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敢說出來,就不怕被池內櫻子猜忌。筆神閣 bishenge.com
如果他看完吳馨的卷宗後,還裝作不知道,那池內櫻子可能就要懷疑他了,這其中的道理他很清楚,分寸拿捏的也很到位。
沒見到這個,他是絕不會說的。
這是前提,是基於這一切的推斷得到的結論。
所以,陳淼此刻心中坦蕩,目光清澈,無懼池內櫻子任何的懷疑和詰問,甚至他還可以憤怒。
只不過,他表現的很平靜。
池內櫻子沒有立刻回答,她知道,這件事瞞不了,遲早會被揭開,但怎麼揭開,什麼時候揭開。
這本應該是她佔據主動的,可是現在卻被這個人一口道破了,她忽然有一種挫敗的感覺。
好像,自己輸給了這個中國人。
「三水君,為什麼這麼說?」池內櫻子稍微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發問一聲。
「以我對軍統的了解,他們如果真想制定一個刺殺我的計劃,一定會非常周密,出動的必定是行動的高手,怎麼會找一個名不經傳的女人來完成這個任務,何況在力量如此懸殊的情況下?」陳淼微微一笑,侃侃而談。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還有,我見到吳馨的出身和來歷,幾乎跟這個女殺手吳月沒有太大的出入,年歲上差不多,又來自同一個地方,這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陳淼繼續道,「而且她還跟吳馨長的是如此相像,這一切太像是刻意安排的了。」
「嗯,三水君說的有道理,不過,你怎麼確定她是我的人?」池內櫻子問,這話已經算是自己承認了。
「因為在這之前,我跟櫻子小姐提過一個引蛇出洞的計劃,櫻子小姐你還記得吧?」陳淼反問道。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銀蛇出洞計劃,就是故意製造一個假的「吳馨」,作為替身,來引誘鄭嘉元現身,反正吳馨現在下落不明。
白玉手鐲的消息就是其中一步,但是鄭嘉元沒有上當,派人盜取了白玉手鐲,卻並沒有現身。
很明顯,他洞悉了這一切,知道吳馨的「白玉手鐲」落到了特高課手中,擁有白玉手鐲的人必然是假冒的,這是個陷進。
池內櫻子精心安排的這個「替身」就失去了作用。
既然不能引出鄭嘉元,那池內櫻子就將這個「替身」另作他用,再給她編造一個身份,於是,就有了火車上刺殺陳淼一行的一場戲。
那個絆發手雷只是個前戲,或者是試探一下他們的警惕性的。
後面的刺殺安排的就有些刻意了。
列車上確實有某些列車員利用職權加塞,為自己謀取利益的事情,但撕毀他們第四張車票,這戲就過了。
尤其是安排一個看上去也不像有錢有勢的人進車廂,對方還是個年輕女子,這肯定透着古怪了。
三個陌生年輕的男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子擠在一個狹小的車廂內,烏燈黑火的,就算發生什麼,事後誰又能知道?
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三水君,其實你也不確定,對吧?」池內櫻子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睜開眼道,「你剛才是在詐我?」
陳淼呵呵一笑,既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池內櫻子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她發現自己剛在在談話中,雖然自己看上去掌握了主動,可是談話的節奏卻在對方的掌握之中,這是一種極為高明的話術,知道的人並不少,但能掌握的人並不多。
陳淼自然是其中之一,中國人太多了,出精英的概率自然就大,相比日本,雖然也有幾千萬人口,但比較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對不起,三水君,有些事情我想最終確認一下,如果做得有些不對的地方,還請你海涵。」池內櫻子站起來,鄭重的對陳淼一鞠躬道。
「櫻子小姐言重了,我們這些人本來就不容易被人信任,習慣了。」陳淼自嘲的一笑道,「只希望櫻子小姐以後別再用這種危險的方法,因為弄不好,傷了自己人,那就不合適了。」
「一定。」
「盧葦。」
「三哥。」盧葦聽到喊聲,推門從外面進來。
「去拘留室把吳月小姐帶到這裏來。」陳淼吩咐一聲。
「是。」
「稍等。」池內櫻子伸手攔住了盧葦,道,「三水君,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一下?」
陳淼一揮手,對盧葦道:「你先出去候着。」
「三水君,我想用吳月來做點兒文章,你覺得呢?」待盧葦走了出去,池內櫻子開口說道。
「櫻子小姐是想對外放放出消息,說吳馨在我們手中?」陳淼詫異的問道。
