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殿,眼中所見卻是九根通天蟠龍柱撐起整個大殿。燃武閣 m.renwuge.com那大殿兩旁,各排玉案坐墊,高僅兩尺,長卻盈丈,案面有玉箸杯碟,案後三個蒲團坐墊,一前二後,每邊二十四案,二邊共四十八案,正前方最深處有一案,高於其它三尺,拾階而上,其制同於其它,看來應是主人坐席,看樣紙,這裏倒像是主人宴客之所在。
只是周雲舒卻不能就這麼認定了。須知道,把自己弄進來的那位大能什麼意思都沒摸清楚,雖說無力反抗,便只好來之則安,但這卻不意味着周雲舒就要逆來順受了。雖說這兩個詞語,某種意義上可以直接畫等號,但細細甄別,終究還是有些差別。盡人事,聽天命,才是這種景況下,周雲舒該有的心態。
是以周雲舒自打仙元法力恢復運轉之後,神眼的神通便一直開啟着。至於道法什麼的,別看已經散去,但只要有變,就能第一時間施展開來。雖說周雲舒心裏也沒有多少底,自己的道法神通,是否能夠有些用處,但所謂「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周雲舒當然不會給自己後悔的「餘地」。
果真,這神眼睜開,所見的卻又大不相同。確切的說,是周雲舒進入大殿,留意到殿中場景之後,那高大殿堂、白玉几案都在瞬息間消音,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間不足三十見方的小茅草屋。而這個時候,周雲舒正好跨過小茅草屋的門檻。
說實在的,周雲舒其實並未察覺到什麼幻術亦或者道法之類的波動,亦或者說,是這裏的一切,都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自身道行所能夠察覺、理解的範疇。這一切着實詭異的超乎了他的想像,唯一稱得上好消息的,可能就是這般詭異的場景,偏生卻沒有生出對周雲舒有威脅的物什。只是這個時候,沒有危險,其實比危機四伏,反倒是更讓人心中難安!
「是哪位前輩,跟晚輩開這莫大的玩笑?」周雲舒眼神變幻不定,索性便吐氣開聲,打個招呼,倒要看看幕後的那位會不會有所回應。周雲舒心有所料,不管對方是什麼目的,但必定都與自己有關,終究是要跟自己有所聯繫才是。否則的話,總不能是閒極無聊,捉弄個後輩玩玩吧?只是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會被這般高人瞧在眼裏?
只是周雲舒話出了口,這裏卻是沒有絲毫回應。周雲舒嘆息一聲,暗道這位大佬,該不會是要把自己困在這裏吧?反思過往,周雲舒當真不覺得自己有機會跟什麼神秘大佬有什麼牽扯。真要強行扯上關係,大約也就只有自家恩師、純陽真人,以及新近結仇的那位鵬魔王了。
自家恩師斷然不會跟自己開這麼大一個玩笑,再者說了,從純陽真人那裏探得的口風,似乎自己師父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出現,雖說原因不止,但這條線可以去了。再說純陽真人,那位前輩也不至於把自己關在這裏就完了吧?若說是鵬魔王背後的那位佛陀,就更牽強了。佛門雖然形象不是很好,卻還不至於明目張胆至斯,更何況,真要是佛門出手,要麼乾淨利落真傻自己,要麼度化自身。就這麼把自己困着,難不成不怕節外生枝,授人以柄?
想不明白,捉摸不透。周雲舒猛然間心裏卻是又嚇了一跳。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小茅草屋裏面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又出現了一掌神龕,供奉着「天地」二字。周雲舒驚的是這供奉天地的供桌神龕之前並不曾出現,卻在自己凝神苦思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出現在了那裏。甚至於,若不是周雲舒確信自己記憶無誤,還真的會以為,那原本就一直存在那裏的!
不過這個「天地」二字,倒是讓周雲舒心裏起了一個念頭。猶記得當初師父知非子給自己講那西遊記的故事的時候,裏面有這麼一段:
「唐僧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爐,三匝禮拜,拜畢回頭道:『仙童,你五莊觀真是西方仙界,何不供養三清、四帝、羅天諸宰,只將天地二字侍奉香火?』童子笑道:『不瞞老師說,這兩個字,上頭的,禮上還當;下邊的,還受不得我們的香火。是家師父諂佞出來的。』三藏道:『何為諂佞?』童子道:『三清是家師的朋友,四帝是家師的故人,九曜是家師的晚輩,元辰是家師的下賓。』」
再聯想到把自己吸進來的那一道空間漩渦,正是那位號稱與世同君的地仙之祖鎮元大仙的拿手本領,對號入座,莫非真的是鎮元大仙找上了自己?周雲舒想了想,卻又覺得不對。平心而論,他自認為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鎮元大仙惦記的,若說與自己師父知非子有關,那可能性就更小了!
