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婉笑怎麼也沒想到,這種時候獨孤澈竟然笑得如此開心。一筆閣 www.yibige.com
他側着臉,唇角上揚的模樣,整張臉頓時像破冰了似的,忽然就變得特別生動真實,連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氣勢都弱了好多,就像……像個大男孩?
&笑什麼,趕緊坦白從寬。」越看這傢伙的笑臉越氣悶,離婉笑抬手就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那女人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要是被她勾搭走了,我非得氣死不可。」
獨孤澈笑着搖搖頭,原本因為半妖梅所言而略微沉悶的心情也煙消雲散,伸手幫她把耳邊一束凌亂的髮絲理了理,柔聲道:「別擔心,我是你的。」
簡單幾個字,未經人事的小丫頭頓時感覺自己耳朵都紅透了。拎起拳頭就往他的胸口揍了一下,惡狠狠道:「你本來就是我的,在你病好之前休想逃跑!那半妖梅想勾搭你,本姑娘就跟她拼了!」
話雖如此,小丫頭在心裏還是小小的慫了一下,就半妖梅那恐怖身手,怕是自己還沒來得及拼命,就被人家滅得渣都不剩了……
小鬧了一番,見過半妖梅後的沉悶氣氛也消散了很多。小丫頭晃晃悠悠的大步往前走,獨孤澈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周圍路人時不時的指指點點,離婉笑聽得真切,無非就是在議論這般俊俏的男人竟然是個小丫頭的跟班之類的話語,忍不住心裏再次暗罵了一句:藍顏禍水。而走在後面的獨孤澈卻沒什麼表情,又恢復了他一貫的冰山臉。
兩人按照君無殤給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醫館,站在醫館門口,離婉笑盯着上面的牌匾反覆對了幾遍紙條上的名字,這才領着獨孤澈大步走了進去。
匆匆進門,一股清淡的藥香撲面而來,離婉笑深吸一口氣,好久沒聞到這般讓人身心舒暢的中藥味了。這是一家很普通的小醫館,店裏的擺設整潔有序,進門後迎面掛着一副字畫,「妙手回春」四個大字分外顯眼,字畫的前面是櫃枱,站在大堂中間,往左手邊走是看診的地方,桌椅板凳筆墨紙硯樣樣齊全,右邊則是一個佔滿整面牆壁的藥材柜子,櫃前的桌子上擺放着稱量的器具和藥壺、油紙之類的東西,方便為病人打包藥材或熬藥。
此時正是午後休息的時間,店裏人不多,只有兩三個在排隊等候拿藥的病人,藥櫃前兩個小廝正忙而不亂的幹着活,一個抓藥一個稱量打包。
離婉笑拿着紙條,正打算上前詢問,櫃枱後面忽然走出一位個子不高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詢問:「二位可是無殤公子的朋友?」
見有人主動上來招呼,離婉笑趕緊點頭,「是,我們昨天救了一個小姑娘,托無殤公子送到您這來,不知那姑娘的傷勢如何?」
中年人點點頭,客客氣氣道:「那姑娘只是一些皮外傷,身體並無大礙,休養幾日便好,二位請隨我來。」
說罷便側身讓路,做了個請的動作。離婉笑點頭謝過,在中年人的引路下從前廳的側門穿過,來到醫館的後院。
放眼望去,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四合院,隨行的中年人很熱情地介紹道:「我們這地方小,主屋是老大夫的住處,下人們住在東廂房,前兩年才將西廂房收拾出來給病人居住。咱這鎮子雖小,卻是人多魔少,魔不輕易生病,一旦病倒就很容易危機性命,反倒是人吃五穀雜糧常有些小病小痛,簡單開幾副藥休養一段時間便好。」
中年人絮絮叨叨的說着,「所以啊,咱這西廂住的基本都是魔,看姑娘眼生,想必是剛來鎮上不久,等會進去了見到啥奇怪事全當沒看見就好。」
離婉笑點點頭,客氣了幾句。這掌柜是個實在人,見他們不像本地人便提前打聲招呼,免得進去後看到些什麼被嚇到了,他也無法向無殤公子交代。
隨着掌柜走進屋內,離婉笑只覺得自己進了那種大戶人家的下人房。屋子裏一個挨一個的擺放了不少床位,每張床上都安裝了一個厚厚的帘子,以此相互隔開,不至於病人的舉動影響其他人。
生病的人可真多啊!