「沒錯。」
「可是鄭嘉元明明知道咱們手裏沒有吳馨,他根本不會上當,咱們這麼做不是讓他看笑話?」陳淼問道。
「我的目標不是他。」池內櫻子莞爾一笑。
「是吳馨本人?」陳淼明白了,池內櫻子想引誘的目標是吳馨本人,這一招真是太歹毒了。
池內櫻子想把水攪渾了,如果吳馨還在上海,並且還沒有跟鄭嘉元見面的話,她必然不清楚鄭嘉元的情況,她潛藏不出,必然是為了自身安全而不願意跟鄭嘉元見面,一旦有「她」的消息公開傳開,那麼就會對她心理上產生巨大壓力,迫使她暴露行跡,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情況,那就是吳馨已經暗中跟鄭嘉元見過面了,那麼坐實了吳馨變節叛變的事實的話,鄭嘉元必然會被軍統內部調查和懷疑……
無論哪種情況,對池內櫻子來說,都是有利的。
「根據我們得到的相關情報,軍統雖然對吳馨下了制裁令,但是她本人並沒有回到軍統,也就是說她還活着,而且就在上海。」池內櫻子道。
「櫻子小姐這個情報從何而來,可靠嗎?」
「當然。」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既然確定吳馨還在上海,那就好辦了,鄭嘉元派人盜走了他們之間的信物白玉鐲,必然會想辦法找到她的,相比而言,鄭嘉元找到她的幾率要比我們高多了,因為他熟悉吳馨的一些不為人知的生活習慣和朋友,這些是我們掌握不了的。」陳淼道,「一個人是無法孤立生存的,她需要有住的地方,有生活來源,還有基本的人際關係,只要她存在這個城市,就必然會留下痕跡,找到她只是時間問題。」
池內櫻子道:「吳馨就是吳月,上一次被捕後,她假意供出臥底76號的軍統間諜以獲取信任,然後伺機逃走,沒想到,她的想法落空,不但未能栽贓給三水君,反而暴露了真正在76號臥底:陳明初。」
「既然吳馨並未出賣真正的臥底,那軍統為何下令制裁?」
「這自然是苦肉計了,不這樣做,我們又如何相信她說的話呢?」池內櫻子道。
「可是吳馨逃走之後,並沒有跟軍統有聯繫,她直接就人間蒸發了。」陳淼又問道。
「就地雪藏。」
「那鄭嘉元尋找吳馨的行為又該如何解釋呢?」
「他是衝着三水君你來的。」池內櫻子看着陳淼,十分認真嚴肅的說道。
陳淼聽完後,目瞪口呆。
「吳馨故意誣陷了你,想借我的手把你除掉,你一定想要報仇吧?」池內櫻子問道。
「我……」陳淼被池內櫻子強大的邏輯給問住了,吳馨確實是「死」在自己手中,要說報仇,這個仇早就報過了。
「櫻子小姐你的意思是,我們認定吳月就是吳馨,然後假意上當,可是對方明知道我們在演戲,這齣戲演給我們自己看嗎?」陳淼覺得這很荒謬,自編自導自演,這不是自己騙自己嗎?
「三水君,你覺得吳馨這一計苦肉計,這麼機密的事情軍統滬一區有多少人知道?」池內櫻子反問道。
「滬一區的高層應該會知道。」
「你說的沒錯,如果我們的推理分析成立,那麼吳馨不但沒有錯,反而對軍統是有功的,可是軍統滬一區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甚至這個機密連他們的高層也所知甚少,這我們就可以利用了。」池內櫻子笑笑道。
陳淼忽然一陣明悟,池內櫻子這是想要把他推到前台去跟鄭嘉元斗,而她則隱於幕後,操控這一切。
利用假「吳馨」把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陳淼這個鄭嘉元曾經的老部下所為。
如果鄭嘉元已經找到了吳馨,那麼陳淼手中的這個假的就是一個煙霧彈,反正也不會損失什麼。
如果鄭嘉元沒能找到吳馨,那麼陳淼手中的這個叫吳月的假吳馨,她就可能變成一個真的。
鄭嘉元並不知道刺殺一事,這事兒必然是保密的,所以假吳馨怎麼來的,完全可以編另外一套說辭。
那麼鄭嘉元如果知道吳馨在陳淼手中,必然會來找他,可如果他不來,這自然說明她們已經見過了,至於吳馨是軍統變節的叛徒,還是軍統的英雄,就看鄭嘉元做出的反應了。
鄭嘉元如果出現,那吳馨就是被捕後,不惜用苦肉計企圖栽贓嫁禍給陳淼,借日本人之手除掉陳淼這個叛徒的英雄。
鄭嘉元沉默不出現,說明她們已經見過了,那吳馨就是被捕後,變節的軍統叛徒,就是她提供的相關線索,才揪出76號的臥底陳明初,到時候,鄭嘉元如果護着吳馨,他自己也會被制裁,如果他不管吳馨的死活,那軍統勢必要執行對吳馨的制裁令。
軍統已經默認了陳明初是他們派入76號高層的臥底,所以,吳馨是軍統變節者還是英雄,能夠定性的居然是特高課,是日本人。
而軍統如果推翻陳明初臥底的身份的話……
陳淼感到一絲不寒而慄。
池內櫻子用假的吳馨安排一次拙劣的刺殺不光是來試探自己,還要把人送到他的手中,他想拒絕都做不到。
用心何其歹毒。
當然,現在看來,她也徹底相信了自己,認定吳馨當時為了脫身,故意栽贓陷害自己,企圖借刀殺人。
她對自己現在應該沒有懷疑了,不然,是不會對自己說這麼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