畢竟周雲舒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自己肯定不足為道。強行扯上關係,那也只有從自己師父算起。但周雲舒也知道自己師父雖然很可能是一位極厲害的大神通者,但要和鎮元子大仙這等與聖人同輩的人物,多半是不會有太厲害的關係——雖說周雲舒自知自己現在眼界還淺,但這等事情,只要理智尚存,都該有明確結論的。
退一步說,鎮元大仙就算真的要找自己,所為的又能是什麼?什麼樣的事情能夠讓這位大仙藏着掖着?按着這個思路來想,假如對方真的是鎮元大仙,那麼其中必然有着驚天謀劃,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兒,能濟得了什麼事情?
若是並非鎮元大仙,那麼那人給出諸般直指鎮元大仙的假象,必然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這樣的存在還要藏頭漏尾的謀劃些什麼,當可猜測其中該是有多麼大的隱秘與驚天謀算!要知道,洪荒世界,因為天道清明,大多數陰謀詭計基本上是無用武之地,唯有陽謀才是主流。自己這回栽進一個怎麼看都藏着天大的深坑之中,可想該是無端找惹了多大的麻煩!
周雲舒面色陰沉,有些事情,不想的話還好,所謂無知者無畏,也不需要在意那麼許多。反倒是越往深里去琢磨,越是會深陷其中,鑽入牛角尖里。所謂難得糊塗,有些東西,越明白,越是會恐懼,而向周雲舒這樣稀里糊塗的自以為明曉了,則更是惹人驚駭!一時間,周雲舒身上的氣息,都隱隱有不穩的趨勢。
好在幕後的那人真的對周雲舒並無惡意,相反,還抱着十足的善意。眼看周雲舒自己嚇自己,越陷越深,道心不穩,很可能就會因此而走火入魔,乃至於道心蒙塵,前路盡廢。嚴重的甚至有走火入魔的架勢,便有一聲清靈的鐘鳴聲響起,一道沖和的氣息湧出,瞬間撫平了周雲舒的心緒。
這還沒完,鐘聲不歇,轉而變得厚重、一種難以描摹的道韻湧出,把周雲舒整個人都給包裹在了裏面。鐘聲不絕,道音入魂,周雲舒被其牽引,立刻沉入了一種莫名的定境之中。元神活潑潑的,忘卻了眼下的處境,像是被牽引到一片道與理交織的空間之中。
受那鐘聲庇護,周雲舒並不會被那道與理自身所攜帶的威能傷害,反倒是像是進入了一個俯拾皆宜的大寶庫,在無盡的法理道韻中徜徉。元神像是久旱逢甘露的苗子,忘情的汲取這些大道養分,直到元神徹底被道與理充塞,才在鐘聲的護持之下,回歸自身。
再度睜眼,周雲舒只覺得自己到心一片寧靜。之前衍生出來的那諸多猜想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俱都被他埋葬。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必做無謂的自我恐嚇?害怕有用,還要修行幹什麼?不過。之前那鐘聲的響起,倒是讓周雲舒自覺獲益匪淺。且不說道行道心俱都穩固,而且也確證了,此地必然是有一位對自己懷抱着十足善意的大能——眾生雖然沒有語言,但結果已經說明了一切!
感受着自己元神中那種種大道玄妙、法理痕跡,周雲舒心下歡喜。雖說此時元神中因為充斥了太多的這些東西而有些昏漲,腦瓜子隱隱生疼,但好處卻是實打實的。這一回,只需要補足了法力,別的不說,金仙已是臨門一腳罷了!
