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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陽,昌邑。
陳宮自呂布的官署離開,走在回自己臨時居所的路上,臉上滿是愁容。
最近的兗州況實在是糟糕,先是曹不斷得勢,陸續取了東平、濟北、泰山等地,徹底打破了呂布的優勢。
再然後,便是袁紹那邊有了舉動。
袁紹之前雖然支持曹在兗州與呂布爭鬥,但只是支援曹錢糧軍械人力,一直沒有直接派兵參戰,但前些時間不知為何,袁紹忽然任命臧洪為東郡太守,讓他領兵進入東郡,駐紮在黃河北岸的東武陽,呂布一方暫時不想直接與袁紹開戰,也承受不起雙線作戰的壓力,便將東郡兵馬撤到了黃河以南,算是拱手讓出了半個東郡。
雖然臧洪之後並沒有繼續南下的意思,而且有黃河天險,南下也不容易,但臧洪對呂布一方壓力卻是不少,上到呂布,下至尋常士卒,無不擔心袁紹會突然揮兵南下,與曹聯合形成包夾之勢。
這些問題本來就讓陳宮頭痛,苦苦思索一直沒有對策,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呂布自己竟然也出了問題。
如今呂布與曹的主要交戰是在大野澤附近,張邈張超兄弟駐紮在東郡的范縣與谷城一線,也就是大野澤北邊,防備曹兵馬西進,曹在這個方向上佈置的兵力不多,而且張超與臧洪私交甚好,所以,北邊的戰事大體還算是穩定。
大野澤南邊,山陽、任城一帶,這個位置就是雙方交戰的重點所在了,暫時山陽在呂布手中,不過巨野已經被曹給佔了過去,從巨野到任城,都是雙方的戰場,而且形式已經偏向曹一方,曹一直都是採取攻勢,若非呂布帶主力去了山陽,如今怕是昌邑也丟了。
按照陳宮預計,如今雖然形式不好,但只要呂布本人在山陽,最起碼能保證南線安穩,等到曹師老兵憊,呂布未必不能反攻,哪曾想,偏偏就是他最放心的地方卻是出了變故。
陳宮親眼所見,呂布左臂刀傷深可見骨,口也有一道劃傷,雖然不會致命,但沒有幾個月時間,呂布是不能與人動手了,也就是說呂布不能帶兵出陣,這對呂布一方的影響簡直致命。
而且更讓陳宮生氣的是,呂布的負傷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呂布虎牢關重傷傷愈之後本氣力不比以往,如此重要的事固然應該保密,可呂布卻是誰也沒說,像是陳宮與高順,包括呂布親衛,全都不清楚此事,不然眾人多加提防的話,呂布就算不敵關羽,也不至於被重傷。
陳宮現在只要閉上眼,馬上就能記起當時高順臉上的表,顯然,高順是沒想到呂布竟然連他都瞞着。
說到高順,雖然兩人關係不好,但陳宮是真的佩服高順了,就在剛剛,高順向呂布諫言,請李易出兵救援兗州,只可惜,那結果卻是……
陳宮搖搖頭,忍不住嘆息了一聲,現在他都有些迷茫了,不知道當初自己選擇呂布,到底是對還是錯。
無精打采的來到了自己的臨時住所,陳宮正要進門,一旁門房卻是說道:「老爺,之前有客來訪,自稱是邊先生在洛陽的舊識,雖然沒有報上姓名,但我看其談吐不凡,不敢怠慢,便留其在廳堂用茶。」
聽到「邊讓」二字,原本有些恍惚的陳宮一下就提起了精神,下意識的往前邁出了一步,但他馬上就皺起眉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想了好一會這才說道:「帶我去見客,另外,此事莫要外傳。」
很快,在家僕的帶領下,陳宮就見到了一個中年人士,正是受李易命令出使的荀攸。
兩人彼此打量着,陳宮在猜測着荀攸的來歷,荀攸則是在對陳宮這人做着評價,很快的,荀攸就在心中暗道一聲可惜,就感官上來說,陳宮這人他覺得還是不錯的,奈何因為兗州的事,特別是有了郭嘉的那一番言語,陳宮將來就算投效李易,也不會被李易重用。
兩人的打量其實只是一兩個呼吸的功夫,很快就彼此收回了目光,陳宮徑直來到主位上坐下,然後示意荀攸也落座,不動聲色的便表明了主客關係。
