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崖那傢伙搞什麼?」
姑蘇城,江南道協總部。
辦公室里。
雲霄蹙着眉毛,看着手裏的文件。
文件上,是有關南崖前幾天申請的交流會報告。
交流會這種事情,很正常。
是個道觀都能舉辦。
報不報道協,意義不大。
不過按照流程,還是要報的。
南崖報了。
接到申請的時候,雲霄其實有點懵逼。
他還特地和金圓和明一說了。
三個人研究半天,也沒研究出個東西。
南崖的交流會申請,主旨是交流修行經驗。
也就是說,連個重點都沒有。
修行經驗有什麼好交流的?
他們才不信,南崖能把自己的修行經驗拿出來給大家參考。
就算拿出來,以他們對南崖的了解,也不敢當真。
交流會從明天開始,預定是七天。
地點在茅山道場。
一般的交流會,都在自家道觀,很少會以道場為點做交流。
主要還是因為,想要申請道場作為交流會的地點,很難通過。
沒哪個道場,會閒的蛋疼,把道場騰出來,給他們弄這個。
不過茅山道場同意了。
這不是雲霄三人的功勞。
純粹就是茅山道場自己同意的。
而交流會的人數也有限制,三百人。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茅山道場對外開放的修行名額,一個月也就三百而已。
南崖直接就要了三百,而且是七天時間。
雲霄得知,茅山道場同意南崖要求的時候,有一種見了鬼的錯覺。
不過細細一想,也就明白了茅山道場同意的原因。
很簡單。
陳陽傳了南崖秘法。
這事情,聽上去其實很荒誕。
真的荒誕,雲霄他們壓根就不信。
但凡稍微了解陳陽和南崖之間關係的人,都不會相信。
問題就在於。
不是每個人,都了解兩人的關係。
就算是茅山道場,也不了解。
所以他們相信。
加上南崖這次提出交流,更讓人有一種錯覺。
他要把這秘法拿出來分享。
就算不是為了分享,也必然是與秘法有關。
可能,是修煉秘法的過程中,碰見了什麼難題。
所以想集思廣益?
這都是有可能的,而且有很大可能。
「茅山道場那邊,去了多少人?」雲霄問道。
站在一旁的道士,撓撓頭道:「挺多的,估計得有幾千人吧。」
「嗯?」雲霄納悶道:「不是只請了三百人?」
道士說:「請了三百人,但聽說有交流會,很多沒有收到請帖的也來了。」
雲霄嘆了一聲,這些人還真是做白日夢啊。
交流會的地點在道場,又不是在別的地方。
說三百人,那就是三百人。
超出一個人都不行的。
此刻的道場,熱鬧非凡。
在道場修行的三百修士,可是真的撞了大運。
南崖也受到極高規格的接待。
他住在道場西側的洞府之中。
這樣的修行之地,得是道場地位不凡的護法真人,或是大宗師,才有資格修行。
道場卻是騰出一座,專供南崖。
可見對南崖的重視程度。
這處洞府之外,早已匯聚許多人。
雖然交流會明天才開始,但若能提前與南崖真人交流一二,也將受益匪淺。
就算不能交流,只是見一見,他們也會很滿足。
說起來,這還都是因為陳陽的秘法。
由此可見,陳陽這秘法,究竟有多麼巨大的吸引力。
「南崖真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一名年長的老道長走過來,遠遠就哈哈大笑的喊着他的名字。
此人乃是浙省嘉興一座道觀的住持,德高望重。
今日前來的道士,有接近三分之二,都來自浙省。
因為浙省靠江南最近,再加上浙省的道場分配也已解釋,所以南崖這一次也是主要將請帖送給了浙省。
前來交流的三百人,南崖見過的,不超過雙手之數。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交流。
坐下來,說上幾句話,便是熟絡了。
他們聊到深夜,天南海北的什麼都聊,就是不聊秘法。
畢竟他也沒有秘法。
至於這場交流會,自然也不是為了交流。
夜深了,眾人都回去休息。
南崖從洞中走出,遙望南方。
「玄陽,多謝你的秘法啊。」
南崖笑着,自言自語。
漆黑的夜空,繁星點點。
而在星空的另一方,則是錢塘江。
……
錢塘江的潮水逐漸退去,歸於平靜。
這樣風平浪靜的一幕,在錢塘江少有。
白青山動身,游入錢塘江。
而就在他入江那一刻,白青山似有所察一般,陡然轉頭,望向遠方。
剛剛那一刻,他似有所悸動般。
好像,感受到了什麼。
那個方向,似乎,有什麼。
「妖?」
白青山輕輕的吸着氣,有些不確信。
但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覺。
那股感覺,妖與妖之間,玄而又玄的感覺。
的的確確,就是妖。
錢塘江,有妖。
而且,很多,也很厲害。
不過,就是有妖又如何?
