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待佯作這般豁達的給出這個建議後,石屋內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因為無論是李維還是加爾文,心中都無比清楚,這條路,同樣也是一條充滿未知與荊棘的曲折道路,恐怕...不是那麼好走的。
只不過是相比起在還沒有做好任何準備就直接迎接傳奇天命來說,至少還存在一絲救贖的希望。
按照加爾文的說法,既然那片『天國』已經真的誕生了,那麼即便是李維狠心將澤蘭迪亞所有卡文斯鼠都滅殺掉也沒有用。
因為在那片未知的地方,已經有幾千萬上億的卡文斯鼠亡魂,化作了類似深淵祈並者之池的地方,且與加爾文綁定在了一起。
可以預見的是,如果加爾文此時直接晉入傳奇的話,他就再也無法擺脫卡文斯鼠族群的影響了。
兩者只會越綁越緊,哪怕那些偏執的靈魂對加爾文並沒有任何惡意。
那種源自於卡文斯鼠的本性與欲望,也會漸漸侵染加爾文的靈魂,直到合而為一。
一個人類單薄的靈魂哪怕再堅韌,但與那磅礴如海的鼠人意志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那麼結果,自然可想而知,也許到那個時候,加爾文就要真的變成那些鼠人信仰的大角鼠了。
那樣的結局幾乎是註定的。
不過加爾文在徹底被那龐大的種族信念所同化前,在伊卡洛斯這台麼得感情的人工智障防火牆的幫助下,他至少還能保持『短暫』的自我。
這種『短暫』,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就是一輩子也說不定。
這樣的『短暫』,對於此刻的加爾文來說,也許...已經知足了。
可李維給出的這條路,卻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
深淵那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比血戰前線還要更加深入的侵蝕之地。
而關於深淵、關於下層位面的格言也有很多。
其中最著名的那句話便是: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而關於這格言,歷史上也充滿了太多太多或血淋淋或諷刺的故事:
比如曾經的天使長,之後的九獄之主,阿斯摩蒂爾斯。
又比如前天堂山天使,如今的阿弗納斯大公,一度曾經坐過拜爾位置的毀滅之女,扎瑞爾。
他們曾經都信心滿滿的以為自己能夠戰勝深淵,結束無盡的血戰,最終卻都被深淵所侵蝕。
不過這兩位至少還都保持着自己的底線,無論他們是成了卑鄙而醜陋的魔鬼,還是自甘下賤的墮落天使,他們依舊恪守着自己守序的陣營,用另一種方式在守護着這個危如累卵的世界。
而更多前往深淵挖掘力量、尋求財富甚至為了自己的欲望而與惡魔打交道的存在更是不知凡幾,可歷史上同樣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不過好歹還是有那麼些『安然撤退』的,經過從各種書籍傳記取樣統計篩選之後,當時的伊格得到了一組數據。
這部分人絕大多數都是學者型法師,尤其是耐瑟瑞爾時代的奧術師們。
這些人群有一個共同特點:
那就是冷靜,且能恪守自己的欲望。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探究,而每一次都不會待的太久。
尤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就是不要試圖直接在深淵獲得力量。
有一個至今未能被法師們證實卻極有可能真正存在的理論:
凡被深淵同化者,皆為位面之敵!
換句話來說,被深淵力量侵蝕的越多,越會被其他位面尤其是主物質世界所排斥。
隨着越加深入深淵,就越難回到原本的世界。
這也是為什麼一些強大的下層位面生物很難進入主物質世界的根本原因。
難道他們就不會傳送法術嗎?
怎麼可能,只不過限於世界的規則排斥,無法在其他位面打開罷了。
就像是生物自身的免疫系統,始終排斥着外界病毒細菌的深入一樣。
所以他們只能透過一些天然的空間縫隙滲透出一絲力量,蠱惑、誘導那些無法恪守欲望的生物,通過獻祭、祈禱等方法將其『召喚』至別的位面。
同時這也是為什麼存在於下層位面某些通往其他位面的『天然的門戶』那麼受到覬覦的原因。
礙於這種種禁忌,李維給出的方法就簡單清晰明了起來。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堵不如疏。
既然卡文斯鼠群那種混亂天性的侵蝕不可避免,那麼索性去個同樣混亂的地方吧。
就像是把一顆鹽巴扔進大海,它並不會因為周遭是鹽水就不會融化分解,無非慢上一些。
而加爾文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不是去深淵汲取力量,而是去宣洩掉那源源不斷溢出的力量。
反正加爾文頭疼的從來不是提升實力,而是『力量』增長太快導致無法掌控。
這就是李維原本為自己可能出現的失控而準備的...