因為方才的打量,陳宮雖然沒能一眼看出荀攸來歷,但也大概知道,面前的人絕非單純是邊讓的朋友,恐怕不是南邊,就是北邊的人。
落座後,陳宮問道:「不知閣下從何而來,今登門,又是所謂何事?」
荀攸並不在意陳宮那故意擺明份的舉動,很是乾脆的拱了下手,慢悠悠道:「某乃是荊州牧李襄侯賬下謀士,荀攸,今次特為化解公台心結而來。」
陳宮的眉頭挑了挑,對於荀攸的份他是有些驚訝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李易這時候派人過來肯定是為了兗州的事,而李易素來與高順關係親近,李易應該先去聯繫高順才是,找他卻是有些沒道理。
稍稍定了定神,陳宮還禮笑道:「原來是名士到訪,失敬,失敬!」
「哪裏,哪裏。」
荀攸倒也客氣,指着旁邊一個木匣說道:「我主知道公台乃是兗州智囊,仰慕公台才華,只是無緣相見,一直引為遺憾,今荀某來到兗州,我主特備上一分薄禮,還望公達莫要推辭!」
陳宮並沒有去看禮物,以兗州如今的況,即便給他送個金山銀山,陳宮也難歡喜起來。
客着說了聲謝謝,陳宮便命人送上酒水款待荀攸,荀攸從善如流,而且卻是腹中有些飢餓,便用起了酒食,而且他一邊吃,還要對食物酒水評判一二,或是用鹽多鹽少,或是酒濃酒淡,然後在於荊州的吃食比較一番,還對陳宮提出建議,若非兩人的份擺在那裏,這一幕要是旁人見了,多半要把荀攸當做隔壁開店砸場子的。
而沉重看着荀攸的這幅姿態,臉色晴不定,最終,等到酒宴撤下,打發掉了伺候的侍者,陳宮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公達此來到底為何,莫非只是來挑剔飯食的不成?」
荀攸似是沒聽到陳宮語氣中的不滿,微微一笑,道:「確實如此,只是可惜,兗州飯食不如荊州來的香甜,一餐之後,便覺索然無味,不過荀某倒也無妨,不就要返回荊州,只是公台如此大才,卻是要始終與這些粗茶淡飯為伍,實在是叫人遺憾。」
陳宮微微低着頭,繃着臉,沒說話,因為荀攸話里的意思似乎是想招攬他。
還不等陳宮做出反應,荀攸便是長長一嘆道:「可惜,再過些時,公台怕是難免要做曹的刀下鬼,屆時怕是連這粗茶淡飯也無福消受了,可惜,實在是可惜!」
陳宮沉聲道:「公達拜訪,陳某一禮相待,然而卻如此譏諷於我,莫非是要做那惡客?若是如此,還恕陳某無暇招待!」
陳宮說罷,便站起來,做勢要拂袖而去,然而陳宮走了兩步,卻不見荀攸有所動作,回頭一看,只見荀攸依舊是在品酒,似乎對他離去全然不在意一般。
陳宮臉色變了便,最終,一咬牙,還是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
荀攸見狀,嘴角不勾勒出一抹微笑。
兩人剛一見面,陳宮就不大不小的擺了個架子,而荀攸自然要把這個架子找回來,倒不是荀攸小心眼,而是他想要為李易尋求最大的利益,自然是從頭都為壓着陳宮最好。
看到陳宮氣呼呼的坐下,荀攸倒也沒有迫太過,開口問道:「我主聽聞數前溫侯被關羽所傷,麾下軍心似是有所動,擔心無法抵擋曹兵鋒,此事不知公台是和看法?」
陳宮深吸口氣,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襄侯好快的消息啊。」
荀攸笑笑沒說話,陳宮這才答道:「前溫侯確實是與關羽一戰,但並未負傷,如今正在調集兵馬,等到時機,只要機會恰當,隨時都可領兵殺入任城。」
「原來如此。」
荀攸一臉恍然的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是,公台素來都是在陳留,為溫侯安定後方,調集糧草,極少來到前線,可這一次,公台在昌邑已經呆了有七八了吧?這又是何故?」
陳宮無言以對,因為他的行程確實反常,根本沒有合適的理由來遮掩。