太湖神黿,也不能抵擋他走蛟的腳步。
這裏的妖,更別想阻擋!
他目光堅定,龐大身軀,從江面游過,一路向着錢塘江的盡頭又去。
錢塘江哪裏有盡頭。
從這裏一路向東,便是蘇杭灣,而後就要匯入東海。
東海就是他最後的終點,腳下的路,則是他將要踏過的征程。
陳陽向着遠處兩個方向看了一眼。
大山大湖旁,必有道觀寺廟。
太湖有,錢塘江同樣不例外。
福星觀,曾經的玉皇宮,就在錢塘江旁。
除此外,還有一座千年古塔。
名為六和塔。
傳說武松曾在此出家,魯智深曾圓寂於此。
都是有名的古剎與道家庭院。
在錢塘江下游之地,還有一座海神廟,常年有遊客供奉香火。
但有一事,讓陳陽感到很奇怪。
錢塘江,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先前開了神通,發現這處地方,群妖匯聚。
妖的數量,簡直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而且,其中有不少都是大妖。
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
錢塘江的妖,絕對是陳陽目前所見過最多的一個地方。
當然,並非說其他大山之中,就不如錢塘江。
而是因為陳陽沒有深入進去過某座大山。
可就是從他目前所經歷來看。
偌大的太湖,也只有一個神黿。
而這裏,與神黿相差不多的大妖,不下於十隻。
甚至要更多。
這簡直不符合常理。
畢竟,錢塘江旁可是有古剎與道觀坐鎮。
且還有一座海神廟。
海神廟絕對不會是隨隨便便建立於此的。
既有海神廟,便說明,錢塘江應該也有類似天目湖神龜,太湖神黿這樣,自稱為湖神的存在才是。
如此,才能符合常理。
可就以他目前所見,錢塘江的一切,都與其它地方有着巨大的差別。
這些修士,怎麼能容忍這麼多妖存在的?
他們難道就不擔心,這些妖會暴起傷人嗎?
「嘩啦啦~」
當白青山游出百米,遠處江水翻滾。
有妖動了。
白青山不聞不看,繼續向前。
「嘩啦啦!」
一條身長十餘米的巨蛇,從水中衝出,距離白青山千米有餘,半個身子騰出江面,一雙眼睛,冷冷鎖定了白青山。
繼而。
不斷有着水域大妖,從錢塘江衝出。
這些妖,似乎有着嚴格的領地意識。
他們彼此之間,間隔上百米。
從江中衝出後,全部鎖定了白青山。
那種眼神,就像是看待一頭獵物。
一隻,兩隻,五隻……
白青山游出不過兩百米,已經有超過二十隻的妖出現。
好在,這些妖也就是開竅境左右。
但是白青山感受的很清晰。
在看不見的江水之下,還有許多修為強大的妖,沒有出現。
而他要行之水路,尚且不見邊際。
「嘩啦啦!」
正前方,五百米開外。
一道足有三十多米的水花,從下方沖了出來。
一隻體型龐大,身上佈滿堅硬鱗片的鱷魚,從水花之中展現身姿。
這條巨鱷足有四十米。
堅硬有力的尾巴,每一片鱗片,都閃耀光澤,仿佛連子彈也難以擊穿。
他雙眼冷絕,口吐人言:「你從何處來?」
白青山停下,靜漂江中,回應道:「武夷山。」
巨鱷道:「為何來此?」
白青山道:「走蛟。」
當他說出這兩個字後,巨鱷的雙眼,陡然閃爍出兩道炙熱的光芒。
遠處其他妖,也都一樣,露出近乎瘋狂的神色。
「那牛鼻子誠不我欺,誠不我欺啊!」
巨鱷自言自語,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這話讓白青山與陳陽感到奇怪。
「果然有走蛟者,這一次,我賭對了!」
巨鱷愈發的興奮,雙眼都快噴出光束了。
「他是我的!」
遠處那條十多米長的藍鱗大蛇,大吼一聲,身體中江面上連連點動,幾個眨眼就已經來到白青山十米外。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白青山一驚。
藍蛇似乎不是巨鱷控制的妖,看表面,並非巨鱷對手,可卻敢當着他的面,搶先對白青山出手。
白青山愣了,陳陽也都愣了一下。
這裏的妖,什麼情況?
