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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死在雲九崖超越人仙一擊的他,非但沒死,反而衣襟不亂,面容平和。眾人何曾沒從他等閒般的態度看出,他沒動用全力。
神藥谷十二地仙,頓作埡口,一片死寂。
昊天尊者張大嘴,如雕塑定站着。
白袍老者帶着幾分茫然,幾分不知所措,腹中千言萬語,盡化為一句絕望的悲嘆。平常他們自詡仙神,高高在上,俯瞰世俗眾生,從來瞧不起外界人。
但今天,就是如仙如神的神藥谷,拼盡八百年底蘊,也沒能亂他衣角,逼他實力。從頭到尾,江魚好像只是從天上走了一趟,似是遊歷觀光。
其餘眾仙,宛如扼住喉嚨,一個字都說出來。這太難以想像,太不可思議了,以凡俗之身橫擊人仙。
哪怕在神話中,也沒有記載過這樣的列子。這種場景,讓眾仙出現了短暫的迷茫,他們所苦苦追求的天人境,被人輕易打敗,還有什麼意義?
千年以降,天仙不出,人仙當立,橫推世間無敵。為人道至尊,紅塵中仙,這天地間,就沒有可匹敵人仙的力量。
他們見證了人仙的強大,卻在半個鐘頭後,目睹了人仙的落敗。難道江九荒要在天地之上,萬法都不可傷其半分?
「谷主輸了?」
白袍老者茫然,仿佛做夢。
「不可能,人仙是無敵的,怎會敗於他人?」
江魚平靜相對,面對眾人,懶得說上一言、一句。若有不順從,彈指斬殺就可。在經歷種種,江魚的神經很敏感。
但有敵意,當場殺無赦。
只有千日做賊,哪兒有千日防賊?
江魚威震天下,冠蓋無雙,但總有疏忽的時候。他的親朋、故友、紅顏在地仙面前,弱小無力。
如果有地仙放下尊嚴,與江魚打游擊,今日斬你一人,明日殺你兩雙。江魚莫不成要像追殺血公爵那般,跨越半個地球,踏過百國,一路踩血,一路殺伐?
「江九荒,要殺要剮,老夫隨你。」
眾仙中,有人性烈,準備以一死明鑑日月。
但江魚並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喪心病狂,動輒殺人滅族,他只是微微抬眼,沒說什麼。
這時,雲九崖跌跌撞撞的飛落過來。
他氣息衰弱,長袍震碎,仿佛在兩個鐘頭間,蒼老了幾十歲。滿頭如墨黑髮,盡顯白,俊美無濤的臉龐,皺紋叢生。
堂堂人仙,此刻重傷垂死。
但在神藥谷,在十二仙心目,雲九崖神威不減,當下齊齊下跪,悲慟道:「谷主!」
雲九崖慘咳,擺手道:「今日神藥谷,以江道友為尊,他想幹什麼,隨他就是。所有人皆聽我令,違抗者,逐出神藥谷。」
白袍老者這一跪,便再也沒有起來。
他跪在地上,老淚縱橫:「我神藥谷,今日要氣運盡散了嗎?」
其餘地仙,盡在此刻俯首,惴惴不安。連雲九崖都敗了,豈不是代表神藥谷的命運,被江魚所掌。眾人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間。
那種性命被人握在手中的滋味,備受煎熬。
昊天尊者連嘆幾聲,最終對江魚彎腰致敬。他們雖然見證了人仙的落敗,但也目睹了江魚的無敵之姿。
隱約間,一顆星辰墜落,又有另外一顆新星冉冉升起,比前一刻還要璀璨,明亮。「父親。」
一道驚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江魚淡淡開口:
「人仙沒有那麼容易隕落,我留手了。雲道友只是身負重傷,若有神丹輔助,最遲一年半載就可恢復巔峰。」
美目含淚的雲嵐,沉默無言,清冷絕世的無雙容顏,儘是難明滋味。心中強大無敵的雲九崖,敗的如此慘壯。
江魚再次開口:「我敬雲道友的氣度,不會傷及神藥谷底蘊。以後的神藥谷,還是雲道友為主,與我無關。至於你寶庫中的珍寶材料,我若有看上,會自己取走。」
眾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雲九崖羞愧難當。
