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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就不比。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廿廿含笑摟住綿愷的脖子,拍拍他的腦袋瓜,「額涅的綿愷,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是額涅的大兒子,誰也比不了。」
遠遠的,綿寧回眸望來。廿廿這一幕母子相擁的畫面,令綿寧迅速甩頭回去,大步走遠。
不多一會子,皇上已然縱馬而入,下馬將馬韁繩甩給侍衛,上前含笑伸臂攬住廿廿去。
因綿愷抱着綿忻就在廿廿身邊兒,皇上便也騰出一隻手臂來,攬住了兩個兒子的肩。
「……你們都聽額娘的話了沒有?這兩個月來,你們哥倆兒沒氣着你額娘吧?」
綿愷登時樂成了一朵花兒,「自然沒有!汗阿瑪不在家時,兒子既保護額涅,又看顧着四弟呢!兒子是額涅的長子,那兒子就得在汗阿瑪不在家時,給額涅頂門立戶呢!」
皇帝驚喜大笑,「喲,這兩個月不見,阿瑪這一回來,就發現咱們綿愷長大啦……」
一家人笑意融融,綿寧在一旁站着,距離雖近,卻一時竟融不進去。這般在旁觀望着,竟覺自己越發地像了個外人。
廿廿心細如髮,更何況這些年一直格外在乎綿寧的感受,故此廿廿趕忙笑着將皇上的手從綿愷肩上拿下來,倒是引着皇上往綿寧那邊兒瞧,「皇上可別聽綿愷說嘴,他是長個兒了,可是這兩個月的工夫,還不夠他長到頂門立戶那麼高去的。我要是現在就指望着他頂門立戶啊,那房梁都得塌到我脖子底下,我得彎腰鑽過去才成。」
廿廿笑着望向綿寧,「皇上不在京時,真正替家裏頂起門戶來的,還是咱們二阿哥。」
綿寧這才心下一暖,趕忙上前請雙腿跪安,「汗阿瑪一路辛苦了。兒子這一番雖然沒能隨駕恭謁祖陵,然則早已心魂俱往,夢中無數回雙膝跪倒在祖陵門前。」
皇帝欣慰笑笑,點頭道,「家裏目下就你一個成年的皇子,朕自然也是想着帶你同去盛京恭謁祖陵的,只是家裏更需要你。你皇額娘在京,你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都年幼,需要你在家幫襯着。這些才是更要緊的,恭謁盛京以後自然還有許多的機會,以後再去吧。」
「而京中的情形,也都叫朕放心,朕在盛京和途中,收到在京辦事的王大臣的奏報,都說京中宮裏一切安好,這當中自然是你幫襯了你皇額娘不少去。」
皇帝說着,伸手取出一盞燈來,「當年祖宗剛創下基業之時,盛京老皇宮中清寧宮東暖閣所用的燈盞,曾為糠燈。當年百業待舉,祖宗生活簡樸,便是宮中,亦不用華麗之物。當年你皇瑪法恭謁盛京之時,朕隨駕同去,曾經在清寧宮東暖閣中見過。」
清寧宮乃為盛京老皇宮後宮的五宮之首,為國主大福晉所居住。東暖閣便是臥房。後來大清入關之後,參照中原的稱呼,將清寧宮稱為中宮,「國主大福晉」稱為皇后。
「朕這回恭謁盛京,到清寧宮中竟然不見了糠燈,竟是盛京官員們因覺着簡陋,竟撤去了。朕吩咐他們重又擺上。朕回來時,又特地從盛京帶回來幾盞盛京老皇宮裏舊存的糠燈,留給你們兄弟幾個,以示不忘祖宗當年艱苦創業之功。」
綿寧眼圈兒便紅了,忙又跪倒,「兒子謝汗阿瑪的賞,兒子回去便將家中書房的燈換了,用這盞糠燈,時時不忘祖宗艱苦。」
皇上欣慰地點點頭,「只是這糠燈終究是暗,你也仔細着眼睛些。」
皇上與皇子們說完了話兒,廿廿便也含笑向六宮道,「這兩個月,你們也沒少了在我眼前念叨皇上,掛念皇上。這還不趕緊上前恭請皇上聖安來?」
諴妃便含笑,率領六宮齊齊上前。
此時妃位只有諴妃一人,諴妃身後便是淳嬪、吉嬪和如嬪三位嬪位。
