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魔三界在初始誕生之際就早有約定,各自劃分界限,固守疆土,無論何時都不可越界。一筆閣 www.yibige.com因此,雖說來人間歷練的妖魔神佛很多,但大都恪守本分,他們混跡在市井高堂輕易不露馬腳,更不會干擾人間秩序。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尤其是魔界中人,他們天生欲望強烈,常常不自覺的挑釁,偶爾還會四處作亂尋樂,因此惹得人神共憤。在當年神魔大戰之後三界平衡被打亂,神界便趁機搶奪魔界地盤,各路妖魔勢力被瘋狂擠壓,他們不得不四處逃竄,其中一部分類似君無殤這樣修為不上不下的小魔逃到了人界,由於心懷怨恨,便開始四處作亂。
獨孤澈回歸之後也開始着手整頓此事,尤其是最近人界狼煙四起,不少妖魔蠢蠢欲動,他便藉此機會下了一盤大棋,打算順藤摸瓜找出潛伏在人界的禍首,將其一網打盡。
然而天不遂人願,偏偏與世無爭的離婉笑在重返人間之後竟被意外捲入這場爭鬥,這是連獨孤澈都未曾預料到的事。
魔界的大牢設在冥火煉獄,那裏陰暗潮濕,常年不見光,裏面所有的監牢都被強大的術法籠罩,關在其中的都是死刑犯。那種地方獨孤澈很少過去,一般都是讓手下人去審問,但今日他早早的將政務處理完畢,接到御凌霜的匯報便決定親自主審,希望能問出來一些線索。
畢竟,離婉笑身在人界,有人在那邊作亂,他總是無法安心的。
跟着御凌霜踏入監牢,壓抑的氣息讓獨孤澈微不可見的眯了眯眼。他面色沉靜的一路走過,周圍的哀嚎和悽厲的慘叫聲都隨着他走近而漸漸消失。
魔尊忽然釋放出來的強大氣場讓走在前面的御凌霜都禁不住微微側目。
被抓來的作亂之人關押在最深處的一間牢房,獨孤澈面若冰霜的走在長廊中,在路過一個狹小的房間時,忽然一聲極其微弱的聲響讓他頓住了腳步。
「獨孤……哥哥……」
御凌霜也聽見了,他轉頭看向身後靜立不動的尊主,止不住微微皺眉,一絲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救命……獨孤哥哥……救命……」
聽聲音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微弱的呼喚卻讓獨孤澈的身體漸漸僵直。他緩緩轉身看向牢中,一眼就看見了蜷縮在角落裏的男孩子,然而更讓他渾身顫抖的是,那孩子的身邊癱坐着一個長發女子。
女子身材嬌小,全身遍佈血污,印象中那件熟悉的布衣裙衫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她的雙手被鐵鏈綁住,已然昏迷不醒。
站在獨孤澈身邊的御凌霜腦中嗡的一聲,整個人宛若雷劈。他不認識那個孩子,可這女子卻是再熟悉不過的!
