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給你一個六品的官,你做不做?」
醉墨齋中,懷素正在練字,見他穿着一身黑袍走了進來,微微皺起眉頭,很是嫌棄地擺了擺手,「一邊去,別髒了我的眼睛!」
「哎~,懷素大師,你好好想想,蘭台寺六品都統,鐵飯碗,有五險一金,幹了之後,吃喝不愁,何必拒我於千里之外呢?」
懷素埋頭寫字,懶得理他。一筆閣 www.yibige.com
王維看他那麼堅持,只得動用殺手鐧。
「一個月一壇靈酒怎麼樣?」
懷素頓了頓筆,搖頭道:「不干!」
「兩壇?」
懷素緊緊地握着筆,眼睛轉了轉,斷然拒絕。
「三壇呢?」
懷素停下筆,呵呵一笑,依然搖頭。
王維見他始終不動心,心中十分失望,暗道:這傢伙還是有點節操的。
「那算了吧!我也不勉強你了!」
說着他轉身便走。
「哎哎,玄奘,你別放棄啊!」
懷素拉着他的袖擺,說道:「再加加,再加幾瓶或許我就答應了呢!」
「幾瓶?」
剛說他有節操,結果就打臉了。
「和尚,你要幾壇酒才願意當這個都統。」
只是要酒,王維倒也不愁。
上次給林妹妹寫信,要林肅多買些好酒放進潭底窖藏,只要再過一年,靈酒會有很多的,他才不擔心被懷素喝窮呢。
不過這和尚太奸詐,竟然在這個時候討價還價,真是太不厚道了。
懷素豎着手掌晃了晃。
「五壇?」
懷素笑道:「十壇怎麼樣?」
「呵~」
一壇靈酒二三十貫,十壇就是兩三百貫,一首靈詩也才這個價,這要求太高了,比皇帝還難伺候。
王維懶得理他,邊走邊說,「和尚你慢慢練字吧,我再去找別人!」
「哎哎,玄奘,有話好好說,別急着走啊!」
懷素拉着他,說道:「你要是覺得多了,我們可以商量一下!」
「不管怎麼商量,我最多只能月供三壇?」
「三壇太少,八壇怎樣?」
王維搖了搖頭,「你要的酒太多,我供不起,只能另請他人。」
「玄奘啊,你可要想好了,在這長安城中,你能找到一個既精通佛法,又擅長書法的文修嗎?」
「找不到!」
「是啊,蘭台寺的名聲那般不堪,有哪個文修願意跟着你干?也只有貧僧了,我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不忍心看你一個人單打獨鬥,才會重新出山,你可千萬要珍惜!」
王維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是看在酒的面子上吧?」
「玄奘,此言大大地不妥!」
懷素忿忿地反駁道:「要不是為了你,我一個文師,豈會自甘墮落,去蘭台寺那種地方做官?」
「文師?了不起嗎?」
王維笑道:「本官可是半步文尊,剛剛我還招了一個文宗,你一個文師很了不起嗎?」
「文宗?」
懷素不信,文修都注重名聲,堂堂一個文宗,怎會加入蘭台寺?