環顧眾人,江魚冷笑:「別覺得神藥谷吃虧,我煉製大丹以後,會給你等留下幾枚。」
以此,大家眉開眼笑,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江九荒並非不講理的人,再看他的目光,畏怕中,帶着一絲敬重。
「但是…」江魚話轉,臉色冷峻道:「神藥谷先後兩次冒犯我,就算屠你種族也不為過。以後神藥谷,為我九荒打工百年償還,作為回報,九荒自當庇護神藥谷傳承百年。」
說完,現場落針可聞。
「怎麼,不願意?」
江魚皺眉。
雲九崖俯首道:「小道謹遵天人之命。」
江魚語氣緩和下來:「你若勤懇,百年後,傳授你真正的修仙功法,也未嘗不可。到時能否跨入天仙,看你自己的造化。」
聽見修仙功法,雲九崖眸光通徹,猛地抬頭:「所言當真?」
江魚輕哼:「我江九荒言出法隨,一旦允諾,便如天言地律。只要你別無二心,別說龍象丹丹方,就是金丹級別的神品丹方,我也可傳授你等。」
恩威並濟,一貫的御人手法。
眾人震驚,看向江魚的視線,愈發恭敬。
交代完,江魚轉頭看向一名少年,他衣衫襤褸,模樣落魄,正一動不動,目帶驚懼的看着江魚。
一雙小手,緊緊捏住衣角,忐忑不安。
「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敬畏,跪在地上開口道:「千夜,這個名字是奶奶取的,她說我的人生,黑暗如淵,永遠不見光明,日日如此,夜夜皆然。」
眾人都看向少年。
千夜,一個悲涼的名字,黑夜相伴,光明永絕。
江魚點頭,又問:「你之前問我說,你為何要拜我為師,那現在呢?」
千夜早被江魚天人般的力量折磨,其實他想問的是,江魚這等天上仙師,為何無緣無故的要他拜師?
千夜不解,雲嵐不解,雲九崖和眾仙也不解。
似乎看出大家的疑問,江魚笑道:「我說我看重了他的毅力,你們可信?」
毅力。
昊天尊者平靜道:「能入武者,無不是心性、毅力、機緣頂尖之輩。這樣的人,世俗武界中一抓一大把,毅力比他強大的,我都能在神藥谷找出幾人。」
雲九崖默然不語。
這樣的說法,顯然算不了理由。
江魚嘴中含笑,沒有過多的解釋。如大家所想,江魚的確不是看上了千夜的毅力,包括一直關注千夜,也是被其他吸引。
當千夜出現在江魚神念之下,江魚便無時無刻不在關注這位少年。他的出現,讓江魚覺得,天地似在突變,靈氣似在復甦。
「小傢伙,你應該慶幸,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秘密的人。」
先有許道之,再有千夜。
要不是許道之再先,讓江魚有了準備,或許看見千夜那一刻,江魚早如見鬼。他們兩人,是同一種體制。
「奇怪,當真奇怪,這等景象,哪怕以我的閱歷,也發理解。」
江魚皺眉,心中諸多疑惑。
所有人,看見江魚反應,愣在當場。雙雙好奇的視線,在千夜身上來回打量,卻無法看出異樣。
唯獨雲九崖似乎看出什麼,臉色一變,整個人如見鬼魅般,瞬間滑坐在地。長大口舌,呆呆看着江魚。
「這…這是……」
江魚微笑:「你居然也能看出些許不俗,看來若有天仙在場,定也能看出這些。千夜年幼,尚在成長。既然心知就可,莫要多話,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說到最後,江魚仿佛翻臉,臉色猛地冷酷下來。
雲九崖恭敬開口:「小道怎敢說出,只是這些,太過駭人聽聞。我活了一輩子,別說親眼去見,聽都沒有聽過。」
眾人瞠目結舌,皆不知雲九崖究竟在千夜身上看出什麼,嚇成這個樣子。
雲九崖感覺到,當他看出千夜體內秘密的時候,江魚動殺心了。
那份殺心,便仿佛為了保守秘密,不惜屠盡神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