獨孤澈一言不發,甚至沒有出聲讓後面跟着的幾個牢頭開門。他左手手一抬,牢房的法術瞬間撤下。幾個被嚇的顫巍巍的牢頭瞪大眼睛,驚奇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尊主一步步踏入牢房,俯身蹲在那個孩子面前。
冷塵身上的傷疤全部裂開,臉上的半塊面具也沒了,血淋淋的半張臉看起來極為恐怖。
「獨孤哥哥……」微弱的抽泣仿佛字字泣血般打在獨孤澈的心上。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着撐起身子跌入哥哥懷中,眼淚拼命往下掉,混着鮮血打濕了獨孤澈的衣襟。
「塵兒……」話堵在胸口,疼得難受。
「救救姐姐,求求你……救救姐姐,她快不行了……獨孤哥哥……求你……」
叱咤風雲的魔尊第一次不敢伸手去碰一個人,生怕那亂糟糟的頭髮後面藏着的是那個人的臉。
他僵硬的手指輕輕撥開那一縷長發,一張慘白的小臉出現在眼前。她的嘴角還殘留着血跡,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刺穿胸口,獨孤澈抱着孩子的手掌緊握成拳,強大的法力瞬間纏住鐵鏈,下一秒拴在二人身上的鏈子轟然爆裂,化成大片粉末紛紛揚揚的從空中落下。
站在門口的御凌霜心頭巨震,立刻全身繃緊,凝聚精神等待指令。他知道,尊后重傷被囚之事尊主一定會讓他一查到底,人魔兩界又要再起風雲。
獨孤澈平靜的可怕,他狠狠地將怒火與痛苦壓住,冷然開口:「御凌霜,帶塵兒去後宮休息。」
「是,尊主。」
御凌霜快步走進,從他懷裏結果孩子,此時才驚訝發現,這孩子身上裸露的皮肉竟然全是猙獰的傷疤,大片大片的,一眼看去觸目驚心。
獨孤澈脫下外袍努力壓制着雙手的顫抖,用衣服將離婉笑裹住,然後輕輕的將她打橫抱起。
腳步沉穩的走出牢房,將審問犯人之事徹底拋在腦後。
跟在他們身邊的幾個牢頭已經跪在地上抖如篩糠,他們是何等精明,單看尊主的動作就知道遇上了大麻煩,關押魔尊心愛之人,這次怕真的是難逃一死。
獨孤澈沒有理會他們,面如寒霜的走出了監牢,直到門口才停下。
「再有此事,無須審問。」話說完,獨孤澈便不再多言,徑直往後宮方向走去。
御凌霜低頭稱是,眼底翻滾着漆黑的濃霧。
無須審問,立斬無赦。
獨孤澈未做停留直接抱着離婉笑回了後宮,偌大的後宮依舊繁花似錦,繞過花園,在寢殿的後面是一處溫泉。
冒着熱氣的泉水從三面的黑龍口中噴出,落入池中濺起紛紛水花。
離婉笑是凡人之身,即便擁有不俗的法力依舊難以承受他的治癒之術。平時的小傷也就罷了,此時她內息紊亂,全身無數傷口都在流血,若再不及時救治恐有性命之憂。
無奈之下他只能藉助來自凡界天山池中的萬水之源來將自身法力之中的魔氣洗掉,然後再強行注入她體內,幫助她的法力運轉來修復身上的傷口。
獨孤澈揮手脫下外袍,抱着她緩緩走進池中。離婉笑身上的衣服已被凝固的鮮血粘住,只能將她直接抱入池子裏,待傷口復原再幫她脫去破碎不堪的裙衫。
離婉笑身上冰涼,昏睡中只覺得突然被一股暖流包裹,皮膚微微刺痛,她嚶嚀一聲眼皮顫了顫卻沒有睜開。
將她放坐在池中的石凳上,獨孤澈單手凝聚法力緩緩推入她胸口。絲絲縷縷的熱流從胸前向四面八方涌去,蔓延過四肢百骸。一些細小的劃傷幾乎在法力被注入的時候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獨孤澈小心翼翼的掌控着,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魔氣會傷到她。