「哼!」
白青山反應過來,甩尾就抽去。
空氣都被抽的發出「砰」的爆裂聲響。
藍蛇靈活多變,身體在水中一沉,躲過這一抽,然後猛地從白青山身後探出腦袋,張口咬向他。
白青山驚詫,這藍蛇至多開竅,但交手下來,竟然如此厲害。
他不敢小覷。
避開他的攻擊,控制江水,形成一個漩渦,試圖將藍蛇絞殺。
但藍蛇察覺到危險,立即後退,也是躲了開。
「啪!」
突然。
一道水柱從要逃跑的藍蛇身下湧出,巨大的力道把藍蛇拍打騰空,向着巨鱷的方向飛去。
藍蛇眼中慌措。
下一秒。
「咔擦!」
巨鱷張口,直接將藍蛇身軀咬斷,鮮血汩汩湧出,滴答在浪花翻滾的水中。
巨鱷幾口就將藍蛇吞入腹中,一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白青山。
將藍蛇吞下後,巨鱷看了遠處那二十多隻妖,說道:「一群小妖,也敢與本王爭?」
那群妖,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用更加熾熱的目光看向白青山。
「這些傢伙,真是瘋子啊。」陳陽看着短短几分鐘發生的事情,不禁感慨。
他看出來了。
這些妖,都是各自獨立。
不管是主動攻擊白青山的藍蛇,還是這條實力恐怖的巨鱷。
他們,都是這錢塘江的一員。
並且,彼此之間,關係並不友好。
他很難理解,那天藍蛇腦子究竟是有多不好使?
很明顯,巨鱷看上了白青山。
他竟然敢和巨鱷搶人?
膽子也忒大了點吧?
雖然死了,但陳陽還是很佩服他。
「道友是否要攔我走蛟?」白青山詢問道。
妖與妖之間,同樣道友相稱。
開啟靈智後,他們便是這天地間修行的一員。
大道,他們同樣有資格追逐。
巨鱷眼中有幾分譏誚:「敢從錢塘江走蛟,不知你那裏來的勇氣。」
「千百年來,走蛟錢塘江者,有上千。」
「安然橫渡者,一手可數。」
「今天,錢塘江又將多一個失敗的走蛟之人,少一個等待機緣的本王!」
走蛟者,就是他們的機緣。
錢塘江,乃是走蛟者的地獄。
這裏群妖匯聚,且因連接海域,大妖經常前來這裏碰運氣。
來的,基本上都是走蛟渡劫失敗的大妖。
除此外,更多的,則是藍蛇那樣,開了竅,或是魚躍龍門,或是築基的普通大妖。
渡劫失敗的大妖來這裏,是為等候有妖至此走蛟。
將他們留下,斬殺,就有一定的幾率,奪取他們走蛟的機緣。
越是接近災劫之日,奪取渡劫的幾率,就越大。
而那些普通的大妖,也與他們有着相同的目的。
若是只憑自己的修行,運氣好些,百年可啟靈,再過百年可開竅,再過百年……
想要走蛟渡劫,沒有幾百年上千年,想都不要想。
斬殺正在走蛟渡劫的大妖,奪取他們的氣運,取而代之,就可省去數百年的修行。
這樣的誘惑,幾人能夠拒絕?
與他們不同。
太湖的神黿,有這份心思,卻不敢這麼做。
所以他採取最笨的方式。
殺了他,吃了他。
可延年益壽。
但總好過走蛟這麼危險的事情。
但凡是走過蛟的大妖,都清楚的知道,走蛟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
百不存一。
神黿那樣的妖,不少。
藍蛇與巨鱷這樣的妖,也有很多。
妖活一世,有追求安穩,也有追求更上一層樓的。
聚集在錢塘江的,幾乎都是後者。
「你還沒有渡劫?」巨鱷突然問道。
白青山沒有回話。
巨鱷道:「應該沒有渡劫。」
「念在你沒有渡劫,本王容你多活幾日。你且不要掙扎,本王留你一具全屍。」
白青山道:「讓開。」
巨鱷道:「本王心慈,才肯留你全屍,不要不知好歹。若換了其他人,你會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哼!」
白青山身周的江水突然涌動,身前迅速凝聚出一隻巨大的水球。
且頭上雙腳微微閃爍着微光,水球之中好似有一道道細小的雷弧在竄動着。
可就在他即將出手時,巨大的水球,突然毫無預兆的化作了水霧,落入江中。
白青山目光出現一瞬間的恍惚,幾秒鐘後,緩緩抬頭,自言自語道:「四天之後…渡劫!」
接着猛地反應過來,沖陳陽的方向大聲道:「真人,渡劫之日,在四天之後!」
陳陽狠狠的擰着眉。
四天?
時間,很緊。
在這四天之內,他們必須趕到東海。
不入東海,怎麼也不能渡劫。
走蛟所產生的災劫,可以輕鬆的將一方土地,摧毀成廢墟。
「四天?」巨鱷聽見了他的話。
遠方的妖也聽見了。
幾乎就是短短的兩三秒時間,遠方那二十多隻妖,全部的向着白青山包圍絞殺而來。
而巨鱷,則是將龐大的身軀,橫亘在水面,像一堵巨大的城牆,攔住白青山的所有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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