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冷天雄似乎並未看出李滄行的虛實,所以在李滄行看來,現在儘量地拖延時間,給自己的兄弟們爭取把冷天雄的同夥們一網打盡的機會,方是上策。
李滄行的目光炯炯,周身的天狼戰氣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他收起了全部的真氣,這點反而讓冷天雄摸不着虛實。面對着冷天雄有些微微驚訝的眼睛,李滄行平靜地說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當年進錦衣衛就是為了保國護民,今天建立黑龍會,也是為了澄清天下,除暴安良。君不愛百姓,天愛百姓,官不佑黎庶,我自佑之!」
李滄行的話氣勢十足,正氣凜然,雖然沒有運起任何的內力,但仍然是讓冷天雄為之色變,他喃喃地念了兩遍「黑龍會」,開口道:「這是你新創的門派?」
李滄行哈哈一笑:「不錯,這黑龍會就是我天狼所創立的,冷天雄,如果今天你能僥倖不死,以後這個名字也會永遠是你的惡夢,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冷天雄冷冷地開了口:「年輕人,你的氣勢不錯,我很喜歡,今天能設下這樣完美的埋伏,也足以值得稱讚,但僅憑你現在的實力,還無法把我們一口吃下,如果你真的有十成的把握對付我,早就出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冷天雄沒有扭頭,他的耳朵動了動,背後的一切,盡收他的心底,他緩緩地說道:「你新創黑龍會,雖然有眾多高手。但是全無底蘊,而且你的手下個人武藝不錯,但缺乏訓練和配合。所以現在人數超過我的部下一倍有餘,仍然不能迅速取勝。」
「而且這只是我神教的一支總壇衛隊而已,即使我把這些精英全都損失在了這裏,我和上官,司徒,東方這幾個首腦想要突圍,也不是太難的事情。我神教信徒上萬,不用兩年,就能重新訓練出一支強大的總壇衛隊出來。而你的手下,一旦今天全部折損在了這裏,以後想要補充,可就太困難了。」
李滄行一言不發。冷天雄說的確實是事實。他迅速地判斷了戰場的形勢,錢廣來,裴文淵他們幾乎都是以二對一,佔了不小的優勢,可是上官武,司徒嬌卻狡猾地向着人群中轉移,想要一舉將他們擊殺,只怕是難上加難。更不用說自己這樣單獨面對冷天雄,更是毫無將之擊斃的把握了。
冷天雄繼續說道:「而且你要守住這台州城。如果跟我的人把本錢拼光了,到時候如何去擋那上泉信之的萬餘倭寇?想必你這回建立黑龍會,又一上來就選擇了和我們神教開戰,就是想要揚名立萬,爭霸東南,對吧。」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冷教主,你想說什麼,儘管直言吧。」從冷天雄的話里,他聽出了對方的心虛,誠然,冷天雄嘴上說得雖然輕鬆,但也不可能真的就眼皮不眨一下地把自己的總壇衛隊全折在這裏,今天已經損失了十長老,再把這多年訓練的總壇精英全部扔在這裏,只怕十年之內也難以恢復元氣了。而他剛才說了這麼多,顯然是想為求和作鋪墊。
冷天雄微微一笑,開口道:「天狼,你我來個城內之盟,如何?」
李滄行的眉毛一揚:「我不會和魔教作盟友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冷天雄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寒芒:「年輕人,不要太狂妄了,你今天殺我如此多的教友,你以為本座會跟你化敵為友?」
李滄行哈哈一笑:「你要戰,便戰,還有何好說的。」
冷天雄的臉上殺氣一現,又瞬間恢復了平靜,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今天一戰,你我都損失不小,現在再打下去,只會白白地損耗各自的實力,實非明智之舉。不如你我就此言和,罷兵休戰一年,如何?」
李滄行料到冷天雄就是這個意思,但他要冷天雄自己提出這求和的條件,他輕輕地「哦」了一聲:「這罷兵休戰一年,又作何解?」
冷天雄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是想在東南立足,我們神教可以退出東南沿海一年,不與你們爭鋒,這樣你有充足的時機發展自己,不要說我沒有給你機會。一年之後,我必親率教中精英找你們黑龍會報今天的一箭之仇。」
李滄行微微一笑:「冷教主,我知道你一向言出如山,只是你這條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你今天知道了我們黑龍會的實力,所以只說休戰一年,一年之後,我們再發展也不可能跟你的魔教正面對抗,到時候你悉起魔教大軍來復仇,想要取勝並非難事,這跟你出了城後就重整人馬回來報仇,也沒什麼區別吧。」
