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巴巴地急趕到新明賭場,卻被菊田當眾拒之門外,小宮喜久覺得很丟臉。
可在小宮喜久看來,丟臉是小事,丟職位、丟命才是大事。
因此,在菊田揚長而去之後,他有點急了。
這真的不是危言聳聽,憑小宮喜久對菊田的了解,他知道,真有那樣的可能。
菊田是什麼人?
關於這個問題,別人可能不太了解,但絕不包括小宮喜久。
小宮喜久第一次見到菊田,是在19年,那時菊田剛到天津,開始籌備設立菊田公館。
那時的菊田很低調、很神秘,他除了跟領事館、華北駐屯軍的少數人有往來以外,基本不跟其他日本人發生往來。
可這麼一個低調之人,到天津後才一個多月後,就幹了一件讓所有在津日本人都膽戰心驚的事,他竟然把小宮喜久的前任武內悠江,也就是當時的日本天津警察總署最高長官送進了憲兵隊。
很快,武內悠江的警部長職位被剝除不說,還把命也給弄沒了。
而據小宮喜久所知,事情的起因,僅僅是因為武內悠江自持在天津根深蒂固、人脈深厚,對剛抵天津的菊田智江不太重視,沒有積極配合他的工作。
太狠了!
也正因為這樣,小宮喜久才坐上了警部長的位置。
因為前任的悽慘遭遇,小宮喜久不敢怠慢,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托朋友去打探菊田這尊瘟神的來頭。
消息很快就反饋回來,這尊瘟神確實有些來頭。
菊田智江,男,1919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後立即被派往中國東北,成為了剛成立的日本關東軍中的一員。
1920年5月,關東軍開始設立奉天特務機關,菊田因為熟知中文、通曉中國文化,很快就被挑中,在經過專業的特務訓練後,成為了奉天特務機關中的一員,開始了其在中國的特務生涯。
在此後的十來年裏,不顯山不露水的菊田,憑藉其紮實的功勳,一路從少尉升到了中佐,逐漸成為了日本特務機關中的重要一員。
在此期間,菊田因辦事紮實得力,加上又和時任奉天特務機關長的土肥腎二同出日本陸軍士官學校,開始深得土肥腎二的信任,成為了土肥腎二的得力幹將。
19年2月,菊田被土肥腎二派至天津,籌備成立菊田公館,開始為華北五省自治計劃做準備。
據介紹,菊田此人有幾大特點。
一是不合群。
早在關東軍時,菊田就是出了名的不合群,他和任何人都可以保持客客氣氣的關係,但從不隨意和人特別親近,在關東軍的十幾年時間裏,和他真正稱得上朋友的屈指可數。
二是不貪財不好色。
菊田此人極重個人操守,與其他日本軍官不同的是,他很少出沒藝妓館等,也很少接受他人好處和賄賂。
三是翻臉無情。
據說,菊田此人對天皇陛下極其忠心,辦事很有原則性,他平時不招惹誰,也不怎麼跟人計較,可誰要是觸碰到了他的原則和底線,那他絕對會翻臉無情、六親不認。
在過去的十來年裏,有不少日本軍官及政客栽在了他手上。
在獲知菊田的來頭後,小宮喜久嚇壞了,他知道,菊田此人就是一隻笑面虎,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突然來咬你一口。
關於這點,他的前任武內悠江就是前車之鑑。
正因為了解,因此在天津,小宮喜久誰都不怎麼怕,最怕的就是菊田。
可現在,他手下的走狗袁衛東竟然把菊田的場子給砸了,這讓小宮喜久怎能不膽戰心驚?
因此當菊田一離開新明賭場,小宮喜久就急眼了,他立即就趕回了警察總署,先在電話里將袁衛東臭罵了一通,然後讓其立即趕到警察總署商量應對之策。
小宮喜久真的有些怕怕。
要知道,在天津呆久了的他,屁股底下絕對是不乾淨的,誰真要是想抓他的把柄,絕對一抓一大把,而身處要職的菊田這人又是那種翻臉翻得比翻書還快之人,豈能讓他不膽戰心驚?
接到小宮喜久電話的袁衛東也有點懵。
在此之前,因為消息封鎖,他並不知魯山去試探新明賭場竟然試探出問題來了,因此接到小宮的電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後,他才意識到,好像出問題了。
他這就納悶了。
魯山不是說他只是去試試新明賭場新老闆的水嗎,怎麼竟然還砸起場子來了呢?
還有,不是說新明賭場已經換老闆了嗎,怎麼又把菊田給砸出來了呢?