離婉笑暗暗吸了一口冷氣,前廳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幾個病人來抓藥,就連看診的大夫也不見蹤影,想必沒什麼生意便回去休息了。可誰曾想這後院竟住着這麼多病人,有的床位拉着帘子看不清裏面的人,有的靠在床頭面色慘白,一副有氣無力隨時可能駕鶴西遊的模樣。她注意到病房角落裏的幾個病人更是瘦骨嶙峋,躺在那裏,渾身縈繞着深淺不一的黑色氣息。
這副場面讓離婉笑看得有些膽寒,忍不住緊緊地抓着獨孤澈的大手。引路的掌柜似乎察覺到她的緊張,心裏輕輕嘆息一聲,趕緊開口道:「那小姑娘是凡人,受不得魔氣侵擾,姑娘請隨我來。」
「…>
說罷,離婉笑緊緊跟在掌柜的身後,不敢再看。尤其是那角落裏躺着的幾個將死之人,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黑色氣息讓她感覺渾身汗毛倒豎。
獨孤澈一言不發地走在她身邊,周圍的景象對他並無影響,捏了捏離婉笑冰涼汗濕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怕。
得到他的安慰,小丫頭深深呼出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懼意往前走。人對魔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即便她有半妖梅給的紅寶石戒指貼身保護,那種出於本能的懼意還是讓她久久無法平靜。不過說來奇怪,君無殤也是魔,就連夢子那個白痴小子都是魔,她一個凡人對上這兩個傢伙卻是沒有絲毫不舒服的感覺,甚至隱隱有些朋友之間的惺惺相惜。
難不成魔還分品種?一種讓人害怕,一種讓人親近,那像半妖梅這般時而溫柔時而兇狠的魔又算什麼品種的呢?
有獨孤澈在身邊,離婉笑漸漸放鬆下來便開始腦洞大開地胡思亂想。
&姐,姐姐?」
感覺有人在叫自己,離婉笑趕緊拍拍腦袋回神,發現幾個人都在看她,不由得有些尷尬。
眼前的小女孩靠在病床上,一雙大眼睛正好奇的觀察着面前的小姐姐。
見她精神不錯,早已沒了那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樣,離婉笑鬆了一口氣,摸摸她的腦袋道,「身體恢復的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小女孩微微發白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開心道:「大夫說我只是失血過多,只要好好休養,傷口很快就會痊癒。」說完,還主動拉上離婉笑的手,眼中盛着滿滿的感激,「姐姐,謝謝你,瑤瑤永遠都會記得你的恩情。」
女孩真真切切的話語讓離婉笑一陣感動,她坐下來握住她的手,像個大姐姐一樣幫她抹去眼角的濕潤,柔聲道:「別哭,這麼漂亮的臉蛋再哭可就成了小花貓了。」
女孩子間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引路的掌柜見此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吩咐下人送上茶水。一旁的獨孤澈安靜的站着聽兩人拉家常,之前那中年女子已經被半妖梅殺掉,此事想必君無殤也知道,看這女孩一直沒有提起中年女子已死的事情,心想或許是君無殤故意將此事隱瞞下來,免得女孩傷感。
這女孩年紀雖小,卻是很懂禮貌,聊了一會便發現站在旁邊的大哥哥始終沒出聲,為了不讓他尷尬還特意笑着誇了幾句,贊離婉笑人美心善,又有如此俊美又貼心的心上人,真是好福氣。
惹得離婉笑面紅耳赤的解釋獨孤澈的身份,並一再強調他們是兄妹,即便沒有血緣關係,卻也壓根兒不存在男女之情。
結果說完之後反倒讓瑤瑤笑了好一陣子,直言她喜歡人家不敢說,遮遮掩掩的一點沒有救她時的俠女風範。
從醫館出來後,離婉笑心情大好,看着手上的紅寶石戒指都感覺順眼了很多。墨菲瑤這姑娘性格開朗活潑,她沒上過學,也不識字,心思又十分單純,所以聊天時說出來的全是大實話,讓離婉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那直爽的性子。兩人聊了很多,獨孤澈意識到離婉笑可能短時間內走不了,便百無聊賴地找了個小凳子坐下,腦海中思緒翻飛。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此時已近黃昏,上了小橋,望着遠處的夕陽,橋下的湖面上倒影着一高一矮兩個人影,離婉笑拉着他的手忽然輕聲道:「獨孤澈,你也是魔吧?」
她的話很輕,好像是在問他,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實你不用瞞我,我恨的只是傳播瘟疫害死師父和村民的那個魔頭,對於你們魔界的其他人,我不喜歡也不恨。」向來嬉笑怒罵的小丫頭在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後已經長大了許多,獨孤澈看着她晃然發現,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面前的女孩似乎有種少女初長成的感覺。
轉身看向他,離婉笑的眼底漾着如水的波光,「今天在醫館看到的那些魔讓我第一次明白,原來你們也會老,會死,會生病,會痛苦……獨孤澈,我真的無比慶幸當初能夠遇見你,遇見……這麼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