「醒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自己的心靈之中響起。說是陌生,是因為這個聲音,不知多少年不曾聽過了;說是熟悉,那是因為從牙牙學語開始,這個聲音就伴隨着自己成長,一直到那一天,被丟入了另一個世界之後結束。
「師父!」周雲舒的聲音里充滿了驚喜,以及那一點點的不可置信!畢竟說起來年月雖然不長,前後不足百年。但對周雲舒來說,卻是已經跨越了世界!眼睛四下逡巡,周雲舒卻並沒有看見那個濡慕的老道人。
沒有什麼,比驟然得到,然後又再度失去更讓人心智頹喪的。周雲舒雖是玄仙道行,卻也不能例外。某種意義上來說,師父知非子在他心中,已然是一個執念,也是他修行的最根本動力之一。之前驟然聽到師傅的聲音,如何不讓周雲舒欣喜如狂?只是凝神四顧,卻不見恩師身影,以至於周雲舒都險些懷疑是否自己幻聽了。畢竟真要是師父當面,如何會玩這些神神秘秘的花樣?
只能說,事不關己,方能報之以清明心境。若是一般的人物,周雲舒也不至於失了判斷,只能說師父對周雲舒來說實在是太過重要,以至於,短時間裏,他無法冷靜的去判斷、思索罷了……
「痴兒啊!」又是一聲嘆息,蘊含着莫測的偉力,讓周雲舒的神志再度清明。隨後便是一道神光閃過,周雲舒印象中的那位老是咳嗽的瘦削老道人的身形便顯現在他面前。只是,面前這位「師父」顯然不是真人,身上氣息雖然淵深莫測,但身形,卻是太過虛幻,隱隱透明……
「師,師父,真的是您!您這是怎麼了……」
「慌得什麼!」周雲舒話沒說完,便聽得瘦削的老道人虛影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神念化身都瞧不出來麼,你的道都修到哪裏去了!」
神念化身周雲舒當然認得。只是就是他自己,分化出來的神念化身,也不應該如同知非子這般虛幻。師父知非子值班模樣,倒像是受了重創,外強中乾一般。周雲舒就要說話,卻見得那知非子再次擺了擺手:「你別說話!坐下來,聽老道士嘮叨兩句!」說着,虛幻的手往地上一指。立時便有兩個蒲團升起。知非子先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瞪了周雲舒一眼:「坐下說話。」
周雲舒依言坐下,他此刻心中有萬千話語,但終究是心身冷靜了下來,看知非子的這種樣子,就知道對方狀態不好。當下也不胡鬧,兩眼關切的往着知非子,雖不言語,但眼能傳神,心裏的話都已經表達了出來。
知非子微微一笑,言道:「說實話,為師也沒料到你能這麼早就走到這個層次,原本沒打算這麼早跟你見面的,算了,時間這些有的沒的,多說無益。」知非子頓了頓,接着道:「為師現在被困於一種不可言說的地方,具體的你道行差的太遠,聽都聽不得,不說也罷。」
「師……」
「聽我說。要救餵食脫困,倒也容易。」知非子知道自家土地想說什麼,手一揮,似笑非笑地道:「異界你想來有概念了,只要打贏了快要發生的這場戰爭,為師便可以脫困了。嗯,這你就不要想了,反正你也做不了什麼……」
周雲舒一句話被堵在嗓子裏說不出來,那知非子像是會讀心術一般,呵呵一笑:「你猜的沒錯,為師確實有事情要交給你去做。具體什麼,方才已經告訴你了。先努力提升自己吧,等你成就大羅之境,自然知曉。另外,此地是崑崙鏡逆轉時空,暫時出現的一條小空間。此地的天機不會被任何人知曉,出去之後,也不要提及為師名號……」
「要交代的完了,接下來,送你一樣東西,好生利用吧,就這樣,回見!」說到最後,知非子把一團神光打入周雲舒元神職中,隨即揮揮衣袖,周雲舒半個字兒也沒說出來,便被扔了出去。再次出現,依舊在一朵流雲之上飄蕩……
「你就交代這麼兩句話就完了?」周雲舒被送走後,知非子卻還在原地。一個俊朗的道人出現在他身側:「費了那般大的功夫,結果就這麼三兩句話就完事兒,怕是你那寶貝徒弟此時還蒙着呢!」
知非子呵呵一笑:「東西都給他了,該說的也都說了,還留着他幹什麼?老師,回頭還要麻煩你多看顧着這小傢伙了。」
那道人搖搖頭:「我可不能再當你老師了。紀元更迭,一切從頭再來,咱們還是做道友的好……算了,也不知道此戰之後,能否真的藉助洪荒世界的超脫機會,把你們這些老友都復活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