細水長流的治癒持續了很長時間,雲霧繚繞的溫泉上隱隱約約能看見兩個人沉靜如水的面容。離婉笑雪白的小臉漸漸恢復紅潤,皮膚在熱水中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飽滿,仿佛能夠掐出水來。
獨孤澈耐心的引導着她體內凌亂的氣息慢慢恢復順暢,肩頭和後背的大片淤青也漸漸消散。直到她自身的法力重新開始運轉,才緩緩收回氣息,任由她自己療傷。
睜開眼,入目便是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子。她紅彤彤的小臉只有巴掌大,此時閉着眼睛,柳眉微蹙,薄薄的唇瓣輕抿着,似是有些難耐。
一股暖流忽然從小腹升起,火燒火燎的在體內衝撞。獨孤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收回目光,整個人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靠在旁邊的池壁上調息。卻沒想到昏迷的女子在他鬆手之後突然失去助力,身子軟軟的倒向水中。
獨孤澈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托住。離婉笑毫無知覺的靠在他懷裏,似是扯動了傷口,不自禁的輕吟出聲。
「總說我妖孽,我看你才真真是個小妖精。」看着她宛如紅透的水蜜桃般瑩潤透亮的小臉,獨孤澈禁不住苦笑。
這丫頭不在身邊的時候他日思夜想相思成疾,不論做什麼滿腦子都是她的一顰一笑。剛剛在大牢裏見着她,只覺得五雷轟頂,通體冰涼,那一刻巨大的恐慌幾乎將他吞沒。此時她只是無知無覺的靠在懷裏,他居然險些把持不住。
要知道,以前在凡界的時候他常常與她相擁,哄着她入睡,心中縱有萬千情愫也不敢有絲毫逾越,生怕傷了她半分。
獨孤澈閉了閉眼,強忍下體內的熊熊燃燒的烈火,依舊扶着她的肩膀不敢移動分毫。
「獨孤澈……」
不知做了什麼夢,外傷已經痊癒的離婉笑喃喃自語,絲絲淚水從眼角溢出。
抬手輕柔的撫去她眼角的濕潤,獨孤澈目光沉沉的嘆息,「你既然還念着我,為何又要逼我放手?」
「婉笑,你可知……我很想你。」
終於,他輕輕俯身吻上她光潔的額頭,甜潤的氣息讓他忍不住沿着她眼角的淚痕一路往下。小心翼翼的裹住她的唇瓣,緩緩吮吸。
甜美的味道撕磨着他腦海中緊繃的神經,體內的欲望漸漸攀升。
雙手不由自主的拉扯下兩人身上僅剩的衣衫,坦誠相對,再無阻隔。
「疼……」
輕輕的呢喃讓沉醉其中的獨孤澈瞬間睜開眼睛,身體遲疑了一下,隨即急速轉身將快要噴涌而出的欲望狠狠的壓了回去。
不敢再多看一眼,他緊緊的攥着拳頭努力讓自己恢復理智。獨孤澈,她身體尚且虛弱,你怎麼能在這種時候要她?若強行結合,體內的純元魔氣極有可能會傷她性命,你是在害她!
揮手驅散泉水上的霧氣,獨孤澈抱着她從池中飛身而起。長袍加身,他順手用自己的外衣裹住她光潔的身子,一路馬不停蹄的回了寢殿。
將她放躺在床上,蓋好錦被。獨孤澈怕自己再次失去理智便不敢久留,徑直去了前殿。
收到消息的半妖梅和東方鈺正立在殿上,見自家尊主匆匆進來,神色略顯慌亂,不由得紛紛詫異。
獨孤澈進門後不待他們開口,直接道:「妖梅,婉笑在寢殿休息,你去幫本尊照顧一下。」
此話讓兩人皆是一驚,他們聽御凌霜說完之後覺得尊主定會對在凡界作亂之人動手便立刻趕了過來,誰曾想向來穩如泰山的尊主竟然慌慌張張的跑來,一進門就先讓半妖梅前去照顧尊后,難道不是剷除作惡妖魔的事情更重要嗎?
