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田幼薇終於趕回了餘姚。筆神閣 m.bishenge。com
周老太醫有些暈船,這導致她整夜都沒得合眼,全照顧這位老先生了。
扶着人下船時,她腿軟眼花,還沒怎麼着,就先跑到路邊狂吐了一回,然而也沒吐出什麼來,全是清水。
老張和喜眉在碼頭邊接她,見狀很擔憂,鬧着請周老太醫幫她看看。
周老太醫一路多得田幼薇仔細照料,對她的印象很好,號了脈以後,笑道:「壯得和牛似的,就是累了餓了,稍後吃些熱粥好好睡一覺就行。」
田幼薇臉一紅,和時下的女子比起來,她確實壯得像牛一樣吧?腿上手上硬硬的很有肌肉,能一腳踹開房門,能將一個壯漢拎起摔翻在地……
頓頓要吃肉,而且還吃得不少,真不能想了,她晃晃腦袋,吩咐喜眉:「去弄些熱粥小菜過來,清單爽口就行,老先生也要吃一些。」
喜眉脆聲應下,騎着馬走了,老張則趕着車送田幼薇等去謝家。
謝良家門口圍了許多人,指指點點的小聲議論,田幼薇心裏一慌,想着怕不是來晚了?
仔細一聽沒見哭聲,才將一顆心放回去,讓謝家的門房趕緊去把謝良叫來迎接周老太醫。
謝良跌跌撞撞跑出來,臉色青白,一雙眼窩烏青,唯有看到周老太醫時才有幾分活氣。
「玉娘她……快不行了……」他舔舔幹得開裂的嘴唇,無助又絕望地看着田幼薇,「我把你給的參切了片給她含着,一直和她說話,叫她不要睡,但是好多血……」
田幼薇已經顧不上安慰他,幾乎是把周老太醫拽了進去。
謝良的母親魏氏和謝氏坐在床前,都是眉頭緊皺。
魏氏嘴唇烏紫,躺在床上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一個穩婆滿手是血,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見了周太醫,魏氏猛地撲過去跪在地上,抓住救命稻草似地道:「太醫,太醫,您是最好的大夫,求您救救我孫子,救救我兒媳……」
謝良跟進來,大聲道:「先救玉娘,孩子……不要也罷。」
蘇氏的眼角流下兩滴淚,劇烈地喘息起來。
周太醫厲聲喝道:「無關的人都出去!別驚擾了產婦!」
魏氏和謝良着歇了聲音,互相扶持着靜靜等候。
周太醫望聞問切,嘆息着下了針,又開了方子,悄聲走出去:「你們隨我來。」
謝良母子趕緊跟過去:「太醫,怎麼樣啊?」
周太醫嘆道:「很難很難,她這身體本就不該有孕,我看你們之前用的方子很不錯,是誰開的?他沒有告訴你們這個事嗎?」
謝良囁嚅了兩下,輕聲道:「說了,但是……」
但是蘇氏不聽,他自己也沒太注意,懷上之後再想不要就遲了。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周太醫道:「胎兒已經沒了脈象,我只能先給她催產,先排死胎,再做其他治療,若是命大,或許能撐過來,不然……」
周太醫沒繼續往下說,然而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蘇氏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的孫兒啊!」魏氏一個沒忍住,嚎啕出聲。
謝良一把捂住她的口,紅着眼睛低聲叫道:「你想害死玉娘嗎?」
蘇氏若是知道胎兒已經沒了,只怕立刻就不行了。
魏氏憋紅了臉,淚流滿面,喃喃地道:「我們家這是作了什麼孽?為什麼會這樣?都怪你爹當初做了太多缺德事,這是報應……報應……」
謝良一時怔住,一動不動。
謝氏看不下去,低聲喝道:「這是什麼時候?閻王手裏奪人,居然還有空閒說這些?還不趕緊熬藥去!」
謝良猛擦一把眼淚,抓着藥包趕去熬藥。
魏氏則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絮絮叨叨:「我當初為什麼不聽你們的呢?我是鬼迷了心竅才聽了那死鬼的,害了我兒一生……」
田幼薇無語又氣憤,同意娶蘇氏的是她,現在又只顧着孫子不管兒媳了,謝良可真是倒霉催的,遇着這樣的父母。
她必須幫他!
她把周老太醫請到一旁,小聲道:「求您老多想想辦法救救她,無論要花什麼貴重藥材,要花多少錢都沒問題。」
周老太醫氣道:「你這丫頭,我一路上看着你是個明白人,怎麼這會兒也糊塗了?醫者治病不治命,我大老遠的來,能救卻不救?這不是錢的問題!」
田幼薇難過極了,小聲賠禮:「對不住,您別急,您着一路也累了,我先安排間屋子給您歇歇,吃些東西喝點水,好不好?」
周老太醫嘆道:「睡什麼睡,我得去守着,你去催一下湯藥,叫他快些!」
傍晚時分,蘇氏落了氣。
死胎沒有產下來,她自己也丟了命。
魏氏承受不住,大叫着「人財兩空」,又哭又鬧,不但不能主事,反而還要人照顧。
謝良則是呆呆地跪坐在蘇氏面前,一直不停地說:「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田幼薇和謝氏沒辦法,只好留下來幫他家收拾爛攤子。
田父也趕過來,先把周老太醫接回家去安置,又找了謝氏族人來幫忙,問有沒有通知蘇氏的娘家。
聽說已經告知了的,就沒去插這個手,只幫着調度準備喪事。
當天半夜,蘇氏的娘家人來了,又是一場好鬧騰,非要追究蘇氏是怎麼死的,謝家有沒有盡力,還追着要問蘇氏的嫁妝,想要拿回去。
此時謝家已經找不到一個體面人可以主持此事,田父只好又把程保良請過來,連壓帶哄,幫着兩家說和此事。
田父本意是說,蘇家隱瞞蘇氏病情在先,不對,蘇氏嫁過來之後用了不少銀錢治病保胎,嫁妝所剩無幾,謝良甚至為她賣田。
依他看,要不這嫁妝就別追究了,取幾件蘇氏值錢的首飾拿回去做念想,也要給謝良母子留一條活路。
那邊卻只是不依,非要折算清楚不可,說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蘇氏既然嫁過來了,不管生病還是咋的,都該謝良養着。
嫁妝該蘇氏的孩子繼承,既然孩子也死了,這東西就該他家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