邪神精分計劃。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沒用上,馬仔加爾文卻得先走上這條『小白鼠』之路了。
『小白鼠』加爾文沉默良久,忽然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乾澀道:
「謝謝老闆...也許這的確是我唯二的選擇了,可是我...」
「放不下維娜吧。」李維嘆了口氣道。
「是啊...」
加爾文忽然笑了起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我放不下的,就只有維娜了。
「當年我為了探索靈能的知識,一聲不響的就跑到去了幽暗地域,一呆就是二十三年。
「那一年我回到汲水城時,原本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
「可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傻瓜,竟然就那麼等了我二十三年。
「那一夜,我流幹了半輩子的眼淚。」
李維聽着這充滿言情范的台詞頓時就略感不適,心中腹誹道:
『怕是流幹了你半輩子的體液才是...』
就聽見加爾文有些釋然的說道:
「我不想讓她再等一次,而且很有可能是,再也等不到我回去。我沒能給她一個孩子,所以我想...用僅剩的餘生陪伴着她。」
李維看着他道:「那你就寧願讓她看到你一年比一年醜陋,逐漸變得瑟縮、畏光間歇性癲狂的樣子,直到有一天忽然發現自己的丈夫變成一隻長着角的老鼠嗎?」
加爾文的面色一滯,臉龐上的痛苦之色更甚,像是個被逼入絕境的囚徒,再也不復先前的樂觀。
李維看着他一副跟腳下鹹魚一樣絕望的神色,撇了撇嘴道:
「先聽我說完,我提比利烏斯是那麼狠心的老闆嗎?自然不會看着維娜成『望夫石』的。」
加爾文自然聽不懂李維的『藍星梗』,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老闆。
李維道:「介於深淵的禁忌,你每次在深淵本來就無法待太久,呆久了你可能就真回不來了。
「所以我的安排是,讓你帶着一隻卡文斯鼠人戰團,去深淵先嘗試性的開拓一塊前哨站,作為我們霍格礦業的分公司。
「而你新的任職,就是霍格礦業駐深淵分公司辦事處總經理,可享有外派員工額外津貼。
「政策上自然也有傾斜,只要你需要,只要我能給。
「前提是,你能在那片荒涼的地方站穩腳跟。
「我會讓伊格和你保持聯繫,同時你每年也能定時回來一趟療養,以消解深淵對你身上的侵蝕。
「如果屆時你那邊分公司開展的不錯,足夠安全,你也會逐漸派遣眷屬到你那兒去報道歷練。
「到那時候...你以權謀私,給維娜安排個秘書什麼的職位...也不是不可以嘛。」
加爾文在聽到那句『只要你需要,只要我能給』時,眼圈頓時就紅了,在聽完自己還能以另一種方式陪伴在維娜左右後,更是有些哽咽起來:
「老闆...我...」
李維擺了擺手:「別急着做決定,你應該還能撐會兒吧,等過幾天,嗯,六天吧,如果這邊沒什麼大的意外的話,我把你扔汲水城去,你和維娜好好商量一下再說。」
「謝謝老闆。」加爾文又笑了起來,只是眼睛很亮。
李維看着這位即將被自己安排到深淵去報道的馬仔依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不由有些惆悵:
『哎,身為一家即將成為跨位面公司的老闆,這種不經意間助人成材的愉悅與成就,往往就是這麼樸實無華...又...』
可還沒待李維枯燥完,就聽到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悽厲的狼嘯聲與人們恐懼而又焦慮的噪雜聲。
「什麼情況?」
李維和加爾文對視一眼,同時起身,朝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