「你早上沒聽到琴簫合奏嗎?」
懷素皺着眉頭想了想,「還真沒有!」
「你肯定是喝醉了!」
王維問道:「柳乘風和楊曲,你可認識?」
懷素點頭,去年回永州時,他也聽聞了兩人之事,問道:「你將他們招來了?」
看到和尚眼中透露着懷疑的神色,王維指着旁邊的院子,「他們住在高山閣與流水軒中,如若不信,大可以去瞧瞧。」
「好吧,我暫且信你!」
懷素見他要走,問道:「玄奘,你初來乍到,在長安中並無舊識,你準備去招誰?」
「咸宜觀魚幼微!」
懷素身體一顫,「可是玄機仙姑?」
聽他聲音發緊,王維心中好奇,「你認識?」
「認識!」
懷素說道:「我帶你去吧!」
「你會這麼好心?」
「呵呵,我們是朋友嘛!」
王維覺得他別有用心,卻也猜不透,只得應下。
「玄奘請稍等片刻,貧僧去去就來!」
言罷,懷素飛快地躥進了屋裏。
「和尚,快點!」
王維苦等了大半個時辰,催促了多次,懷素才低着頭走出來。
此時懷素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穿着一身白色僧衣,整個人煥然一新,像是一塊蒙塵的明珠,重新煥發了光彩。
王維玩味地打量着面前的俊和尚,笑問,「你這是要去相親?」
懷素臉色微紅,一臉嚴肅地說道:「玄機仙姑素來喜淨,拜見她之前,最好要沐浴更衣,莫要冒犯了她。」
「果真如此?」
「出家人不打誑語!」
王維莞爾一笑,跟懷素相處久了,都差點忘了他是個和尚,此時看到他擺出一副莊嚴寶相的姿態,隱隱地覺得好笑。
「那好,我們走吧!」
兩人騎上驢子,前往咸宜觀,拜訪魚玄機。
......
咸宜觀在城西延福坊,與太平坊相隔四個街坊,行程不近。
路途兩人談論起了魚玄機此人。
魚玄機揚州人士,年幼早慧,極其仰慕大詩人溫庭筠,發誓長大後要嫁給大才子溫庭筠,活像個小迷妹。
可等她長大時,溫庭筠已經垂垂老矣。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等溫庭筠死後,魚玄機傷心不已,以為失去了知音人,便束髮出家,在揚州玄墓山蟠香觀修行,如今已有四十多歲。
幾年前,她遊歷天下後,在長安咸宜觀暫居住了下來。
由於其長相極其秀麗,性聰慧,有才思,好讀書,尤工詩,文道與練氣之道同修,又擅長占卜,測人吉凶,引得無數王公子弟爭相追捧。
然而她求道之心甚堅,不為所動,堅稱絕俗入道,不問紅塵,少跟外人有往來。
見識了她的態度,人們不僅沒有熄了追捧之心,反而更加地敬重她,皆以仙姑相稱。
「魚幼微真的很美?」
「玄奘慎言!」
懷素很不高興地說道:「玄機仙姑道法精深,以後定能成仙,你怎麼能直呼其名呢?」
懷素談及魚玄機時,一臉嚴肅,就像小粉絲談論起偶像時的模樣。
王維沒有刺激他,道歉說,「好吧,我錯了!」
「嗯!我原諒你!」
懷素一本正經地說道。
王維無語輕笑,這和尚真是毫無原則,原來他用大道理勸解自己不要沉迷於女色,可他現在的神情已不是沉迷,而是痴迷了。
嘆息間,又聽和尚說道:「玄奘,我知道你生性風流,貪花好色,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打玄機仙姑的主意。」
「哦?難道你要打她的主意?」王維調侃道。
懷素道:「玄奘謬矣,出了家,斷了發,紅顏不再心中掛,心無掛礙,我怎會枉動凡心。」
王維聽他說了一句順口溜,笑了笑說道:「杜秋娘詩云,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美人如花,你不去摘,我不能摘,難道要看着她紅顏白髮,獨自凋零?」
「玄機仙姑道心堅定,將來一定能成仙的,怎會凋零?」
懷素嚴肅地道:「你莫要多多藉口,亂動心思,打擾了仙姑的清修。」
看到和尚難得嚴肅起來,王維沒有再玩笑,說道:「好吧,此行要是請不動她,我以後絕不來打擾,可以嗎?」
懷素點了點頭,「你肯定請不動,玄機仙姑何等尊貴的人物,怎會加入蘭台寺,更何況在你手下當一個都統?」
懷素一邊說一邊搖頭,在他心裏,蘭台寺就是一個糞坑,而不染紅塵的魚玄機是一朵天山雪蓮,她怎麼會自甘墮落答應他的邀請?
聽懷素將魚玄機說着那麼清高,王維心中也沒底,不過紅裳做事向來有譜,此次推薦魚玄機也一定有她的安排。
他相信紅裳。
「試一試吧,沒到最後,就不要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