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賢者赫爾莫德是資歷最新的「七賢」,魔力排名第四,那張天生就很兇的臉孔總是讓人不免有些畏懼。不過只要接觸過就會了解他其實是個謙遜的人,又很律己,光是坐姿就如雕像一般端正,和某個為老不尊的有很大區別。
此時赫爾莫德正盯着轉播魔法研究所場景的水晶球。被分到那一組、並持有太陽卡片的公會竟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海妖之歌」。全國的a級公會數量本來就不多,分成三組後出現這樣的情況也屬意料之中,而相對的持有星卡片的公會數則有32個之多。這就意味着一個問題:這邊的『星』組註定只能有一支公會勝出,而且還得是在搶到唯一一枚太陽卡片的前提下。
反過來一想,這對「海妖之歌」也是個重大挑戰。她們要同時防備32個公會的攻擊或是偷襲,雖然等級不同,但人數上完全佔劣勢,尤其是傳送後同伴都分散在各處,處境就更加危險。
明明只是預賽,卻設計得如此嚴苛。國王金口一開便有無數公會遭殃,看來陛下他最近確實心情不佳。
說起赫爾莫德關注「海妖之歌」的原因也很簡單,今年的參賽隊員中有一對姐妹,正是以前研究所的學生。她們修習的魔法都是水系,當初跟着赫爾莫德學了幾年,按說應該跟他比較親近吧,卻有事沒事老愛往光系的巴德爾那邊跑。要說原因倒也簡單,因為巴德爾讓當時正在吵架的兩姐妹和好了。
一提到巴德爾這個人,赫爾莫德基本上能想到這麼兩個詞:胡蘿蔔、嘴巴壞。明明他比巴德爾大個十幾歲,不但從沒被尊敬地稱呼過,反而還經常被訛。最過分的就是那一年份的胡蘿蔔,不肯給他就利滾利變成四年份的,等到赫爾莫德終於拉着幾車胡蘿蔔想兌現時,那短命的兔子卻再沒機會吃到了。
話說回來,巴德爾剛當上老師時還不到20歲,再加上人又比較閒散,就只開設了一門課程,叫《神說要有光》。老師這種職業越年輕就越不被信任,所以選聽他課的學生少得可憐,除了當時毫無魔法天賦的艾利斯之外,不少學生都逃課去干別的,包括「海妖之歌」的兩姐妹。
她們倆有一天逃課逃到了研究所西側的庭園,說是要在那裏一較高下。因為兩人都認為自己比對方更厲害,誰也不服誰,只有決鬥才能解決問題。當時巴德爾覺着在教室和艾利斯倆人大眼瞪小眼實在沒意思,也索性不上課了,親自去逮人進行思想教育,結果就逮到了兩姐妹。一開始兩姐妹並不理他,不過後來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竟然氣得她們聯手把他打了一頓。
於是姐妹倆就這樣和好了。可能是體會到了聯手對外的快感,她們當下就決定以後一定要去同一個公會,而現在也果然是「海妖之歌」的最佳搭檔。
赫爾莫德默默地回憶往事,嘴上卻只是說,「蒂蘭和塞拉都是我的學生,她們一直都很努力,我看好「海妖之歌」。」
「原來格瑞絲姐妹是水之賢者的徒弟!希望她們在預賽中能大放異彩!」莉娜娜莉心說「七賢」里還是有正常人的,要是瓦塔爾的賢者也能這麼配合就更好了,「最後,就讓我們就來問問世界第一的預言家奧爾布達閣下吧!奧爾布達閣下,就目前形勢來看,您最看好哪支公會呢?」
「嗯,這個嘛……」戴着面紗的矮小老婆婆說道,「其實我今天早上起床時,用卡牌做了占卜。」
「哦哦,難道閣下要對預賽的結果做出預言嗎!!」來了來了,實況比賽解說的爆點!莉娜娜莉又激動又期待,誰都知道這個人的預言言出必中!
