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80後 簽售

    那時候,夢夏父母的感情歷經了一次波瀾,原因是夢夏的爸爸在外面與一個女人發生了關係,東窗事發後夢夏的媽媽並沒有大吵大鬧,一方面她媽媽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說話做事分寸都能拿捏到位,另一方面她媽媽足夠相信自己的丈夫,就算他在外面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她媽媽也相信是事出有因。

    真相果真像夢夏媽媽說的那樣,夢夏爸爸的過錯是無心之過。

    夢夏的媽媽漂亮大方,當時垂涎她的人數不勝數,其中當然有心懷叵測的,到了結婚的年紀,她媽媽精挑細選,選擇了她爸爸,原因是她爸爸為人實在,做事穩當,沒有心計,是個值得依附終身的人,雖然她外公頗有意見,但她媽媽的堅持和她姥姥的勸說最終還是令她外公點下了同意的頭,事實證明,她媽媽的眼光是準確的,她爸爸的表現令她媽媽那邊的人都很滿意。

    可是好景不長,她媽媽被一個外來的地痞無賴看上了,無賴整日騷擾她媽媽,並揚言要和她媽媽那什麼,話說得極為難聽下流,她爸爸當然不會任由無賴胡作非為,拿着傢伙要去教訓無賴,要知道無賴哪有那麼好欺負的,反倒是她爸爸被無賴教訓了一頓,鼻青臉腫地逃了出來,她爸爸痛苦自責,一個勁兒地罵自己無能,連老婆都保護不了,那晚,他借酒澆愁,越喝越愁,越喝膽越大,掂個刀晃晃悠悠地就要去砍那個無賴,誰知道還沒走到地方酒勁兒就上來了,直接暈倒在路上,等他醒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躺在一個女人的床上,通過枕邊的字條他只知道,這個女人他認識——之前曾經對他示好的鄰村一個女的,但是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過了,字條就是她留下的,除了落款上面就寫了三個字:我幫你,她爸爸當時並不明白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酒徹底醒後她爸爸仍要去找無賴作個了斷,卻找不到隨身攜帶的刀了,在女人的屋裏轉了一圈他發現了一把水果刀,也沒猶豫拿着就去找無賴了,剛到地方就聽說無賴已經死了,現場被警察戒嚴,愛看熱鬧的民眾把事發地點圍了個水泄不通,聽說無賴死了,夢夏爸爸拿着刀就要往回跑,卻被好事之人堵住去路扭送給了警察,因為拿着刀,嫌疑甚大,警察就把他帶回了派出所調查。

    後來雖然查明人不是他殺的,卻有殺人的意圖,非要拘留他,家裏拿了很多錢,上下打點關係最後把他給撈了出來,人是撈出來了,但夢夏的外公從此對他變了一個態度,理由是:夜不歸宿,與舊日相好廝混,兩人串通做了見不得光的交易,煽惑舊日相好殺了無賴,雖然沒有親自動手殺人,卻也逃脫不了殺人犯的罵名。

    夢夏的外公不會讓一個有殺人傾向的人跟他女兒在一起,要趕夢夏爸爸出門,從此不得與他女兒接觸,那天,他們鬧得很厲害,夢夏媽媽百般勸說夢夏爸爸這麼做都是為了她,夢夏姥姥也勸說夢夏外公收回成命,但夢夏外公心意已決,於是家裏就亂成了一鍋粥,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氣急敗壞的夢夏外公就抄起棍棒朝夢夏爸爸掄去,夢夏爸爸的頭就被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汩汩直流,弄得滿臉都是,夢夏外公並不收手,越打氣越大,掄起棍棒又要打夢夏爸爸,夢夏媽媽一下撲到了夢夏爸爸面前,想替他擋住棍棒之痛,夢夏爸爸不捨得自己老婆承受疼痛,反應迅速地將夢夏媽媽用力推到了一旁,使棍棒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他這一推卻要了夢夏媽媽的命,因為夢夏媽媽踉蹌跌倒之後,把玻璃桌撞碎、鋒利如刃的玻璃不偏不倚正好割破她的喉嚨,連話都沒說出來人就斷了氣。

    再後來,夢夏外公就一病不起,沒多久就氣絕升天了,她爸爸因為過失殺了人被判入獄,偌大的一個家就只剩下姥姥和夢夏兩個人,孤苦無依相依為命,姥姥年歲雖然不大,卻並沒有精力把夢夏照顧好,於是,她就勇敢邁出了一步,嫁給了一個畫畫的,姥姥死後那個畫畫的帶着巨大的悲痛就回了老家,聽說自此以後,他的畫中人全都是姥姥。

    聽完舅舅說的故事,夢夏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相信殺死她媽媽的兇手竟是這麼多年來一直被自己叫做舅舅的人,這簡直就像夢一場,她不相信!不相信!

