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蘇蘇和我 第二十章：真相和眼淚

    從山上下來，我回到了老家，我的父親，母親住的老房子。

    「蘇珊沒跟來？」我的母親拍着我身上的土，她應該猜到我去了哪裏。

    「嗯，在幼兒園，爸呢？」我拎着東西，向裏屋走去。

    「你爸閒不住，找老霍去了。」

    我的父親是一個機械廠的老員工，把自己的青春全部貢獻給了廠子，去年剛退休。

    「有時間把蘇珊帶來，你爸整天念叨。」母親給我洗了個蘋果，擦了擦遞給我。

    「嗯。」我有氣無力的回答。

    「去蘇珊她姥姥家了嗎？」

    「上周剛去的。」

    「唉。」母親嘆了口氣，「有時間多去看看他們。」

    「嗯。」我慵懶的躺在沙發上，聽着母親的絮叨，我很高興，至少，我有一個完整的家，想到我的寶貝蘇珊，莫名的一陣失落。

    一股疲憊感在我回到家裏之後一直圍着我，家，是一個人的依靠，溫暖的港灣，我的身體好重，是我不能承受的重量，漸漸的，我閉上了雙眼，橫在沙發上睡着了。

    模模糊糊之中，我聽不到母親的嘮叨，感覺身上披了一層被子，還有一聲嘆息，無奈的嘆息。

    「醒醒，吃過飯再睡吧。」母親輕輕的把我搖醒。

    中午了，也就是說我睡了三個小時，半年了，我從沒睡過那麼長時間，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撐過來的。

    「爸。」我的父親坐在我對面，桌上有幾疊小菜，一瓶酒。

    「喝點。」我的父親拿出兩個杯子，一一倒上。

    「有時間把蘇珊帶來，你媽整天念叨。」父親滋了一口酒。

    「嗯。」我不喜歡喝酒，這次是為了陪我父親。

    蘇珊不止是我的依靠，何嘗不是我的父親，母親，岳父，岳母的依靠？可，蘇珊的依靠，又是誰呢？

    「小夢是個好孩子，哎。」幾杯下肚，父親的話也多了些。

    我不敢看我父親，母親的眼睛，只是很專心的喝酒，吃飯。用心做一件事，會忘掉一些事。

    我一杯一杯的喝着，不用顧忌什麼，這是我的家，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我的眼淚越來越多。母親坐在我身邊，一隻手輕輕的撫着我的背，一隻手偷偷的抹眼淚。

