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蓮妖走後,雲飛揚捂着肩膀的傷口靠坐在角落裏,長長的髮絲披散着,乾裂的唇瓣滲出絲絲血跡。燃武閣 m.ranwuge.com
那日,他眼睜睜的看着半妖梅與另外兩個魔界高手在靈山大殺四方,參與神丹盛會的所有門派全部死傷殆盡。屍橫遍野的山上到處都是鮮血和斷肢,哀嚎聲響徹山谷。
他也殺紅了眼,緊緊的握着寶劍朝那個妖艷的女魔頭衝過去。誰知半妖梅似是早有準備,陡然回眸,血紅的瞳孔散發出妖異的媚光,讓他的神魂瞬間渙散。只覺得被一隻大手狠狠地往後拽了一下,整個人跌倒在地,失去意識之前隱約看到幾個渾身散發着朦朧光暈的兵將正在和半妖梅纏鬥。
一切好像做夢一樣,醒來後就到了這裏——神界的最底層監牢。
和他一起被救的還有掌門長老,靈山的其他人卻早已不知去向。
「飛揚。」
靈山掌門似乎在短短几日中蒼老了許多,言語間儘是疲憊。
「掌門師叔。」深深地看着眼前德高望重的師叔,雲飛揚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老掌門擺擺手,示意他仔細聽。「靈山今日之禍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種下根源,如今魔界死灰復燃,不是你的錯。」
「師叔,我愧對靈山上下,愧對師父的栽培,也無顏再面對各位長老和師弟們,我……」
當初如果不是他救了從鎮妖谷出來的離婉笑二人,就不會讓魔尊僥倖逃脫,也就不會有後來許多事情,更不會讓靈山遭此劫難。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啊!
「飛揚,萬物有因必有果,既然魔尊註定要現世,無論你當初做出何種選擇,鎮妖谷都必然被破,所以你不必太過自責。」
老掌門早已看過世事變遷,靈山遭此大劫,魔界重振旗鼓,三界必然再起風雲。幾百年前的大戰之後,人魔兩界皆受重創,神界有冷蓮妖支撐大局而勢力漸漲,眼下的局面便從人神魔三足鼎立,迅速變成了神界一家獨大。靈山為了自保,不得已徹底依附在神界腳下,完全失去了話語權。
此次再起風雲,無論於凡間還是靈山來說都是一次機遇,一次扭轉局勢的機遇。
「回去後,你只需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抉擇,靈山未來的路怎麼走,全在你一念之間。」
一番話壓在雲飛揚心頭仿佛有千斤重,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飛揚,你是個好孩子,師叔相信你一定可以帶領靈山走的更遠。」
「師叔,你怎麼突然說這些?」雲飛揚慌了,手足無措的坐起身子,「這場劫難會過去的,我們一定可以回去,你,你別這麼說……」
「飛揚。」老掌門微微搖頭,淡笑道,「師叔年紀大了,原本打算神丹盛會後就將掌門之位傳給你,卻未料到事發突然。」
「飛揚啊,師叔給你留了個爛攤子,希望你能通過此次劫難迅速成長,建立起真正屬於你的靈山。」
雲飛揚心中一震,「師叔的意思是……建立屬於我的靈山?」
老掌門點點頭,不再多言。雲飛揚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表面懶散,內心則極為通透豁達。他不會像寒清波一樣為情所困,更不會做出因小失大的事情,靈山掌門之位的接班人絕對非他莫屬。
「只不過,有得必有舍,接管靈山就意味着百年孤獨,你必須摒除雜念,一切以人間正道為重,萬不可偏頗於兒女私情。」
雲飛揚蒼白的唇瓣緊抿着:原來師叔什麼都知道。他對離婉笑確實有過一絲非分之想,只是那種情感被他有意識的轉換成了兄妹之情。她喊他一聲雲大哥,他便規規矩矩的喚她一句離丫頭,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星星點點的情愫,化成了對她的包容與祝福,只要她好,他便安心了。
「弟子不會偏頗兒女私情,走正道,行正路,方為大義。」
短短一句話,擲地有聲,也徹底斷了心中那絲若隱若現的遐想。
老掌門不經意間微微嘆息,誰不想看着疼愛的孩子快活一輩子?但要維護人間正道總要有所犧牲,身為靈山弟子,只能在二者之間做出取捨。
雲飛揚的心裏沉甸甸的,他要如何去擔負那麼多弟子的生命,如何不辜負長老們的期待,如何重振仙門?