皇帝視線從一妃三嬪面上淡淡滑過,便點頭道,「都起來吧。這兩個月來,外頭的事兒有綿寧幫襯着皇后,那宮裏的事兒自然是你們出力。辛苦你們了,朕心下都有數兒。」
簡單說過了幾句話,宮門口畢竟不是站着說話的地方兒,皇帝便率領眾人各自回宮。
廿廿親自侍奉皇上沐浴更衣,皇上卻沒立即歇着,還先去奉先殿拈香。待得皇上拈香歸來,天兒都已經黑透了。
廿廿早備好了晚晌候着,一時間心下也是萬語千言,卻不知從哪裏說起才好。
皇帝進來,先握了廿廿的手,兩口子面對面坐下,皇帝先趕緊捧起碗筷來扒拉了兩筷子,「還是家裏的飯香!」
廿廿挑眉,「怎地,盛京內務府伺候的不周到?」
皇帝嘆口氣,便將筷子放下了,「此番恭謁盛京,便是旁人不知道爺的心思,你卻是明白的。」
廿廿靜靜垂眸,「是啊,皇上為的自是旗人生計,尤其是宗室和覺羅的生齒日繁之事。」
自從大清入關,定鼎華夏以來,旗人的人口暴漲。而按着旗人的生活習慣,旗人只能當兵、當差,靠着朝廷養贍兵甲的銀子來生活。可是這早已翻了多少倍的人口數目,着實令朝廷養贍兵甲的費用成了無底洞一般。
尤其是宗室、覺羅子弟,目下竟然都出了沒有辦法過活的。從上回永定河發水,京中各處粥廠就已經都出現了扎着黃帶子的去討粥喝的。這在民間自是引起了極大的波瀾去,許多百姓都以為朝廷連自家族人都要養不活了呢!
故此皇上近年來都一直在設法將沒有爵位、沒有差事的宗室、覺羅子弟送回關外去。關外地廣人稀,又是祖宗創業之本,叫他們回到關外去,一來可以重新體嘗祖宗創業之功,二來也是一份養贍。
為了這個想法兒,皇上除了派宗室大臣回盛京去看過之外,皇上自己也是想親自回去看看的。這回終於成行,廿廿自盼着皇上帶回來那邊兒的好消息來。
便是盛京那邊兒的內務府大臣,也多是以宗室、覺羅子弟來擔任,故此廿廿才會委婉地問起這個事兒來。
皇帝便嘆了口氣,方才還旺盛的胃口,這會子竟都倒了。
「……爺自是寄望着盛京乃是我大清祖地,依舊保持着從前的簡樸之風。可是爺回到盛京老皇宮時,竟然連清寧宮裏的糠燈都找不見了。你便也能想到,這一班留在盛京的宗室子弟們,便連祖宗的簡樸之風都丟棄了,個個兒在盛京的都叫嚷着苦,想要爺下旨再准他們回京呢!」
廿廿也是蹙眉,只是這會子當着皇上,自然該為皇上分憂,這便淡淡輕笑道,「雖說可氣,不過倒也是人之常情吧。畢竟咱們大清都已經入關這麼多年了,這好幾輩子的宗室和覺羅們全都是在京里生,京里長的。這天子腳下的繁華,早已是他們每日裏生活的模樣。」
「盛京雖然是故都,可是畢竟跟京師比起來,位在關外,沒京里大,也沒京里繁華熱鬧,這幫子宗室和覺羅回去,可不是要叫苦連天了嘛。」
皇帝輕輕閉了閉眼,「他們那起子人,也不想想在京里都活成什麼樣兒了!分家的家產、旗地變賣了,鎮日就扎着黃帶子遊手好閒在京里橫晃,惹是生非,徒然壞了祖宗的名聲去!爺本想着,關外好歹還有大片沃土,賜給他們,沒幾年便可重又置辦起個田莊來。便不是賣成銀子,至少也能填補自己家裏的吃食……誰料想,他們竟如此不成器,只念着京里的繁華,難道還想繼續回京里來喝那施粥嗎?」
廿廿便忙坐過來,抓住了皇上的手,「爺別動氣……這事兒自然該辦,只是這事兒也終究不是三年五載就能辦得的,爺儘管耐下心來,過了這一輩子人之後,必定能見着爺這心思的好處的。」
有了廿廿的寬慰,皇帝這才鬆口氣,心下痛快些兒了。
他抬眸細細看着廿廿的眉眼,緩緩道,「禧恩為和世泰謀黃馬褂的事兒,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你別多想,爺已經問明白了,那都是禧恩自作主張,和世泰完全被蒙在鼓裏。」
廿廿便笑了,「皇上的旨意傳回京來,我都聽見了。一聽說皇上只罰了禧恩的三個月俸祿,並未一塊兒罰和世泰去,我便知道皇上的心意了。」
