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派後山斷崖,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到處是人體從高處摔落後變成的那種肉餅骨塊,野狗與豺狼來回其間,撕扯着一具具已經不成形狀的屍體,大群的禿鷲與烏鴉在上空盤旋着,一隻只瞪着火紅的眼睛,直視着谷底,時不時地看準目標,凌空而下,對着屍體啄食,享用着難得的大餐。
崖上的屈彩鳳,癱軟無力地倒在崖邊,痛哭流涕,山頂的巫山派人眾的屍體,被幾天前錦衣衛和官軍撤離時,集中堆成了幾個大塊,焚燒一盡,山風呼嘯,把那些死者的骨灰撒得到處都是,屈彩鳳的一襲大紅羅衫上,已經儘是灰黑相交的屍粉,就連她那白皙的絕世容顏上,也是給塗上了一層厚厚的屍粉,被她的淚水,沖得一道道的,任誰見了,再聽到她那痛徹心肺的哀號之聲,都會心碎不止。
白玉燕捂着左腹的傷處,在幾個同伴的攙扶下,循聲而至,看到屈彩鳳已經哭暈在地,嘆了口氣,那幾名同伴上前扶起了屈彩鳳,可就在扶住她的一瞬間,令人驚異的事情發生了,屈彩鳳的那一頭烏瀑般的秀髮,自髮根處,開始慢慢地變白,如同霜雪迅速地在秀髮上凝成了一層嚴霜,漸漸地,整頭的烏髮,都變成了銀絲,如同六月的霜雪,隨着這山風的呼嘯,在控訴着這個殘酷的世道。。。。
當屈彩鳳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黃龍水洞的石床之上,身下蓋着溫暖的熊皮,而白玉燕的身上纏着繃帶,坐在自己面前的石墩上,以手托腮,雙眼通紅,看到屈彩鳳醒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彩鳳,你醒了!」
屈彩鳳掙扎着起了身,喃喃地說道:「我怎麼會在這裏?玉燕,是你把我帶來水洞的嗎?」
白玉燕點了點頭:「是的,那天我給陸炳的火槍擊中,掉落後山的懸崖,幸虧給一棵樹絆住了,僥倖保了條命,彩鳳,太慘了,真的是太慘了,我,我眼睜睜地看着後山的婦孺們,一批批地給從崖頂推下,就象,就象雨點一樣地下落,我看着,看着她們一個個摔在崖底的岩石之上,摔得腦漿迸裂,摔成了肉餅,我卻無能為力,她們,她們的血,她們的腦漿濺到我的身上,臉上,那麼地咸,那麼地腥,太可怕了,彩鳳,那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她一邊說,一邊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說到最後,淚如雨下,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屈彩鳳捂着耳朵尖叫道:「別說了,別說了!」兩人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相擁痛哭!盡情地讓眼淚來抒發心中的恐懼與悲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漸漸地停止了哭泣,各自坐回了原處,白玉燕抹着眼睛,幽幽地說道:「彩鳳,你究竟去哪兒了?為什麼你到了武當,還要攻擊武當,惹下這麼大的禍事?在大傢伙兒都需要你的時候,你卻沒有出現?我知道你是絕對不會扔下巫山的,可是,可是其他的姐妹們不知道,不理解啊。要是有你在,這次我們不會輸得這麼慘!」
屈彩鳳無奈地一聲長嘆:「我在武當的時候還好好的,我的計劃幾乎完全成功了,就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一個黑衣人,救走了陸炳,當時我就知道大事不好,要急着趕回巫山,可是林宗他卻說要說服他師父,請武當幫忙助守,我信了他,就多留了三天,結果他非但沒有說明紫光真人,反而讓紫光大怒,趕我下山。」
白玉燕皺了皺眉頭:「於是你就因為這個,大開殺戒,血洗武當,連紫光道長也死在你手下?天哪,彩鳳,你怎麼能這樣?」
屈彩鳳的眉頭深鎖:「我怎麼會是這種人呢?玉燕,連你也信不過我了嗎?」
白玉燕拉起了屈彩鳳的手:「我當然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再說以你的武功,又怎麼可能一個人血洗武當?是不是寒心丹毒再次發作,讓你走火入魔了?」
屈彩鳳咬牙切齒地說道:「正是,那天是十五月圓之時,本就是我要失控之時,我匆匆離開武當,也是為了避免讓他們看到我的樣子,可不曾想,赤花鬼母和苗飛虎一直在山下,想要尋機報復,我下山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們,我中了苗飛虎的三陰奪魂鏢,那鏢上塗有寒性劇毒,有類似寒心丹的作用,大概是刺激了我體內的真氣,讓我提前發狂了。」
白玉燕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你殺了赤花鬼母和苗飛虎嗎?」
屈彩鳳搖了搖頭:「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一個人倒在武當後山小河邊的河灘之上,渾身是傷,幾乎無法走路,而大批的武當弟子正在四處搜索。」
「若不是我裝死突襲,擒住了辛培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事。趁着武當眾人圍過來之前,我打暈了辛培華,然後逃了出來。」
「這次我傷得太重,真氣亂行,幾乎毀了經脈,好不容易才找到隱密之所調養,因為武當弟子和正道人士的不停搜索,我還被迫幾次改變藏身之所,所以才耽誤了回來的時間,沒想到,沒想到回來之時,竟然是這樣!」
說到這裏,屈彩鳳的雙眼通紅,幾乎要再次落淚,而白玉燕看着她滿身的傷痕,也是心有不甘,嘆息不已。
白玉燕嘆道:「陸炳在武當沒死,他上報皇帝,說瑞王是孟堂主所殺,所以皇帝震怒,下令剿滅我們巫山派,因為你殺了紫光真人,所以武當的大批俗家弟子,還有江湖上的名門正派這回也跟着錦衣衛一起行動。」
「我一時心急,暴露了本來面目,張堂主和錢堂主她們發覺之後,吵着要離開,我制止不住,只能讓錢堂主帶着不少弟子走了,而張堂主卻是留了下來,去安排後山的婦孺們撤離,結果也沒走成,彩鳳,這回我們巫山派算是完了,活下來的姐妹,不過幾十人,我們,我們有什麼面目去面對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