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若是沒有,請恕我們不能跟各位軍爺一起走!」
士兵們都未料到一個軟軟糯糯的小娘子,竟有這般膽量,一時都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道:「慕老將軍就是身份證明!你以為我們有多少條膽子,敢私自來做這件事?」
「那就是沒有咯?那就恕我們不能從命。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曲小白本來想要把慕府腰牌亮出來,憑着它,嚇退這些毛頭兵應該不在話下,但她還沒掏腰牌,就聽見背後傳來一道聲音:「喲,大涼士兵就是這般欺壓百姓的呀,嘖嘖,讓人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吶!」
作為一個歌手,曲小白對聲音一向敏感,這個聲音,不是那個江南呂吾的聲音又是誰的?
曲小白心裏一沉,這呂吾也不知道是偶遇還是刻意跟來的,但有一件事她是肯定的,這是個危險的人物。
一名士兵朝他走過去,「你又是什麼人?」
曲小白想了想,忽然抬起頭,看着眼前士兵,道:「軍爺,我們兩個,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一個是孱弱的秀才,就算上了戰場,也不過是被人一刀斬的命運,毫無用處,你們看那個人,生得人高馬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人,這樣的人上了戰場,必是能英勇殺敵多立戰功的。你們募一個這樣的人回去,也是會得到上司獎賞的,你們說是不是?」
士兵們深以為然,都把目光挪向了呂吾。
呂吾瞪大了眼睛:「曲小白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你就是這麼報答恩人的嗎?」
曲小白從袖中摸出慕府腰牌,用寬袖遮擋着,給面前那士兵看,士兵驀然瞪大了眼睛,曲小白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利落地將腰牌收了起來,溫溫一笑,伸手把肩膀上的大刀緩緩撥開,走到呂吾面前,拿捏出一個認真的神色,俯身深深一禮,「恩公見諒,保家衛國乃是每一個大涼子民應該做的,恩公既然也是大涼人,就有這個責任。再者,我覺得,恩公如能上戰場,必是會立下赫赫戰功,光耀門庭的。」
店裏的氣氛驟變,但大家都非常懵逼,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曲小白在一眾睽睽目光之下,叫上了楊春:「楊春,走吧。」
楊春站在她身後,並沒看見她給士兵看的是什麼東西,但那個士兵對他們的態度驟變,他卻是能感覺到的。
他比誰都懵逼。
曲小白扯着他衣袖溜得飛快,站在門口的士兵要攔,那個看過腰牌的士兵忙斥道:「放他們走!」
呂吾氣得牙根癢:「曲小白!你最好祈禱不要落在我手上!」
曲小白已經和楊春跑出了酒樓,站在門口,回過頭來說了一句:「救命之恩,難以為報,欠了恩公的,恩公可隨時來索取。」
呂吾咬牙切齒:「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曲小白拉着楊春趕緊溜,上了馬車,急道:「快走,快走。」
楊春一臉懵,像個木偶似的,被催着把車趕了起來。
直到馬車駛出了那條街,暫時安全,他才舒了一口氣,追問曲小白道:「嫂子,剛才是怎麼回事啊?你好像,認識那個人?」
「嗯。江南呂吾,靖南王的第六子。」曲小白未向楊春隱瞞。
「啊?」楊春一個踉蹌,差點把馬車給趕到溝渠里,奮力一勒馬韁,才把車拉回到正道上。
「嫂子,你怎麼會認識他?這要是讓官府知道,可是殺頭的大罪啊!他……他怎麼會到了南平郡來?」
「南平郡在打仗,他到這裏來不是很正常?」
「那,咱們是不是要報官啊?」
「你覺得,現在南平郡的官府,還有兵力能分出來去對付他?」
「那也不能就這樣放任啊!他來肯定是因為打仗的事,萬一他和狄夷聯手……」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曲小白眉心緊蹙,和楊春一樣,很是發愁,然而,她很快便發覺一個更大的問題。
「壞了,楊春。」
「怎麼?」
「我只顧着自己脫身,想問題太簡單,萬一,那呂吾藉此機會混到大涼的軍營里去,豈不是危險?」
「對啊!」楊春立即恍悟,猛拍大腿。
「快往回趕,快點快點!」
楊春急忙掉轉馬頭,往來路上趕。
馬車跌跌撞撞,像瘋了一樣在路上狂奔,楊春一路大喊着「讓開」,路上的行人被嚇得四散逃竄。曲小白在馬車裏被晃得暈頭轉向,不住地喊:「你個傻孩子,讓你快點,不是讓你瘋一點啊!」