荀攸又道:「當初溫侯在虎牢關下就曾經被呂布重傷,險些喪命,那次便是我主以妙法為溫侯施救,所以,溫侯體恢復的如何,我主最清楚不過,而關羽武藝本就與溫侯相差不大,這次兩人再度交手,結果早就在我主預料之中。」
荀攸這些話半真半假,但陳宮卻是被騙到了,他知道李易是真的知道呂布武藝不比當初,於是心神一松,便忍不住輕嘆了口氣,算是承認了之前的話中有水分。
荀攸笑了笑,然後認真道:「公台乃是智謀之士,溫侯能與曹抗衡,根本都在溫侯一人上,但溫侯意外負傷,恕某直言,今後怕是再難抗衡曹,然後快則三月,慢則半年,溫侯必為曹說破,到那時公台也難免刀斧加啊。」
「不過,我主知道公台素有智謀,如今又是亂世,正是大好男兒建功立業之時,實不忍公台就此埋沒,所以,特讓荀某請公台出仕荊州,不知公台意下如何?」
陳宮這次倒是沒有生氣,而是緩緩搖頭,拒絕道:「襄侯好意,陳宮慚愧,不過,溫侯與曹角色,雖有溫侯自原因,但也有陳某推波助瀾,今呂布為難,卻要陳宮棄溫侯而去,此非是……」
陳宮話說到一半,忽然打住,然後抬起頭,再度看向荀攸,目光中滿是狐疑。
見狀,荀攸不由暗道一聲可惜,他沒想到陳宮這麼快就反應了過來。
陳宮這是有些暗怒,一開始,他確實以為李易是要招攬他,但說道呂布與反水曹,讓他不由想起了最初李易的一些佈置,然後馬上就回過神來,李易的目的從來都是兗州,而不是他區區一個陳宮。
那麼,荀攸此來的目的,就很值得琢磨了。
陳宮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荀攸,荀攸被看破的想法,也不覺得尷尬,仿若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問道:「如今溫侯形勢危急,不知公台可有應對之法?」
陳宮淡淡道:「此事溫侯自有定奪,不敢勞煩襄侯費心!」
荀攸輕笑一聲,問道:「如此說來,公台便是有萬全之策,為邊兄復仇了?」
陳宮無言以對,他很想說,自己能行,可是,早先呂布那麼大的優勢都被曹給扳平了,現在他要是再說能輕易擊敗曹,那就真的有些大言不慚了。
荀攸輕笑一聲,道:「所以,公台想要擊敗曹,然後殺之為文禮復仇,除去求助我主之外,再無他法!」
陳宮輕輕吐出口氣,有些嘲諷的反問道:「求助襄侯,但襄侯的胃口恐怕不止是一個曹吧?」
荀攸呵呵笑道:「我主出兵兗州,長途跋涉,消耗人力物力,自然是需要一些回報的。」
陳宮沉默不語,之前高順勸呂布求助李易,呂布不,除了有呂布自己心裏鬧彆扭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原因就是現在的李易給人的感覺侵略太強了,之前揚州就給李易吞下了,要是讓李易來收拾了曹,呂布覺得下一個就是他自己了,這呂布如何願意?
而且對於呂布來說,李易這個對手可是遠遠強過曹,對上李易,基本沒有勝算。
陳宮心中嘆氣,問道:「不知襄侯所求為何?」
荀攸微笑道:「這倒是不急,只是我主若是出兵兗州,卻是需要溫侯為我主打通道路。」
陳宮一點就透,當即問道:「莫非是要溫侯出兵潁川?」
「正是潁川!」
陳宮嘴巴動了動,他很想罵一聲無恥,雖然李易拿到潁川的後續計劃還沒想清楚,但這第一步就是讓呂布擔着惡名,李易去那好處,當真是無恥至極。
陳宮繼續問道:「那然後呢?」
荀攸說道:「讓出陳留,由我主駐軍。」
陳宮臉色登時就起了變化,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荀攸這還沒完,繼續說道:「擊敗曹之後,濟,山陽兩地,也要讓於我主。」
這一下陳宮終於是忍不住了,漲紅着臉怒斥道:「襄侯如此欺人太甚,真當我兗州無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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