冷天雄一咬牙:「那你要如何?」
李滄行冷笑道:「冷教主,我今天雖然吃不掉你,但也可以把你的手下盡數消滅,即使你們幾個首腦人物可以僥倖逃脫,你辛苦訓練出來的總壇衛隊也只怕沒幾個人可以生還,我的黑龍會不設總壇,可以化整為零,大不了重新出關到蒙古,你的勢力鞭長莫及,又能耐我何?所以你這條件我根本不希罕。」
冷天雄的額頭那符文一閃,沉聲道:「你待如何?」
李滄行正色道:「你若真有誠意講和,那就斷絕和嚴世藩的聯繫,三年內不得向我們出手,而且不止是沿海,南直隸,江西,廣東這三省,你也不得進入。」
冷天雄怒道:「天狼,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這條件我絕不接受。」
李滄行「嘿嘿」一笑:「冷教主,這條件其實對你沒什麼壞處,跟着嚴世藩這個奸賊在一起,對你已經沒什麼好處了,他跟朝中的清流派大臣隨時都可以聯合,也就是說你的死對頭伏魔盟。他隨時會禁止你攻擊,你就這麼心甘情願永遠地當他的走狗嗎?」
冷天雄面無表情地回道:「我們神教跟嚴閣老父子是合作的關係,不是什麼下屬。到目前為止,合作得一直很愉快,你不用想辦法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嘶」的一聲,上官武一聲悶哼傳來,看起來是受了輕傷,冷天雄的眉毛跳了跳,額角隱隱地滲出一滴汗水。
李滄行心中竊喜。回道:「冷教主,冷暖自知,嚴世藩以前是幫過你們。可現在對你們的助力卻是越來越小,就好比這次,他讓你們魔教來這東南之地,為倭寇的攻城掠地拼死拼活。你們卻撈不到任何好處。這回還損失了這麼多手下,你真覺得是有利可圖嗎?」
冷天雄咬了咬牙,回道:「當年神教困頓之時,嚴閣老父子於我們有過大恩,這點你就是說破了天,我們也不會改變這盟友關係,天狼,別的兩條都可以商量。唯獨這條,斷不可接受。」
李滄行微微一笑:「那好。其他兩條,你可願意接受?」
冷天雄沉吟了一下,開口道:「三年內休戰可以,但是要我們退出廣東,恕難從命,我們在廣東經營多年,那裏早已經成為我們的重要基地,南直隸和江西兩省我們神教沒有進入過,倒是可以讓給你們。」
李滄行搖了搖頭:「要講和,就得退出廣東,這點沒的商量,其實退出廣東,對你們有好處,你們這次在台州損失如此之慘,伏魔盟就算不動,洞庭幫也一定會全力攻打你們,與其分兵四處防守,不如收縮實力,集中全力與洞庭幫去爭奪湖廣省,我若是你,就不會覺得這個提議有問題。」
冷天雄的眼中光芒閃閃,語氣中帶了一份嘲諷:「天狼,你是我的敵人,什麼時候又能為我們神教打算了?」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我們既然要在東南一帶建幫立派,自然也會和除了你們魔教外的其他門派起衝突,江西太乙教,南直隸和浙江的丐幫,湖廣一帶的洞庭幫,武當派,都可能成為我們的對手,所以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既然我們三年內可以和平相處,那我們也希望你們可以牽制我們潛在的對手,給我們的發展爭取時間。」
冷天雄突然笑了起來:「好諷刺啊,天狼,你剛才還對我們恨得咬牙切齒,必須消滅我們而後快,現在卻說要跟我們聯手合作,你自己信嗎?」
李滄行也跟着微微一笑:「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爭霸江湖也是如此,今天如果我能在剛才把你和上官武一下炸死,那就是大獲全勝,可以盡滅你們魔教精英,你們魔教若是群龍無首,自然也無法向我們復仇。」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冷教主逃過一劫,今天我們既然無法把你們全部擊殺,那就只能想辦法和平共處,而且這停戰和議可是你冷教主提的,自然應該表現出更多的誠意才是。」
司徒嬌的一聲輕呼也鑽進了兩人的耳朵里,剛才是一聲巨大的炸響,顯然是高手間的硬碰硬的一下,冷天雄不用看就知道,鐵震天逼着司徒嬌硬拼了一掌,而這種正面的對抗向來非司徒嬌所長,而從她剛才的那聲輕呼來判斷,已經隱隱受了內傷。
李滄行的劍眉一挑,虎目之中精光閃閃:「冷教主,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自己不退,上官武和司徒嬌他們也不敢撤出,再打下去,只怕就不是輕傷的事了,就算留得一命,給打殘了的手下,也無力助你爭霸天下吧。」
冷天雄的眼中光芒一現,咬牙道:「天狼,總有一天,你會為今天對我如此相逼而後悔的。」
李滄行哈哈一笑:「冷教主,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說得不錯,這城下之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往肚裏吞了。」
冷天雄厲聲喝道:「全都住手!」