    夢夏哭着跑了出去,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

    林末跟着跑了出去,他不能讓夢夏出什麼意外。

    「放開我,你放開我!」夢夏掙脫林末的拉扯。

    「跟我回去,你會被大雨淋病的。」林末拽着夢夏的胳膊不鬆手。

    「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求你了。」夢夏哀求着。

    「好,你淋雨,我陪着,你要靜,我不說話,我一直在你左右。」林末脫下外套披在夢夏身上。

    夢夏大哭,大喊,累了就蹲下來抱着膝蓋繼續哭,林末也蹲下來,不說話,卻一直陪着她。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把我媽媽害死的人竟是他,為什麼上天對我這麼殘忍,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林末?」

    林末攬起夢夏的胳膊,讓她靠在自己肩膀,「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所以老天爺才讓我在這陪着你。」

    「我想我媽媽,我好想她啊。」

    「等這件事過去了,我陪你去看她,我們一起去看她。」

    大雨里,林末和夢夏相互依偎,他們的背影看上去那麼孤單,那麼無助,卻又那麼溫暖。

    終究,夢夏還是發燒了,林末卻無大礙,為夢夏忙前忙後,舅舅也沒有閒着,在廚房忙着為夢夏煲湯驅寒。

    「來,把藥吃了。」林末把藥遞到夢夏面前,「聽話,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夢夏任憑咳個不停也不吃。

    林末突然把藥往嘴裏一倒,喝了口水把藥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幹嘛呀,你又沒發燒,吃什麼藥啊。」夢夏伸手去攔。

    林末又拿了一副藥,「你不吃我替你吃,總不能浪費吧。」說着又要往嘴裏放。

    夢夏這次攔住了,「好了,怕你了,我吃,」把藥咽下後,夢夏問林末,「以前方曉生病的時候你是不是就這樣逼她吃藥的?」

    一句話把林末和方曉當初的記憶畫面迅速拉到林末眼前。


    林末怕吃藥,方曉就以身作則、作出表率,自己先吃一副,林末怕打針,方曉毫不猶豫拿起針頭就往自己胳膊上扎,方曉的自我犧牲精神和對林末的愛,林末此生不忘;方曉恐高,每次到了高一點的地方都驚恐萬分,說話都禿嚕嘴,死死抱緊林末打死都不撒手,林末就變着法的幫助她克服,還把她往更高的方向拽,拽不動就抱,抱不動就扛,不管用什麼方法最後都要把方曉弄到最高處……

    而這一切,恍然如昨。

    「想什麼呢?」夢夏知道林末又想起了往事,趕緊轉移話題,「看,我已經把藥吃了。」

    這時,舅舅端着煲好的湯進來了,一看到舅舅,夢夏就把臉轉了過去。

    「夢夏,舅……」舅舅遲疑了一下說,「這湯是剛煲好的,祛寒,你趁熱喝了吧。」放下湯舅舅出去了。

    「藥吃完了,湯也得喝完。」

    林末端起湯要餵夢夏,夢夏就是不把臉扭過來。

    「我怕吃藥,也怕打針,以前我生病的時候非常抗拒吃藥、打針,方曉拿起我的藥就吃了一包,她是想用這種激將法讓我把藥吃下去,藥都是有毒的,我心疼她,咬着牙就把藥吃下去了,以後我再也沒讓她吃過我的藥。」

    「方曉真是個偉大的女孩。」

    「那你呢?」

    「我……」

    「把湯喝了,你也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女孩。」

    「什麼邏輯啊?」

    「喝了湯說明你學會了接納,一個可以接納任何好的不好的事的人,你說她不偉大嗎?」

    「狡辯。」夢夏嘴上不服輸,但手已經伸了過來,「給我湯。」

    幾天之後,夢夏終於去試着接納舅舅。

    她問舅舅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那個女的為什麼殺了騷擾的媽媽的無賴,你和她到底有沒有事?」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殺無賴,後來有坊間傳言說那個無賴強姦過她,她想報復那個無賴,那天正好碰上我也要跟無賴做個了斷,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都好長時間沒見過了,而且,那天晚上我喝地一塌糊塗,她什麼時候去找無賴的我都不知道,我們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事。」

    「為什麼要把你說成是我舅舅?」

    「害怕別人的閒言碎語,你姥姥也不想讓你知道你爸爸竟然是錯手害死你媽媽的兇手,所以才……」說這話話的時候舅舅悔恨不已。

    「可是你讓我怎麼接受我的舅舅突然就變成了我的爸爸,我……」

    「沒關係,你把我當成舅舅、當成什麼都行,我只希望你能原諒我,不那麼恨我。」

    「我媽媽葬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墓園裏,夢夏跪在媽媽的墓前,淚水泉涌。

    「媽媽,我是夢夏,我來看您了,媽媽……」

    林末站在旁邊,心中滋味無法言說。

    而舅舅,哭得跟個孩子似的,歲月已經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十幾年光景一晃而過,再見到摯愛的妻子已是半百之年,無不令人扼腕嘆息。

    一段沉重壓抑的日子之後,林末把精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今天絕對是個沒好日子——他的新書《安安靜靜等一人》正式簽售。

    簽售的現場已排滿了長龍,熱情的書迷拿着書興奮地等待着林末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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