終於回到那家酒樓門前,楊春堪堪勒住馬韁,曲小白跳下馬車就往裏面跑,進到店裏,卻是空無一人,連個客人也沒有了,只有櫃枱後,傳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曲小白奔到櫃枱後,只見店掌柜貓在櫃枱下,抱着腦袋顫抖着。
「出來!」
曲小白薅着他衣領,把他給薅了出來,掌柜依舊是抱着腦袋在瑟縮,曲小白見他受驚嚇得厲害,只能緩和了語氣,「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我問你,剛才那幾個士兵呢?還有後來的那個人高馬大的人呢?」
「走了,都……都走了。」掌柜顫抖着說道。
「走了就走了,你怕什麼?發生了什麼事,你跟我說說!」
楊春也走了近來,他彎腰扶起了店掌柜,跟着道:「店家,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跟我們好好說說。」
「殺……殺人了,都,都走了。」
「殺人了?誰殺了誰?」曲小白將信將疑,店裏沒有任何的打鬥痕跡,地上連一滴血漬都沒有,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死了人。
楊春扶他坐下,溫和道:「店家,你坐下,喝杯水壓壓驚,跟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店掌柜喝了楊春遞上的一杯茶,大喘了一口氣,猶自喘息不定,「那……那個年輕人,扭斷了一個士兵的脖子,另外幾個兵,就把他帶……帶走了。」
曲小白與楊春對望一眼,「都走了?走去哪裏你知不知道?」曲小白問道。
「我上哪裏知道去啊?小婦人,你們不要在我店裏待着了,快走吧,求求你們了。」
曲小白無奈地凝了他一眼,忽然轉身,去往櫃枱上尋了紙筆,拿到一張桌子上,道:「楊春,你的丹青如何?」
「馬馬虎虎。」楊春回答。
「那你過來把那個呂吾的畫像畫下來。」
「哦。」楊春接了筆,蘸飽了墨汁,想了想那呂吾的模樣,在紙上畫了起來。待畫完了,吹乾墨跡,交給曲小白,「可以了。」
曲小白把他手中的筆也接了過去,在畫上添了幾句話,大意是呂吾的身份,小心云云。
寫完了,將紙疊好,同楊春趕緊出了酒樓。
「現在咱們去哪裏?」楊春問道。
「這件事不能不管。楊春,你趕車去郡衙,咱們去拜訪一下南平郡守。」
「好。」
今日曲小白的決斷,令楊春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向路人打聽了去郡衙的路,楊春驅趕馬車,朝郡衙的方向出發。
曲小白上車之後,把那張畫像裝在一個信封里,問了一聲:「影衛可在?」
楊春在車前聽見,不由發懵:「誰?」
「沒什麼,你趕車吧。」曲小白淡聲回了一句。
須臾,忽見馬車後面的帘子被撩開,沒看見人,但聽到一道清冷聲音:「夫人什麼事?」
「這封信想辦法送去軍營,交給慕南雲,切記,要快。」曲小白緊貼着車壁,壓低了聲音道。
外面伸進來一隻手,將信接了去,再沒有聲息。
曲小白略微鬆了一口氣,貼着車壁坐了下來,猶自驚魂未定。
雖然和楊春一樣着急,兩人的出發點,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楊春是大涼人,與大涼朝有着不可割捨的情愫,但她與大涼、與這個世界,不過是露水情緣,沒有什麼不能割捨的,她唯一不能割捨的,就是楊凌。
楊凌和楊春一樣,生於斯長於斯,對這片土地負有不可推卸的保護之責,大涼在,楊凌未必安好,但大涼若不在,楊凌必然不安好。
她今日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楊凌。
只不過,與楊春殊途同歸,都是要保住大涼,保住南平郡罷了。
馬蹄疾疾,小半個時辰之後,便到了郡衙。
曲小白從度娘那裏獲得了第一手的資料,南平郡守,姓杜名扶箕,現年三十又五歲,正是當年戰死南平的那位將領的後人。其先祖為了南平戰死沙場,蔚為壯烈,這位杜扶箕卻是一點他先祖的英雄氣概都沒有繼承,最是個軟弱貪生之輩。
最讓曲小白瞧不上的,是這個杜扶箕不但貪生怕死,還是個貪官,他在任的十年裏,南平郡百姓備受他的剝削壓榨,不但徭役賦稅高得嚇人,動不動還會弄出個冤假錯案來,搞得民不聊生的。
說起來,鎮守這裏的慕慈恩慕老將軍,是個正直的人,見一方父母官這般,本該管上一管的,無奈,慕老將軍憐這個豎子是杜家唯一的後人,不願意趕盡殺絕,所以平時都是勸誡為多,真正管束,卻是沒有。
曲小白未見其人,便生了鄙夷。
楊春把車停在了郡衙門前,先打開了車簾,把腳凳放好,虛扶曲小白下車。
衙門前空蕩蕩的,空無一人,衙門的大門也是緊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