「只是我倒覺着皇上這麼着或許有些偏頗了,既然這事兒是禧恩為了和世泰辦的,我倒不信和世泰事先半點兒都不知道動靜。我倒擔心他或許也有順水推舟、擎等着好事兒的意思。皇上怎麼能就饒了和世泰,而只罰禧恩呢?依着我說,皇上該將和世泰也一併罰了三個月的俸祿去才是!」
「那省下來的俸祿,就舍給粥廠去,叫粥廠多熬幾鍋粥,就——周濟給京里那些還沒來得及回盛京的閒散宗室們好啦!」
廿廿是將兩件事兒給捏在一塊兒了,皇上一時也沒想到,不由得揚聲大笑。
皇帝伸手捏捏廿廿的面頰,「爺的小皇后,還是這般俏皮!」
廿廿撅了撅嘴,「……皇上也別因為和世泰而落下個偏袒小舅子的名聲啊!」
皇帝便又大笑,將廿廿給摟過來,「爺這些年凡事都小心謹慎,偶爾你也得叫爺放肆一回。爺這回就偏袒小舅子了!話又說回來,他那點月俸,三個月加在一處也沒多少,哪兒夠粥廠耗費的去。」
廿廿鼓起腮幫來,「那還有我阿瑪的。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皇上連我阿瑪的俸銀一併罰了去!若是還不夠粥廠消耗的,那還有我的!」
皇帝連忙伸手將廿廿的嘴給捂上了,「哎喲呵……爺連自己的媳婦兒也要罰上了,那是不是接下來爺乾脆將自己也給罰了?誰讓爺是和世泰的姐夫,是你阿瑪的女婿呢!」
廿廿也愣了,「……我沒想這樣兒啊。」
皇帝便又是大笑,伸手颳了廿廿鼻樑一記,「都說了,打折了骨頭還連着筋呢。所以爺這回只罰禧恩,不罰和世泰了!」
廿廿還想說什麼,就被皇上俯身而來的嘴給堵住了,不叫她再堅持。
唇齒相依的當兒,廿廿嘆息着沉迷進去,卻也跟着終究將一顆懸着的心給放下了。
孝淑皇后的兩位兄弟盛住和孟住,皇上說給收拾就收拾了,那她的兄弟也自然有多少人明里暗裏地盯着呢。倘若有半點的不檢點,一點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稍作添油加醋,那皇上因有盛住和孟住的事兒在先,就不能不罰。否則,難免叫朝臣覺着皇上這是有所厚此薄彼了去。
不過所幸,皇上這回卻是堅決,那和世泰這次便沒事兒了。
夫妻二人汗涔涔地並肩入眠時,廿廿才緩緩問,「……皇上這一走兩個月,您回來瞧着宮裏的姐妹們,可都變樣兒去沒有?」
皇帝閉着眼睛疲憊卻滿足地笑,他的手卻還是能準確地找到廿廿的眼睛,將她的眼帘給抹下來,蓋住,「……不過兩個月而已,哪兒有那麼大變化。」
廿廿在夜色里,靜靜微笑。
次日皇上赴大高殿、壽皇殿行禮,回來後升座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因皇上恭謁盛京而上表慶賀。
儲秀宮裏也是六宮齊聚,都向廿廿行禮。
到了如嬪這兒,廿廿含笑道,「八公主這幾日可好?若身子好些兒,便抱過來給皇上請安吧。」
如嬪恭順地行禮,「……回皇后娘娘,八公主這幾日雖說好些,可還是有點子咳嗽。嬪妾這便擔心公主再將這病氣過給皇上去,那就不好了。」
廿廿笑道,「小孩子的這點子咳嗽,對於皇上來說,倒不打緊的。倒是皇上剛回來,這父女的親倫才更珍貴不是?」
如嬪便低眉順首道,「是,那嬪妾就按着皇后娘娘的旨意,這兩日就抱來給皇上行禮。」
「好。」廿廿含笑看着這樣的如嬪。又是當年剛進宮時恭順柔和的眉眼,言行有度,進退合宜,眼中再不見了當日的戾氣。
這便也是八公主那孩子的福氣了吧。叫她生母能平心靜氣地好好兒陪伴着她長大,而不再將她那孩子也攪進算計里來。
便也是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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