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雨伯帶着麾下的幾名黑衣人飛速的離開。
新軍營雖然精銳,但前來抓捕的人數並不多,不可能將佔地千畝的園林給封鎖的嚴嚴實實。
徐雨伯帶着人出了陸家的園林,回頭看着夜色中的火龍,禁不住搖頭,「陸奇文鼠目寸光啊!」
「三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徐雨伯臉上露出狠厲之色,道:「罷市肯定不行了。張昭下手太狠。先把消息送回去,我們在揚州城內再等等。」
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
…
揚州城內外的抓捕持續約一個時辰。
晚間七點統一開始行動。九點許,被錢寧拿到走私私鹽證據的7家大鹽商全部被逮捕,驗明正身,和子孫、心腹們一起被押送到城中的鹽運司衙門中。
這裏,被張昭徵用了。
城西驛站那邊太小。
夜裏這麼大的行動,揚州城內的大小官員都被驚動,紛紛來鹽運司衙門求見張昭,想要問清楚情況。
張昭先安排人審訊,再出去見揚州的官員們。
這也是封建主義的霸道之處!他這個欽差大臣,在揚州擁有近乎無限的權力。根本無需經過「三司」(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揮司),就可以審案並判決。
淮揚分守道李承安、分巡道、揚州知府、巡鹽御史四人被叫到鹽運司的二堂中見張昭。
大明朝的所有官衙,格局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大同小異。鹽運司衙門同樣有大堂、內堂(二堂)。
夜間燈火通明,隱隱的還有審訊、拷打的聲音隱約傳來。
李巡道放下茶杯,拱手一禮,問道:「使相今晚這是?」
張昭坦誠相告,平靜的喝着茶,「我已經拿到七家大鹽商走私私鹽的證據,派人將他們抓來審訊。鹽運司上下人等深涉其中。」
李巡道四人面面相覷。其一,是驚詫張昭的果決。在鹽商們表現出不配合的局面下,立即從私鹽的角度破局。其二,販賣私鹽的罪名非常大!
抓住基本就是個死。
換言之,溫情脈脈的面紗已經被張昭掀開。大案將起。
而鹽商們基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鹽運司基本淪陷。
「唉…」李巡道想要勸說張昭高抬貴手,不要擴大化,搞的人心惶惶。這是他坐鎮揚州的責任。但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起來,揚州官場上不少官員都在跟風上奏章「彈劾」張昭在揚州採取的「政策」。
張昭要求鹽商補齊鹽課,並按照稅務司的規定罰款十倍。這引起強烈的不滿。
這股風首先是金陵城內的報紙上辯論吹起來,繼而揚州這邊的官員們紛紛響應。
這其實還算不上「反對」,只能說發表意見。大明朝一向是言論自由。首輔都壓不下反對聲音。但,揚州官場中向張昭施壓的意圖還是很明顯的。
譬如,現在在座的陽州知府,他就上了奏章,反對以偷逃鹽課唯由重懲鹽商。
現在估計全部都嚇住,要噤聲。
要說私鹽泛濫,這上上下下都有責任。現在就看張使相怎麼給揚州上上下下的官員們定性。
張昭笑了笑,吹着茶杯里的茶葉,飲一口,道:「我此次來揚州,只為鹽商、鹽法,不問其他。外面的官員就勞煩李巡道幫我轉達一下我的意思。」
李巡道幾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各自心裏有數,「請使相放心。」
…
…
張昭並沒有露面,等候在大堂中的揚州官員們一個個都有些焦灼。
這時,李巡道四人從內堂里出來。
見揚州知府的神情都還算鎮定,不少人心裏紛紛鬆口氣。這位可是上奏章和張使相「唱反調」的。他都沒事,其他人就好辦。和鹽商們有牽扯的,不緊緊是鹽運司衙門!
「李老大人…」
李巡道對圍上來的官員道:「張使相明言,他來揚州為鹽商、鹽法而來。該如何做,諸位心裏清楚。散了吧!」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株連,不擴大。就算鹽商們招供,他們被張使相處罰的概率也不大。
圍在鹽運司衙門的官員三兩成群的散去。
李巡道也沒和其餘同僚交流,帶着幕僚、長隨坐到小船中。揚州水運發達,在城裏的交通,坐船反而比馬車、轎子更方便。
「東翁,張使相居然肯只懲處鹽商,這真是…」幕僚孫師爺搖頭晃腦,頗為感慨。
李巡道笑着捻須,「不然呢?把揚州官場清查一空,那又能如何?使功不如使過。有這個把柄在,接下來鹽務公司的組建何人敢陽奉陰違?必定都是老老實實的。
此事,張使相已經做成。兩淮鹽運司組建新的鹽務公司,大勢已定。果然是名不虛傳啊!不愧是國朝第一名將。突破口找的非常準。」
孫師爺點點頭,「其實從私鹽入手,掀起大案,把鹽商清洗,這並不難想到。關鍵是要有執行力。換做本朝其他閣老、部院來,都沒這個軍事指揮能力。
一個時辰之間就將鹽商們全部抓捕。看似簡單,但非新軍營這種百戰精銳不能做到!」
李巡道「嗯」一聲,感慨的道:「報紙上那詞叫什麼?演技。張使相這番演技真是可以。多少人都以為他是要以刺殺案來逼迫鹽商們就範的。
嘿,本官是聽聞金陵權貴派人到揚州城來搞事情。現在只能是無功而返。」
孫師爺笑呵呵的從跟着的長隨手裏接過溫酒,和李巡道一起舉杯,就着月光對酌,「也不全是張使相的演技了得。人都是有僥倖心理。真有上岸的希望,誰還想造反不成?陸奇文被騙的慘啊!」
說起來,這幫官僚在揚州城內的信息一點都不閉塞。他們看起來很昏庸,在揚州城內兩淮鹽商是大爺,但誰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的?
這不,風暴來臨,真正上岸的是那些人?
李巡道完全是穩坐釣魚台。從頭到尾就沒急過。
李巡道唏噓的點頭,「是啊!其實京師的刺殺案傳來,新鹽法頒佈,兩淮鹽商就應該主動跟上朝廷的思路,方可免去今日之禍。現在…嗨…,有些咎由自取!」
「東翁,財帛動人心啊!有幾個人能真正的看的長遠呢?」
兩人交談着,小船消失在夜幕之中,只有小河中水波粼粼。月影蕩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