    我喝多了，就像祝清夢出事的那晚一樣，王聰陪着我，看着我喝醉，抱着我流淚。

    醉了，也就睡了。

    下午三點，母親叫醒了我，我該去接蘇珊了，臨走前，我拿出包里的一萬塊錢，放在桌子上，父親在睡覺，母親拿出自己納的鞋墊，一些特產，放到我的車裏，站在一邊。

    「媽，我走了。」

    「下次把蘇珊帶來。」

    「嗯。」

    「路上當心。慢點開。」

    「嗯。」

    車子起步，很遠了，母親還是站在那。

    我打開音樂，來時的歡快消散而空，我很專心的開車，回家，回到我那個不太完整的家。

    家，多麼諷刺的一個字眼。

    5點，我準備好了晚餐要吃的東西，看看時間，有些晚了，我着急的下樓，去幼兒園接我的蘇珊。

    「爸爸。」蘇珊一直在等我。

    「走吧，回家。」

    「生日快樂。」白冰坐在副駕駛，今天的後座上只有蘇珊自己。

    「謝謝。」我轉頭微笑。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蘇珊告訴白冰的。

    「今天在我家吃吧，嘗嘗我的手藝。」我邀請白冰。

    「不必了，我約了人。」

    「噢。」我對白冰的私生活沒興趣。

    然後，我很專心的開車，把白冰送到她家樓下，抱着睡着的蘇珊上樓。

    直到我把蘇珊放到她的小床上，我才看到蘇珊臉頰上的淚痕，蘇珊哭了嗎？誰欺負她了嗎？為什麼白冰沒跟我說？

    「怎麼了？」我打了白冰的電話。

    「蘇珊，在幼兒園被人欺負了嗎？」沒人可以欺負我的小寶貝。

    「沒有啊，蘇珊很乖。」

    「那，為什麼蘇珊好像哭過？」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蘇珊很懂事。」白冰突然說。

    「嗯。」我知道蘇珊很懂事。

    「蘇珊有秘密。」白冰嘆氣。

    「是什麼？」我很好奇，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女兒的秘密是什麼。

    「今天，你就會知道的。」

    電話掛斷，我一頭霧水。

    「蘇珊，吃飯了。」我輕聲喚醒蘇珊，抱着她坐到餐桌前。

    蘇珊打了個哈欠，看着豐盛的飯菜，突然跑到屋子裏，拿着一幅畫遞給我。

    「爸爸，生日快樂。我的禮物。」

    我笑着接過蘇珊的畫，看到那幅畫，我的笑容僵住了，畫面上，只有一個男人抱着一個小姑娘，看着遠處。旁邊還有一隻狗。

    「蘇珊，媽媽呢？」

    蘇珊不說話了，只是低着頭。

    「蘇珊？」我跪在蘇珊面前，看着蘇珊的眼睛，水汪汪的。

    「怎麼了？想媽媽了嗎？」我抱着蘇珊，鼻頭有些酸。

    「媽媽就快回來了。」我輕輕的撫着蘇珊的腦袋，在她耳邊低語。

    「爸爸。」蘇珊掙脫我，聲音有些顫抖，很認真的看着我，我看的出來，蘇珊在忍，很拼命的在忍着，忍着不讓自己流淚，我可憐的蘇珊才4歲半啊！或許，能忍住眼淚，卻忍不住傷心。終於，一滴淚滑落，

    「媽媽不會回來了，是嗎？」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告訴蘇珊的。

    我茫然的看着蘇珊，苦笑，「傻孩子，說什麼呢，媽媽很快就要回來了。」

    「媽媽已經死了，是嗎？」蘇珊的眼淚越來越多，我手足無措。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做。

    蘇珊，我的寶貝，她才4歲半啊！

    我茫然的抬手，擦掉蘇珊的眼淚，我說過，如果可以，我希望蘇珊的臉上永遠不要出現眼淚。

    「媽媽在我4歲的時候就死了，是嗎？」蘇珊的眼淚怎麼也擦不完，可我還是要擦。

    「是誰告訴蘇珊的？」我的聲音也在顫抖。我也在忍，我不想讓她看到我流淚。

    「是方阿姨，爸爸，媽媽，媽媽真的死了嗎？」蘇珊咧着嘴，我看的出來，蘇珊還在忍，她不想哭出聲來。

    我繼續擦着蘇珊的眼淚，我很想說不是，可我又不想再繼續騙下去，我感覺自己的眼淚快要忍不住了，果然，一滴淚順着我的臉滑了下來。

    「媽媽說過，crying　can　not　solve　anything。」（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蘇珊擦着我的眼淚，我擦着蘇珊的眼淚。

    原來，原來是這樣，我知道蘇珊為什麼一直在忍着了，因為媽媽告訴過她，遇到問題不要哭。

    我抱着蘇珊，緊緊的抱着我的寶貝。

    「沒關係，哭吧，大聲哭出來，沒關係的。」我的聲音在顫抖。

    「哇。」蘇珊撕心裂肺的哭喊，躲在我懷裏，不住的跳腳，雙手打着我的後背。

    我從沒聽過蘇珊哭的那麼傷心。那一刻，我感覺我的心像刀絞一般。蘇珊，我和最愛的祝清夢的小寶貝，僅僅四歲半。媽媽走的時候，甚至都沒看過她最後一眼，哪怕一眼。

    真相，在眼淚中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