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道 五六九 強占上風,當面鑼對鼓

    readx;    深夜,城外五里坡。

    五里坡前,一條筆直的官道通向熙寧城。道路一邊斜坡陡起,形成一片高地。高地上有一處涼亭,處在視野最好的地方。不論是從涼亭里看外面,還是外面看涼亭,都一覽無餘。

    如今深更半夜,官道上早已無車馬行走。涼亭中卻有人。

    亭中一燈高懸,投下一片光暈,照着桌上一桌精美的酒菜,淨白如玉的瓷器反射着燈光。反而涼亭里坐的兩個人,退在燈影深處,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嘎——」

    一隻寒鴉驚起,聒噪的叫着,掠過涼亭。

    風聲陡變,一人從天而降,落在涼亭頂上,一腳狠狠地往涼亭上踩下。

    這時,一道人影如幽靈般的升起,手指如靈蛇,往那人手腕抓去。

    那人反手,與後來人十指相對,狠狠地撞在一起

    轟——

    巨大的力量在寂靜的夜色中驟然爆發。兩人一分即開,各自退出涼亭頂端,浮在空中。

    這時,人影才分明。只見空中對峙着兩人。一人身材挺拔,英氣逼人,另一人卻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半大小子。

    英氣青年皺了皺眉,道:「是你?」

    少年笑道:「咦,記得?」

    青年道:「月兒提起過你,說你是個莫名其妙的惹禍精,也是姜家的走狗。」

    少年微笑道:「這麼說,你在拍賣會上種種都是處心積慮的了?我還以為你是偶爾犯賤呢。」

    青年臉色一沉,道:「退開吧。我看在月兒面上,不為難你。」

    少年道:「先打過,打過之後才能判斷你有沒有資格說剛才那句話。」

    青年冷冷道:「好——是你自己找死」

    兩人同時進擊,在空中交手。

    這一場交手極其沉悶,不知是否是默契,兩人打起來都無聲無息,唯有偶爾風聲嗤嗤,一響即滅,還不如兩個壯漢在場院裏斗把式有聲勢。雖然浮在空中,但騰挪的餘地都很小,幾乎可算拳拳到肉,近身搏殺。

    眼見兩人無聲無息的廝鬥,從勢均力敵,到漸分上下。那青年竟漸漸有不敵之勢。少年身軀如龜一般,慢吞吞的,但也漸漸爬到了青年頭頂,成千鈞壓頂之勢。

    這時,只聽青年一聲大吼,道:「彈指舜華」

    從青年手指中,如閃電一般亮了起來,爆發出一道光帶。

    那光帶一閃而沒,如流星趕月,向對方射去。就見對方雙手結印,左右手扣在一起,如勺子一般,光芒正落在勺中央。

    噗——

    剛才還不穩定,隨時都要爆發出巨大能量的光滑,就像彈球一樣被彈了出去,九十度直角彈上天空。隱沒在上方,也不知歸宿如何。

    那青年一擊不中,就要衝上再斗,那少年抬起一隻手,道:「不打了。」

    那青年居然也真不再動手,負手道:「也罷,你小小年紀有這樣的本事,已經不容易,若就此離開,我便不計較了。」

    那少年笑道:「倒不是這個意思。」

    那青年道:「那是什麼意思?」

    少年道:「你摸摸腦袋,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那青年滿腹狐疑,抬手往上摸,一路順着頭髮摸去,突然,手指僵在空中,疑惑之色褪去,只剩一片駭然之色。

    在他髮髻上,竟插着一枚細細的針。

    他顫抖着將頭上針拔下來,送到眼前。那針若隱若現,幾乎透明,在黑夜中瞧不清楚,若非手中明白捻着,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真有如此暗器。仔細想想,剛剛從激鬥到發大招,從不曾有一瞬間放鬆了防禦,現在回想,也始終想不出來到底什麼時候挨上的。

    抬起頭,就見少年道:「若非不願傷了和氣,這針再往三寸,你猜怎樣?」

    那青年冷然道:「你暗算我?」


    少年道:「就因為你使用絕技之前喊了彈指舜華四個字,就不算暗算了?」

    那青年默然,過了一會兒,道:「你有這樣好的身手,前途無量,怎的自甘墮落,為俗世人的走狗?」

    少年微笑道:「何謂走狗?依我看來,心術不正算的走狗,利慾薰心算的走狗,你為自己的貪慾支配,行事不正,危害生靈,難道不是做了.的走狗麼?」

    那青年搖頭,道:「你不懂。真是幼稚。」

    少年道:「我當然不懂啦。不過你又不是大美女,我也不想把你,我於嘛要懂你呢?」

    那青年道:「我雖僥倖逃生,也知道好歹,但有些事不得不做,只好拼命了。」

    正在這時,就見涼亭中一人緩步而出,道:「孟賢弟,璋弟,下來吧。酒都冷了。」

    姜璋臉色一沉,道:「很好,我既然來了,就算是穿腸毒酒,也得喝一杯了。」說着緩緩落下。

    孟帥道:「被迫害妄想症。」說完並不落下,轉頭拱手道:「大哥,鍾伯父,也請出來吧,大家開誠佈公談一談嘛。」

    夜色中,突然走出兩人,一老一少。也不知他們本是藏在哪裏,仿佛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