打鬥着的人群們紛紛停住了手,虛晃兩招後,紛紛向後跳開,李滄行也衝着紛紛扭頭看向自己的門徒們點了點頭,大家這才心有不甘地收刀退後。
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三百多具屍體,兩百多具是魔教的。剩下近百具乃是黃衣的黑龍會成員,剛才這通混戰,雙方各折損了百人左右。魔教的總壇衛隊配合默契,小隊作戰戰法純熟,也給黃衣的黑龍會成員們造成了不少的傷亡,這才是李滄行今天最終同意罷兵休戰的重要原因。
冷天雄狠狠地瞪了李滄行一眼,說道:「三年之後,今天之仇,當向閣下討還。」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冷教主。你是不是該把剛才的約定再向你們的光明之神發個誓呢?」
冷天雄咬了咬牙,舉手向天,朗聲地發了一遍重誓。把剛才李滄行提的條件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魔教徒眾們個個面露悲憤之色,卻心知若非如此,只怕今天多半是要死在這裏了。雖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恨恨地接受。
冷天雄發完誓後,轉身大踏步地向城頭走去,走過上官武和司徒嬌身旁時,他重重地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三人一起飛上了城頭。
東方狂的身上衣服已經被刺破了十幾處口子,護身的軟甲盡顯無疑,從剛才休戰開始,就惡狠狠地盯着對面的歐陽可與王念慈。等到冷天雄三人飛過城頭後,他冷冷地說道:「歐陽可。改天再領教閣下的高招。」緊接着頭也不回地向着城外跳下。
魔教的其他眾人都背起身邊同伴的屍體,默默地飛躍上城牆,很快,這百餘名勁裝黑衣大漢,就消失在了城外濃濃的夜色之中。
李滄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錢廣來等人一臉興奮地跑到了他的身邊,錢廣來哈哈大笑道:「天狼,今天殺得可真是痛快啊。」
不憂和尚的濃眉依然深深地蹙着,不甘地說道:「可惜沒有殺了司徒嬌這個賊婆娘,只要再打三百招,一定能宰了她。」
鐵震天搖了搖頭:「和尚,老鐵可沒你這麼樂觀,這賊婆娘狡猾得很,一直利用同伴給自己作掩護,我看後來她有意想要逃出城去,只怕不用三百招,她就跑了,這女人的輕功好,你我都追她不上。」
不憂和尚不服氣地說道:「城頭有歐陽夫婦,斷不會讓她跑了。」
歐陽可微微一笑,說道:「那個東方狂的武功很高,我們聯手對他,也沒占什麼優勢,念慈還受了點輕傷,若是那司徒嬌想逃跑,只怕我們多半也攔不住。」
王念慈的手臂上裹着一條白色的繃帶,點了點頭:「東方狂果然不愧是頂尖高手,想不到能在我們的聯手攻擊下撐上千招而不敗,還有餘力反擊傷我,天狼大哥,我不明白,今天明明有機會可以將這些魔教精銳一舉消滅,為什麼要這麼放了他們?」
裴文淵笑道:「只怕天狼是不想我們損失太重吧。老實說,那些總壇衛隊的高手,我們再損失個兩三百人,當可拿下,可是幾個大魔頭只怕是很難拿下的,天狼,你今天用了大招,單獨面對冷天雄,也沒有太大把握吧。」
李滄行拉下了臉上的面巾,微微一笑:「文淵說得不錯,今天無論是我,還是我們黑龍會,都沒有到跟冷天雄和魔教一戰決生死的地步,只是我們今天一戰,擊殺魔教十長老以下的兩百多名高手,逼得冷天雄簽訂城下之盟,這消息從明天開始,就會名動江湖,作為我們黑龍會崛起於江湖的第一戰,足可以載入史冊。」
錢廣來哈哈一笑:「天狼,要的就是這種痛快,今天雖未盡殺魔頭,但也讓魔崽子們人人膽寒,魔教之人雖然手段兇狠,但對他們的那個光明之神發的毒誓,卻從來沒有違背過,這三年內,我們可以藉機發展自己的勢力,立足東南,進入廣東,絕不是夢想。」
裴文淵的眉頭一皺:「天狼,我有一事比較奇怪,我們城內打得這麼熱火朝天,那城外的上萬倭寇為何全無動靜?而且今天你一開始就沒有在城頭留人,若是倭寇趁機架雲梯攻城,我們又如何防守?」
李滄行笑着擺了擺手:「文淵,你真的以為上泉信之這個狗東西全在這裏等着冷天雄打開城門?」
裴文淵的臉色一變:「你是說,他們想要聲東擊西?」
李滄行點了點頭:「上泉信之為人,自私而陰險,貪婪無信義,以前就利用柳生雄霸,後來在汪直手下又在關鍵時刻出賣了救命恩人,這次跟冷天雄合作,也不會有例外。就算冷天雄順利地打開城門,只怕他還會擔心城中有埋伏呢,在我看來,他絕對不會從這城門入城。」
「更何況冷天雄他們入城之後,這城中火光沖天,爆炸不斷,不用看就知道城中有了埋伏,以上泉信之這個滑頭,根本不可能過來救援,而是會換一個城門,想要用冷天雄他們拖着我們,而為他自己爭取時間,就算他真的出我意料過來救冷天雄,也早就爬上城頭了,歐陽,你可有見到一個倭寇刀客或者忍者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