腦袋，每一顆腦袋都要比恆星還要巨大的海德拉，或者是力量兇猛到連奧林匹斯山上的第三代神祇，都要退避三舍的百臂巨人，鎮守在地獄邊境處，卻也發現不了他的蹤跡。

    如此，夏冉徑自進入了塔爾塔羅斯的內部。

    或許在很多人看來，地獄就應該是一個充滿硫磺氣息、永不熄滅的火焰在熊熊燃燒的世界。

    實際上並非如此，希臘神話的地獄只是用來放逐罪人、鎮壓不從之神的下層世界，而且也不是一個單體的世界，同樣是有着複雜的多元時空結構，像是千千萬萬個黑暗的宇宙集合疊加在一起。

    死了的世界……

    沒有溫度的世界……

    無數的殘骸與廢墟堆積在一塊……

    黑暗之中只有空洞和迴響，這就是希臘世界的地獄冥土，無垠廣闊，也是無限的黑暗與冰冷。在諸神與泰坦的戰鬥里戰敗的泰坦們，被關押在這裏囚禁，宙斯的父親克洛諾斯也一樣。

    而在漫長的時間演變之後，這裏早就不是專門關押泰坦的地方了，有罪之人、惡人都會被扔到這裏關押，宙斯就威脅過要把違背祂意願的神族丟進塔爾塔洛斯，讓其再也見不到聖山的神光。

    不速之客饒有興趣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完全黑暗的世界，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收回眸光，他張開雙臂，傲然的對着眼前這黑暗的宇宙開口：

    「對我說話吧，塔爾塔羅斯。」

    聲音不大，但是一經擴散，便已在在黑暗深空的每一處響徹，億萬光年的距離都無法阻止這理所當然的顛覆了物理規則的聲音，它幾乎是在整個宇宙次元之內同時響起。

    這位神明的語法，天然就是帶着宏大偉力的言靈！

    虛空在宏大的神諭托宣之下，似乎也是在微微的震顫着，宛若有雷鳴之聲在隆隆震響。

    「……」

    「……」

    死寂。

    還是死寂，神明的話語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不過夏冉也不氣餒，更加沒有什麼尷尬的感覺，他只是淡淡道：「塔爾塔羅斯，你準備一直這樣子下去嗎？不想和我交談也行，但是想要奪回一切的時機莫過於現在，好好考慮一下吧！」

    他也不甚在意，不想說就不說吧，看看到底急的是誰。

    於是寬袍廣袖的仙人不再停留，而是繼續向前，向着關押泰坦們的地獄最深處一步一步走去。

    他剛剛的行為不是沒有意義的，塔爾塔羅斯既是象徵着地獄，代表着冥土的時空維度，也是希臘世界的地獄之神塔爾塔羅斯的宏偉神軀。

    這位神明誕生於蓋亞之後，可以說是地獄冥土的創造者，深淵的本體。祂的存在形式本身就是一個無形的深淵，位於世界的最底端……這個集合了無窮無盡的死去世界的黑暗維度，就是塔爾塔羅斯的體內。

    只是現在，在奧林匹斯的權力體系之中，這位原始神也無法擺脫尷尬的定位，已經逐漸退居幕後。

    就如同初代神王、天空之神烏拉諾斯，被固定成為象徵希臘世界的「天空」的宇宙虛空概念；

    大地女神、原始神蓋亞作為代表「大地」的無數物質世界、晶壁系、位面、星球的集合體一樣

    曾經的地獄之神塔爾塔羅斯，現在也只是擔任着作為希臘世界的地獄維度、深淵本體的職責，平靜的作為世界的一部分構成而存在着，少有什麼依據自己的主觀意志而活動的跡象了。

    原因也是一樣的，那就是現在的希臘世界容不下祂們，尤其是這些屬於前朝遺老一般的古神，往往都有着各種各樣的嚴重前科。

    只說地獄之神塔爾塔羅斯，祂犯下的最大過錯，就是曾經與蓋亞結合，共同誕下了一個極其兇惡的泰坦。

    就是那強大到能夠與宙斯對抗，幾乎以一己之力差點兒掀翻了奧林匹斯神統治的提豐。

    那是一個擁有百龍之首、漆黑之舌、噴火之目的泰坦，身體高大如宇宙，肩膀可抵到天空銀河，兩隻手臂就能抱攬整個世界，渾身覆有羽毛並生有一對翅膀，天體星球對其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灰塵。

    這個泰坦是宙斯不共戴天的宿敵。

    在提豐最兇惡的時候，祂在希臘世界之中撐開蛇發，舉起巨臂揮落威力無窮的神雷，將諸天擊碎大半，攪得混亂不堪，那些象徵着神力神性以及一段段固定的時光傳說的星座就此錯位，隕落海中。

    阿波羅的馬車都被祂的神雷擊落，阿爾忒彌斯與之對抗，卻險些命喪在這兇惡巨人的手中，祂還衝入大海將波塞冬的宮殿拽出海面……

    那在聖經記載之中，於創世第六天的時候受造的利維坦，在游弋到希臘世界的深海的時候，當時也只能夠退避三舍，倉皇逃竄……

    祂在逞威之時甚至揚言要娶赫拉為妻，貶諸神為奴，解放冥淵諸巨人，將天地重新融合，徹底歸入混沌……

    可以說，當時的那場可怕的大動亂，不遜色於希臘世界歷史上發生的任何一場偉大神戰，直接動搖了奧林匹斯神族的統治，當時除了宙斯和雅典娜在正面迎戰之外，其他諸神都被逼得前往埃及世界。