    鐘不平保持了當初和孟會凌對戰的形象,於淨利索,望之不過四十許人,鍾少軒站在他身邊,眉眼五官,清楚的看着是兩父子。

    兩人跟着進了涼亭,鍾少軒先怒視姜璋,喝道:「姜先生,不是說好不許下毒手麼?你突然使用武技是什麼意思?出爾反爾,豈不卑劣?」

    姜璋心中鬱悶,幾乎吐血,明明是自己挨了一記偷襲,險些被結果,對方可是一根汗毛都沒掉,結果都成了自己的不是。但眼前三人,那兄弟兩個自然是一家,老頭雖沒表態,總之不會向着自己,自己實在和他們爭執不起。

    就在兩日前,自己還掌握着武力的主動權,這兩天先天高手就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真是莫名其妙。

    他心中鬱悶,不理會其他,只向在場唯一一個武力低過自己的人問道:「姜期,你怎麼突然約我出來?是有人保護,膽氣足了麼?」

    姜期道:「膽氣有什麼寶貴?你道我有對你沉默的勇氣,就沒有對你求饒的勇氣?我有對天下兵鋒煙塵衝鋒陷陣的勇氣,就沒有對一匹夫長劍血濺五步的勇氣?今時今日,只是能公平對話而已。若不如此,你放不下高手的架子,我不屈從你的威脅,我們永遠不能坐下來談一談。」說着斟酒,向在場每人敬了一杯。所有人包括鐘不平都飲了一杯,唯獨姜璋不飲,將酒杯倒扣在桌上。

    姜期嘆道:「璋弟,你我本是兄弟,何至於此。」

    姜璋厲聲道:「說清楚了咱們是兄弟,說不清楚,你我是殺父仇人,不共戴天。」

    姜期皺眉道:「我還要怎麼說清楚?你第一天來,我就說的清清楚楚,你從不聽進一言半語。我說再多,你一言不聽,有什麼用?」

    姜璋冷笑道:「都是狡辯矯飾之詞,多聽都污了耳朵。」

    孟帥聽着,突然想起了段子裏狗血言情劇男女主一個咆哮:「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一個捂着耳朵,叫道:「我不聽,我不聽。」的場面,忍不住撲哧一笑。

    鐘不平瞥了他一眼,姜璋厲聲喝道:「你笑什麼?」

    孟帥道:「沒什麼。」說着突然拔出長劍,橫在胸前。

    姜璋道:「你要動手麼?」

    孟帥道:「不,我是未雨綢繆。」他拍了拍劍刃,道,「像你這種不會說話也不聽人說話,蠻不講理且無差別掃射,遷怒無辜的性格,一會兒一定會暴起傷人。為了不被殃及,我得先拿出劍來保護我自己,一會兒才能應付自如。

    姜璋越發惱怒,道:「你和他一唱一和,陰陽怪氣,果然是姜家走狗。」

    鍾少軒拍案而起,孟帥拉住他,道:「說得好,還有後半句我替你說——天啊」他突然放聲一嚎,鍾少軒都被嚇了一跳,就聽他接着道,「我姜璋大好男兒,竟然輸給一個走狗,我真是連狗都不如啊……」

    姜璋氣的渾身發抖,作勢撲去,鐘不平突然在桌上狠狠一拍,喝道:「鬧什麼說正事。」

    姜璋滿肚子怒氣,坐了下去,盯着姜期,道:「你要我相信,只有一個辦法。」

    姜期沉聲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這是天大的罪孽。」

    姜璋道:「縱有罪孽,由我來承擔。」

    鐘不平冷冷道:「應當說是——倘若姜老弟死於非命,罪責由姜期承擔。若是姜老弟安然正寢,罪過由你這個孽子承擔。我們都是見證。」

    姜期長嘆道:「後人不孝,驚動先人,這罪孽真是某個人就能承擔的嗎?罷了,那你跟我來吧,咱們連夜去父親陵墓。」

    姜璋道:「慢着,只我們幾個不行。我們這樣偷偷摸摸的開棺驗屍,像什麼話?這是檢驗還是盜墓?要驗屍,就要選擇黃道吉日,要召集所有人來。先做法事,祭奠先父,然後當眾開棺。」

    姜期大聲道:「不行,家醜不可外揚。這等事私下辦已經不孝,還拿去出去辦?你要讓全城人看笑話麼?」

    鐘不平突然,道:「就依他,舉辦吧。只要你問心無愧,當眾澄清事情,對你名聲有利。」

    姜期道:「我知道……可是……姜家成了笑話了。」

    姜璋冷笑道:「那得看結果如何。」

    姜期突然起身,將酒杯往下一擲,道:「好,擇良辰吉日,當眾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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