未來的每一步,都載滿了沉重。
南離醫館。
一襲暗花袍衫的貴公子抬頭看了一眼招牌,笑呵呵的登門而入。
「離姑娘好生悠閒,今日沒有看診的病人嗎?」
離婉笑正靠在椅子上盤算着偷溜上靈山的事,突然被來人吼了一聲,頓時收回思緒,定睛一看,樂了。
「喲,左公子,你喝完茶了?」
來人正是剛剛還在路邊喝茶吃點心的左烈,趁着藍輕尋出去辦事,他便忙裏偷閒的跑來醫館,想要看看尊主夫人在凡間的小店開的如何,順便再送點小禮物。
「一個人喝茶太過無趣,不如來姑娘的醫館轉轉,看看能否幫上什麼忙。」左烈看起來和獨孤澈差不多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只不過他渾身散發出的氣質卻與獨孤澈迥然不同。
左烈一看就是個穩重成熟又靠譜的男人,像個大家族的世家公子,完全沒有獨孤澈身上冷若冰霜的氣息。
然而這般玉樹臨風的公子,誰能想到他是個魔界中人,還是八大魔主之一的烈爺。
離婉笑吸了吸鼻子,這些都是從渃風口中聽來的八卦,不過這小子之前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或是大人物,直到在靈山撞見他們,才開始和這些魔界大佬有所交集。
「左公子,你該不會是替某人查崗的吧?」
「嗯?姑娘此言何意?」左烈當然清楚她口中的「某人」指的是誰,不過自家尊主要想知道這丫頭的動向,簡單施個小法術就能看到,何必大費周章?
「那你來我這幹嘛?」離婉笑頓時沒了興致,才半天沒見,她竟然已經開始想他了!沒出息,太沒出息!
左烈笑了笑,「聽說南離醫館在招人手,我剛好有幾個朋友閒的發慌,想找點事情做,不知離姑娘可否幫我這個小忙?」
說完,左烈手指一挑,門外陸陸續續走進來四五個年輕人,都是看上去十幾歲的少年,三男兩女,皆做丫鬟小廝打扮。
「這些,不會都是你從那邊帶來的人吧?」離婉笑吞了吞口水,壓低聲音道。
左烈默默點頭,「這些小傢伙暫時無處可去,我正愁沒地方送,不如你就將他們收了,放在醫館裏打雜,不用管吃住,能省一大筆銀子。」
這話說到離婉笑的心坎里了,魔界來的不用吃飯不說,工錢也可以折半,而且麻煩少,不挑活。
「只是有一點,他們都不懂醫術,你得手把手教上幾天,可能會比較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離婉笑趕緊接道,「醫館重新開張,很清閒,我有的是時間。
「不過左公子,你得保證這些不是你幫別人安插在我這的眼線,不然我可是不收的。」
「呵,離姑娘你想太多了吧,那人何時對你動過小心思?他怕是從沒做過讓你不高興的事情,又怎麼會在你身邊安插人手?」左烈覺得不可思議,離婉笑這個小丫頭怎麼會對尊主如此防備?
他不知道的是,離婉笑正在盤算偷偷去靈山的事情,獨孤澈不想讓她看見的東西,她偏偏就是很好奇,當然要想辦法掩人耳目地溜過去。
「額,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離婉笑順手喊過渃風,「你去給大家安排一下,然後再把招人的告示摘了,有問的就說咱們這招滿了。」
渃風聳聳鼻子,就知道這種事情都得落他身上。
「知道了。」
哼哼着應了一句,渃風大辮子一甩,領着幾個人往後面去了。
左烈說完正經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桌子邊,打量了一遍整個醫館。
「你寧願待在這麼個小地方,也不去魔界享福,離姑娘你是怎麼想的?」來之前他還以為離婉笑在凡間的房子有多好,想不到就是這麼個簡陋的屋子,和尊主所住的宮殿簡直是雲泥之別。
「我才不要去魔界,有什麼好玩的。哦對了,那天和你一起的公子怎麼沒來?」她還記得坐在左烈對面的藍輕尋,也是個儒雅公子,長相卻秀氣許多。
「你對他印象很深嗎?」左烈挑挑眉,「他去辦事了,最近有點忙。」
藍輕尋今天去了靈山的後山禁地,劍冢準備開挖,他要先去看看,定下來後才能派人過來開工。
話說後山確實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靈氣十分充裕,將埋葬在那裏的劍洗去了不少怨氣和血腥。那些劍隨便拔出一把都能削鐵如泥,若是全部用來武裝軍隊,絕對是有益無害的。
左烈眯着眼睛看向她,離婉笑眨眨眼,「我就是隨便問問。」
怎麼可能!你是獨孤澈手下,那個和你在一起的傢伙肯定也是獨孤澈的人,所有人都回了魔界,就剩你們兩個在這逗留,還不是為了靈山的事?希望今晚行動不會遇上這兩個傢伙,不然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