奧爾布達伸出枯瘦的左手,將一枚細長的紙卡牌展示給她和旁邊的小玲,聲音柔和道:「今天得到的預言是:日輪東升,月暗星稀。」
莉娜娜莉想了想這兩句話的意思,「……那麼結果將是『日』組晉級,其他公會則機會不多嗎?嗯嗯,這也是意料之內的結果呢!」
布拉吉不經意地瞟了奧爾布達一眼,然後又把目光放到「海妖之歌」那幫年輕女孩身上去了。
****
奈娜在外面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圖書館正門。眼前這棟呈多邊形的迴廊式建築就是主館,後邊還有兩棟規模稍小的同風格建築,分別是魔法分館和歷史分館,和主館之間有大理石柱支撐的迴廊相連。奈娜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主館厚重的大門。
她撲了撲剛才落在身上的雪,雪花掉在地毯上很快就融化了。「也不知道霍沙和吉小諾在不在附近……」
中央大廳上方是高高的彩繪圓形玻璃天窗,不過由於外面下雪而沒透進什麼光,視物全靠着那幾隻鐘形吊燈。灰藍色和白色菱形規則交錯的地毯圖案很漂亮,踩在上面可以避免發出聲音。儘管沒有人,奈娜還是走得小心翼翼。就現在的狀況來說,肯定是儘量別和其他公會正面碰撞為好。說不定『月』組的人正在暗處盯着自己……奈娜越想越緊張,希望吉諾能好好藏起來,別被任何人發現。
圖書館內部的色調整體偏暗,採用複式風格,周圍一圈都是三層高的大書架,一看就是精工細做的,層與層之間有半伸出的環形迴廊,沿着階梯就能去到上面。而每層的書架之間又有幾條通向各藏書區的拱形走廊,奈娜也不知道該往哪走,就在第一層隨便挑了一條走了進去。
兩側的牆壁上掛着色彩豐富的油畫,仔細一看基本都是名畫仿製品,畫面內容全部左右顛倒。走廊的盡頭則是一間藏畫室,裏面似乎沒有人,奈娜打算暫時待在這裏,這樣總比在中央大廳那種明晃晃的位置要安全一些。
這個房間裏館藏的畫作看起來要比外面的舊,不過想也知道這些肯定都是真品。真品什麼的肯定很值錢!……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奈娜趕緊搖了搖頭,現在其他公會肯定正在別的地方爭得頭破血流,得去盯着他們等着獲取漁翁之利才對……啊啊也不知道投影世界裏的畫能不能帶走啊?……要不、要不還是先在這兒稍微待一會兒好了。
愉快作完決定的奈娜開始閒逛,說實在的她真看不出這些畫好在哪裏,但再一看旁邊的藏畫票集裏寫有的每幅畫折算成司代拉之後的數字,真是眼睛都綠了。這不明擺着引人犯罪嗎……姑且看看最貴的長什麼樣好了。
走到最深處,奈娜終於找到了那幅天價藏畫。這是張豎式的人物圖,長寬比很大,和油畫的畫法不同,主要由水墨勾勒洇染,紙質也更柔軟,裝裱成捲軸掛着,非常特別。
畫的內容則是一個穿長衫的少女,長發素然,看起來文質彬彬。她微微側立,雙手背在身後悠然賞花,眉眼間的春風得意就連奈娜都能看得出來。
「這個確實畫得挺好看的……」奈娜又去看畫旁邊的簡介說明,費了半天勁兒才把那些鏡像文字看明白。說是這畫是阿斯加特時期的作品,作者不詳,是從錫陵出土的。
「錫陵不就是那個皇帝墓嗎?這麼好看的畫竟然是陪葬品……」
說起來那個陵墓就位於奈娜的故鄉穆斯貝爾,經常有盜墓團伙光顧。她記得小時候聽人家講過,阿斯加特本有的國土其實在海的另一邊,所以她就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他們的皇帝們會葬在這邊。後來對歷史有所了解的人告訴她說,當時似乎是出現了海水連年上漲的天災,位於沿海地區的阿斯加特有被淹沒的危險,所以剛篡位不久的奧丁王就殺過來橫掃了整個中庭大陸,同時也把錫陵遷到當時攻陷的第一個王國,也就是後來的穆斯貝爾了。
總之就是兇殘加野蠻。
「——餵。」
忽然傳來的人聲把正專注思考的奈娜嚇得一激靈,幾乎是下意識就抄起藏畫票集打過去,不過卻沒什麼用,反而被人從身後牢牢制住了。
「你幹嘛突然襲擊,我可沒帶着卡片。」來人指責道,聲音分明就是昨天說要把她嘴縫上的那個女孩的。
「疼疼疼,先放手放手,我又不知道是你!」奈娜抱怨着,「再說你走路都沒聲音的啊?嚇死人了!」
「滿月」的刺客——亞爾薇特哼了一聲放開了她,「沒想到你竟然會參賽,就不怕遇到我們?」
「我自己的公會我不參加誰參加啊。」奈娜揉着酸疼的肩膀,心裏卻已經在盤算要怎麼利用她得到太陽卡片,「那個,昨天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一見你們會長就忍不住火大……」
「……」亞爾薇特也知道自家會長挖牆角的事,「霍沙·特維萊特,那個男人在哪?」
「我要知道還能在這種地方?」奈娜搖頭,裝作不經意地問,「你的同伴呢,沒跟你在一起?」
「沒……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警告你,別想打卡片主意。」
「誰敢打你們主意啊,最強公會哎!」奈娜無辜道,「你們那麼強,區區月亮卡片什麼的也一定得手了吧?唉a級公會就是好啊,只要去欺負比自己弱的就行了。太陽卡片?我們這種小角色哪敢想呀?」
「閉嘴!」亞爾薇特皺着眉,「我……我知道這不公平,我也不希望這樣的。」
「你要是覺得不公平,就帶上我一起走唄。」
「你想幹嗎?」刺客少女馬上警戒起來。
奈娜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躲在這種地方?我就是怕遇到『月』組的人啊!咱倆一起走,萬一遇到他們,你就去搶卡片,我也不用擔心會被襲擊。」
「怎麼,你們公會的卡片是你拿着的?」亞爾薇特不敢相信,還以為他們會讓那個弓箭手保管呢。
「……反正,反正你也沒必要搶星卡片是吧……」奈娜看了眼腰間的零錢包,神色有些尷尬。
亞爾薇特注意到了她這一瞬間的眼神去向:「我明白了,你不用多說了。」
「那你同意了?」奈娜眼巴巴地瞅着對方。
「嗯,不過我有個條件。」亞爾薇特說道,「接下來我還是會隱藏自己的行蹤和氣息,你就作為誘餌引誘『月』組的傢伙出現,我會負責把他們打倒並順便搜刮卡片,你看怎麼樣?」
……這麼說「滿月」還沒有得到月卡片。奈娜連忙說道:「行行行,不過你可一定要及時出來救我啊!」
「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