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取一塊牌匾嗎?
拿了就跑便是。
唐承念入了山門,順着山路一路往上爬,便看見了那座大牌坊。
直到此時,唐承念才意識到之前的自己究竟想得有多麼簡單。
說,和做,果然是兩碼事。
她原本還想着,能夠乘着風樓弟子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牌匾取下來。
可風樓弟子何時才會不注意?沒人告訴她這大牌坊底下人來又人往呀!?
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唐承念深深地犯了難。
事實上,唐承念也並不是真的對風樓沒有一丁點基本調查。至少她已經打聽得相當清楚,風樓中甚少有其他門派的人路過,就算真的要路過,大約也都會想盡辦法繞開這個鬼地方,除非是真的有毛病,才會選擇來到風樓的底盤稍事休息。
誰知沒人告訴她風樓自己的弟子也會出來走動,也愛在自己的大牌坊底下穿來穿去呀?
眼看着自己再站下去就要被人再次詢問,唐承念只好躲到一旁去。
在這塊大牌坊底下有一條長街,全是做的修真界生意,也有打尖的地方——估計是考慮到那些盛有口腹之慾的弟子們吧。
唐承念以七歲之齡獨自出行,不過在怪人輩出的風樓,倒也顯不得多出奇了。
她也是頭一回享受到沒有旁人好奇注目的感覺。
在打尖的酒家裏點了東西,唐承念吃完了,趕緊又找地方住下。
風樓中很少有過客,因此那種打短工的地陪卻是沒得。
唐承念拉下顏面來,四處問詢,才打聽到長街最裏面有出租洞府的生意。
她順着長街,一路走下去,果然看到一座設計極為精緻的建築。
「這裏可是『靈雎閣』?」
唐承念回憶着自己問來的名字,說道。
「正是正是,這位姑娘,請進。」
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從裏間迎了出來,滿臉都是和煦笑容,與長街上她見過的風樓弟子的自帶戾氣截然不同,一時心生好感。
「我聽說你們這兒能夠出租洞府?」
「的確如此。」看來此人便是這兒的掌柜了,他將唐承念迎進去後,便招來了一名穿着玄色制服的小夥計,並不親自招待生意的模樣。
唐承念只是想找個暫時居住的地方,也不在乎,既然這書生掌柜要跑堂招待她,她也就從善如流地跟着那名殷勤的小夥計往靈雎閣裏面走去。
那小夥計的態度十分熱情,而且一路上唐承念也沒有碰見旁人,心下不由得暗道,看來,礙於風樓的名氣,這靈雎閣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倒也對,如果真的是風樓弟子,自己有靈氣充裕的洞府,又何必花晶石來住靈雎閣的洞府呢?也就只有過路的修士才會光顧這種生意。
「……咱們靈雎閣的要價可是相當公平的,最低租用洞府的時間是一個月,但也只消花費您一百枚下品晶石。當然,這是最低等級洞府的消費,如果您出更多的晶石,咱們這兒也不是沒有靈氣更加充裕的洞府。」唐承念這一走神,便又漏過了幾句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倒是省略了那些廢話,直接聽見了最想聽的。
「我就租這種洞府便可,一個月。」唐承念打斷了小夥計滔滔不絕的勸說,直接拿出了一百枚下品晶石。她如今也算是個小富翁,一百枚下品晶石,並不看在眼裏。
小夥計還待再說,可惜唐承念已經將下品晶石砸在了他面前,他也只好苦着臉收下了這一百枚下品晶石,不敢再繼續說下去。畢竟,就算唐承念是個過路的旅客,敢在風樓這個鬼地方住下的外人,說不準也有着什麼古怪的脾氣,萬一他得罪了這個小女孩,誰曉得她會怎麼整治自己。他只是靈雎閣的小夥計,靈雎閣卻是不一定會護着他的。
於是這夥計便直接將唐承念送到了她的洞府門前,給了她一塊作用類似賓館房卡的令牌,又教導她如何開啟,關閉洞府,這就拿着一百塊下品晶石,急匆匆地離去了。
唐承念打開洞府,走進去。
不出意料,這兒的佈置簡直普通得不能更普通,不,說是普通也算抬舉,這兒簡直是寒酸。
但好歹有一張床,至於靈氣,唐承念是不在乎的。
她直接睡了下來。
養精蓄銳才是要緊,難道她還真的在這兒逗留一個月不成?