半妖梅先是一愣,隨即低頭領命退下。
與獨孤澈擦肩而過的時候隱隱聞見他身上殘留的水汽,半妖梅頓時心中瞭然,嘴角勾起一絲輕笑,快步朝後宮方向走去。
眼看着半妖梅離去,獨孤澈心裏鬆了一口氣。半妖梅到底是個女子,在凡界的時候她也與離婉笑相處不錯,若她能醒來,兩個女子之間或許更好說話。
聽着東方鈺的匯報,獨孤澈總是忍不住走神,心神不寧的樣子看的東方鈺都快說不下去了。
「尊主,你若不放心便回寢殿看看,尊后既已脫險想必不會再有大礙。」
獨孤澈眼神動了動,擺手道:「無妨,有妖梅照顧,不會有事。」
「御凌霜呢?」
「回稟尊主,御將軍正在給那孩子療傷,還沒出來。」
獨孤澈點點頭,它當然記得冷塵的傷勢,在南離醫館的時候還曾親自幫他調試藥浴。婉笑最是心疼那個孩子,所以他也就多放了些心思在他身上,讓御凌霜親自出馬給他療傷,也不枉他的知恩圖報。
「你去凡界一趟,加緊徹查。最近人間戰亂四起,混跡在凡界意圖趁亂鬧事的那批人必然還會有大動作,將他們揪出來繩之於法。」
東方鈺恭敬低頭:「遵命,屬下即刻出發。」
「至於御凌霜,待塵兒情況穩定之後本尊會讓他去凡界幫你。」
「是。」
東方鈺退下後獨孤澈一人坐在大殿上,心裏的動盪才稍稍安定了些。
半妖梅走進寢殿的時候,離婉笑還沒醒,她輕輕走過去看着那張平凡的女子面容,不知是何滋味。
她有着魔界第一美人的稱號,又是魔尊身邊的得力幹將,人人都會對她投來羨慕的目光,唯有那個人始終不肯多看她一眼。
曾經她以為是自己不夠貌美,不夠體貼,直到遇見離婉笑才終於漸漸相信了緣分的存在。其實很多時候並不是她不夠好,而是他心中的那個女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她罷了。
離婉笑,一個出身鄉野的丫頭,沒有法力,長相一般,對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經常做錯事情。或許真的應了那句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花,這般女子竟將尊主的信死死地栓在了她身上,讓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為她神傷,為她不安。
「丫頭,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半妖梅苦笑着幫她掖了掖被角,忽然觸到一片光潔的肌膚,不禁微微一怔。輕輕掀開被子,春光乍現,她手一抖被子脫手落下。
「你們……你們……」半妖梅一時難以置信,半晌才苦笑着垂下眼瞼。現在才知道尊主為什麼會慌慌張張的跑來讓她進寢殿照顧離丫頭,竟是因為這事!
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白色的單衣細細地幫她換上,半妖梅便慵懶的坐在地上背靠床沿出神。
「塵兒……塵兒快跑!」
離婉笑驚叫一聲,猛地從床上掙紮起來,頭上沁出不少冷汗。
半妖梅嫵媚的輕笑在床邊響起:「那孩子已經抱去療傷了,有御將軍在他不會有事的。」
聽見熟悉的聲音,離婉笑身子一僵:「梅……姐姐?」
半妖梅趴在床沿,像個小狐狸似的眨眨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她,那模樣竟多了幾分嬌俏可人。
「丫頭,感覺如何?是不是身上的傷都不疼了?」
尊主是何等人?他親自出手還有治不好的傷痛?
離婉笑後知後覺的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寢殿,熟悉的軟榻,還有熟悉的半妖梅,所以這裏是……
「是他救了我?他人呢?」
「尊主怕了你,躲到前殿處理政務去了。」
半妖梅也不隱瞞,直接調侃道。
離婉笑抓着錦被的手緩緩收緊,「那塵兒呢?就是和我一起的那個孩子,他怎麼樣了?是我非要帶他上街遊玩的,有危險的時候卻沒能保護好他,都是我的錯。」
「他沒事,有御凌霜親自出手,他的身體很快就能恢復,你不用太過擔心。那孩子也心繫着你,等他醒來肯定會立刻跑來見你的,不要擔心。」
半妖梅見她又要哭趕緊用手絹幫她擦淚,語重心長道:「那孩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我待會兒就替你去看看他,別擔心。」
輕柔的話語讓離婉笑心裏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半妖梅也禁不住有些心疼。將她輕柔的攬進懷裏,溫熱的手掌撫着她微微扁豆的後背。
「好孩子,你受苦了。」
半妖梅是親眼看着她一路走來的,這個女孩有時候堅強的讓人心疼,她重情重義又心思細膩,甚至為了靈山那些人與獨孤澈決裂。
真是個傻孩子!
「梅姐姐,我……我是不是做錯了?」離婉笑抽噎着伏在她懷裏,悶悶道。
她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傷,命懸一線,可是醒來後身上卻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想必是獨孤澈跑來給她治好了傷又擔心她不願意見自己,便小心翼翼的躲了出去。奈何放心不下,便請梅姐姐代為照顧。
這些,其實她心裏都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