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袁衛東百思不得其解。
但對於小宮喜久的召喚,他是絲毫不敢怠慢的,於是他立即就趕到了小宮的辦公室。
「八嘎,你個混蛋,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你活膩了是吧!」
一見到袁衛東,壓力山大的小宮喜久又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下袁衛東徹底被罵糊塗了。
早在兩年之前,小宮喜久就警告過他,不要隨便去招惹新明賭場,因為那裏的老闆不好惹。
對於小宮喜久的話,袁衛東是絕對聽從的,因為小宮是他最大的靠山,他在日租界甚至是整個天津範圍內,一旦出了問題或惹了麻煩,就得靠小宮去擺平。
隨着小宮喜久的官越做越大,在天津範圍內已經很少有他擺不平、招惹不起的人了,除了那幾個,比如說駐屯軍的司令和參謀長,再比如說特務機關的機關長松本誠也等。
至於菊田,因為他太低調的原因,袁衛東並不知他為啥不好惹,他也曾向小宮喜久打聽過原因,可小宮並沒有細說,只是讓他躲着走。
因此兩年多下來,袁衛東跟菊田並沒什麼交集。
袁衛東這就納悶了,他心想,你小宮喜久好歹也是日租界的最高治安長官了,用得着對一個公館的主人怕成這樣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魯山真把新明賭場給砸了?問題很嚴重?」
袁衛東這麼一問,原本情緒有點失控的小宮喜久反倒冷靜了下來。
問題嚴不嚴重?
小宮喜久不知道,但他知道,今天菊田是笑着跟他說沒事的,一想起菊田那笑面虎的稱呼,他立即又感覺毛骨悚然。
可害怕又能怎樣呢?
他之所以叫袁衛東過來,是想解決問題來着,而不僅僅是為了發泄的。
可現在問題該怎麼解決?
帶着袁衛東上門去找菊田求情?
小宮喜久不敢。
儘管誰都知道,袁衛東是他的人,他每年也會從袁衛東手裏收穫大量的錢財,可這種事情是上不了台面的,絕對不能把這種關係擺到明面上來。
尤其是在菊田面前。
讓袁衛東自己去賠禮道歉?
袁衛東能不能見到菊田還難說。
據小宮喜久所知,菊田的真正身份絕對是高度機密,在整個天津除了少數人清楚以外,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而且,因為事關重大,知情者也沒誰敢輕易將菊田的身份輕易泄露給無關人士知道。
因此就算是在袁衛東面前,小宮喜久也只能打馬虎眼。
那怎麼辦呢?
想來想去,小宮喜久覺得,這事只能袁衛東自己想辦法去擦屁股了,實在不行的話,他都得做好壯士斷腕的心理準備了。
在有了決定之後,小宮喜久更加冷靜了,他冷笑了一聲,這才說道:「嚴不嚴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再這麼不知收斂的話,你可能會活不長了。」
袁衛東立即就傻眼了。
自從他認識小宮以來,他從未聽過小宮說這麼嚴重的話。
他忍不住緊張地問道:「怎麼,這菊田真的不好惹?」
小宮喜久又冷笑了一聲。
看在多年的關係以及錢的份上,他決定再給袁衛東一絲忠告。
「我再次警告你,你最好記住,菊田先生是我惹不起的人,更是能要你命的人,所以你最好小心點。還有,今天這事,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你都給我擺平,不要連累到我,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袁寶山徹底懵了。
翻臉無情!
他和小宮喜久認識已經超過十年時間了,在他的印象中,小宮喜久從沒有說過這麼絕情的話。
為什麼會這樣?
是這個他所不熟悉的菊田讓小宮喜久感到恐懼?
不應該啊!
據袁寶山所知,小宮喜久這人雖然貪婪,但他在打點上上下下方面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遊刃有餘,這一點,他能在天津穩呆十幾年,從一個小小的巡長做到現在的警部長就是證明。
現在,擅長於處理各種麻煩事、打點人際關係的小宮竟然搞不定一個菊田?
小砸了一個場子而已,根本就不算什麼太嚴重的事啊!
「要不,我再花點錢,請你去打點一下?」
袁衛東不死心,又厚着臉皮問小宮喜久。
為避免麻煩,袁衛東準備破點財了。
因為這麼多年的利益關係,已屬於同一條線上的螞蚱,袁衛東雖然尊重小宮,但其實已並不怎麼怕他。
「要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你最好祈禱這錢能花得出去。」
讓袁衛東倍感驚訝的是,小宮喜久臉上竟然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問題真的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