入夜時,唐承念便睜開眼睛,離開了洞府。
又出了靈雎閣,此時,長街之上的店鋪們也一個個都關門了。
雖然對於修士而言,白天,黑夜,其實沒有多少分別,然而修士們畢竟還是人,凡人講究的晨昏,卻也刻在了修士的習慣中,若不是唐承念習慣性夜貓子,不睡覺,她也不會有現在這麼適應夜晚。
長街上,寂靜無聲。
唐承念在離開洞府之時,便已經開啟了神隱,就連出靈雎閣時,那書生掌柜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只顧着自己專心致志地打算盤。而長街上的那些關門店鋪,也就更加不可能對她有所察覺了。
她換了一身輕便的打扮,卻沒蒙面。
反正開啟了神隱,她也無所顧忌。
等走到了牌坊底下,唐承念整顆心都提起來了,東張西望看了半天,生怕有人經過。
只是,大約是天都助她,長街兩旁悄無聲息,牌坊前後的山路上,也顯然沒人在。
唐承念開心起來,立刻飛到了牌坊上,抽出自己的妖樹刺,乾脆利落地斬下了牌匾。
嚓嚓嚓嚓四聲,這巨大的牌匾就落在了唐承念的手中,被她收入了隨身遊戲系統的倉庫里。
到手!
她實在沒料到一切竟然會如此順利,幾乎尖叫出聲。
雖然礙於現場狀況,唐承念依舊安靜,卻也無聲地揮了揮拳頭,以示慶祝。
牌匾到手,還不走人?
唐承念並不遲疑,踩着牌坊就要往上飛。
可就在此時,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猛然擊中了她的身體,唐承念在半空中猛地挨了這一擊,搖晃了一下,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快地朝着地面落了下去。
她是人,不是風箏,落下的速度可快得多了。
剛被小回生露補滿的血條,猛地又往下掉了一大截。
唐承念手腳飛快地重新換上新的小回生露,她作戰經驗豐富,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條命,可絕不是能夠捨不得血瓶的時候!
她在地上砸出了不小的動靜,卻依舊沒有解除神隱,只安安靜靜地爬了起來。
「你以為,我是蒙的?」一個沉穩的聲音在空中居高臨下地播散開來。
唐承念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驚懼。
羅沉絕!
她猛地抬起了頭,此時此刻,可不是遮掩面目的時候。
而當她看清楚了半空中那個俯視自己之人的面孔,整顆心都涼了。
真是羅沉絕!
「你的膽子可不小,竟然敢闖入風樓,來摘風樓的牌匾?不想活了嗎?」
羅沉絕瞪了一眼,又發出一擊。
暴雷般的力量裹挾着狂風,聲勢浩大,攻擊面廣,顯然,他是真要一擊拿了她的性命,而且,並不打算讓她躲開!
而唐承念也的的確確是躲不開了。
唐承念絕望地看着這一擊,心下有懊惱,有不甘。她真要死在這裏了嗎?
就在她無奈地天人交戰之際,卻忽然覺得身體一輕。
沒一會兒她就回過神來,不是她的靈魂飄飛了或者怎麼的,而是有人將她抱起來了!
「轟!」
這次的巨響終於將沉睡的長街商人們驚醒。
一群人換上了衣服,飛快地從各自的店鋪里跑了出來。
他們只看到一個瘋狂的羅沉絕氣急敗壞,生怕被他拿來泄憤的商人們又趕緊逃回了自己的店鋪里,以至於,甚至沒有人發現平日一直掛在牌坊上的風樓牌匾已經不知影蹤。
……
極快的黑影在山野間穿梭。
這道黑影一直朝前奔行了千里,才停下。
唐承念暈乎乎地被放下,沒醒過神先摔倒,苦苦忍耐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沒有吐出來。
「謝謝……謝謝……」她不停地道謝,卻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好半晌,直到她不安又好奇地抬起頭看那救命恩人,才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帶着擔憂,帶着腦袋:「你不想活了,去招惹風樓!」
「商六甲!」唐承念看清面前這個救命恩人的面孔,又是驚訝,又是驚喜,「是你?」
「是我!」商六甲依舊沒什麼好氣,可看着唐承念真心的歡悅表情,一顆心卻又軟了,滿腔的怒火也逐漸散去,終究全都化為了一聲嘆息,「……怎麼我每次見到你,都是要救你?」
「或許這就是緣分。」唐承念也有這樣的疑惑,但很快,她就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也好。每一次都是你來救我,我欠你一人的人情,總好過去欠別人的人情。」
商六甲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要賬,所以好欺負些?」
「才不是!」唐承念一臉驚訝,「我只是真的覺得,你是個好人。」
商六甲安靜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苦笑起來:「罷了,或許我真是欠你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