    夏冉在見希臘世界的一切隱秘與不可知之事後，自然是非常清楚那段歷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而最為直接的受害人也不相信一切都是巧合，事後自然憤怒的進行了清算，祂對於那些可惡的第一代、第二代神祇完全失去了耐心，這也是奧林匹斯神徹底而全面取代原始神、泰坦神的權威的開始。

    所以，既然都已經過來號召泰坦們準備再次鬧事了，哪有理由會放過塔爾塔羅斯這個強大助力呢。

    反正話已經帶到了，要不要參加，參加了要怎麼分蛋糕，這些就是塔爾塔羅斯自己的問題了。

    在夏冉離去之後，黑暗維度似乎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又似乎是發生了某種不可見的變化。

    有一個古老意志在輕微的震動之中緩緩復甦，龐大，深邃……而且不朽。

    …………

    白衣仙人腳下交織陰陽，彼岸金橋洞穿時空，轉瞬之間已經跋涉過無數個冰冷的死去世界，他在沿途看見了不計其數的廢墟與殘骸，那是一個個物種的靜寂墳墓，一個個文明的冰冷墓碑。

    它們生於這個黑暗維度，命運無疑是絕望的，地獄之神的神性就決定了祂的軀體只有永恆的黑暗與死寂，沉寂在其中，就連世界本身也會迅速的迎來腐朽，生命是沒有任何出路的。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譬如說夏冉現在要去的地獄最深處。

    那裏明明是這個深淵的最深處，但卻不是更為黑暗冰冷的死寂，反而是一反常態的欣欣向榮，正如眼前這般，呈現在道人眼裏的是一方浩浩蕩蕩，多如繁星的「大界」！

    茫茫無盡的宇宙像是生物群落一樣，簇擁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系統。

    它們似乎沒有受到本身所處的黑暗維度的侵蝕影響，依然是在蓬勃的發展，每一個宇宙都正處於壯年期，群星璀璨，星雲瑰麗，無垠的銀河在億萬年的時光之中旋轉着懸臂，靜靜的燃燒着。

    每一個都是充滿了熱情與動力，光輝無限的宇宙，仿佛所有的恆星都在竭盡所能地釋放光與熱，照耀時空，連黯淡都不存在，更加別說是徹底陷入黑暗與冰冷裏面了。

    而且本應該是宇宙之中難得一見的奇蹟的生命體，也是在諸多區域開花結果，蓬勃發展，演化出各種各樣的不同文明社會。

    「巨人的花園？這是什麼新的童話嗎？」

    白衣道人揚了揚眉，然後笑了起來，看來那群泰坦也是在漫長歲月的囚禁關押之中，被折磨得夠嗆。

    永生而不朽的第二代神祇，只能夠永遠的面對黑暗維度的冰冷死寂，或許一開始的時候，還能夠有耐心慢慢等待。但是隨着無數個紀元的時光消逝，祂們的睿智又能夠正確的測量時間，這才是最難承受的煎熬。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就需要找些事情來做了。

    結果就是在深淵地獄的最深處，反而出現了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無聊至極的泰坦們培育了一個又一個宇宙，讓它們重新勃發生機，蓬勃發展，保護它們不受外面的黑暗維度侵蝕。

    巨人們的溫室花園，或者說沙盤遊戲……

    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吧。

    他收斂思緒，望向了其中的一個世界，每個世界都一樣，但是各自的狀態也有所不同，而其中的一個宇宙正在發生着一場比較大型的戰爭，相對於其他的和平世界而言，夏冉覺得那些泰坦應該正在關注那裏。

    很簡單的道理，祂們的確是這些宇宙和生命文明的創造者與保護神，但是並非是出於什麼高尚的美德和義務，純粹就是為了創造可以給自己帶來樂趣，能夠在漫長生命之中消遣，打發無聊時間的產物。

    當然這個沒什麼好指責，不管是神明還是什麼生物，創造任何事物的第一出發點都是為自身更好的服務。

    這個無可厚非，夏冉也無意評價什麼，他只是理所當然的覺得那些泰坦現在肯定都在關注那個發生戰爭的宇宙，在那裏傳話會比較方便一些。

    ……

    ……

    無數的飛船在真空之中無聲的轟鳴，激光陣列、太空魚雷、離子炮、納米風暴……

    各種各樣的殺戮手段層出不窮，小行星帶每時每刻都有大額面積失去，被徹底粉碎，幾乎每一秒都有造價高昂的太空戰艦被打成廢鐵，在虛空裏綻放出絢麗的煙花。

    無聲無息的湮滅。

    在這片星域，慘烈的戰場上的交戰雙方，顯然是同樣的物種，它們長着甲殼和節肢，下半身像是蠍子一樣猙獰，似乎是進化出了高度智能的奇異文明種族。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分裂內戰，這一刻它們在捨生忘死的大打出手，同室操戈。

    「瘋了！都瘋了！」

    「撕碎它們！」

    「新的時代將要來臨！」

    一片寂靜之中，只有信息素的交流，沒有任何的聲音。

    只是殺戮與毀滅卻是在寂靜之中，悄無聲息的蔓延擴張着，吞噬一艘又一艘的艦船，帶走更多的蟲族子體的生命。

    在外層空間之中，一道道視線平靜的注視着這戰場，一如既往的通過這樣微不足道的消遣，在排解着因為空虛生命而滋生的無聊感，直到祂們突兀的感到一道陌生的強橫氣息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