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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府放出流言,駙馬府的集體逃離,無數京城百姓恐慌逃出皇城,本不應造成整個皇城的恐怖災難,卻因無人救火,自王恭廠周近,爆炸、大火幾乎一路蔓延到了宮城周邊,距離駙馬府數百米外,無數海子淨軍齊齊出動,瘋狂拆除一切可以燃燒屋舍,製造出一條東西走向,寬幾十米的隔離帶,無數淨軍宦官拼命傾倒着河水,這才止住大火蔓延,二十餘萬間屋舍焚燒一空,數十萬百姓無神抬頭……
面對從無有過的巨大災難,整個劉家寨無一人面露喜色,公主病倒,慈爝也像感受到了悲涼,躺在額頭綁縛着青布抹額的娘親懷裏,嘴裏不時呼喚「娘親」,動也不動躺在娘親懷裏,任誰靠近都大叫驅離。一筆閣 www.yibige.com
房門輕響,張氏端着湯水,腳步輕盈,唯恐驚擾了床上躺着的女人。
「姐姐……吃點東西吧,老爺不在京城,家裏全靠姐姐了。」
朱徽妍沉默稍許,默默將手臂撐起,張氏忙將兒子抱起,唯恐壓到了她。
「炅兒如何了,可有好了一些?」
張氏一手抱着兒子,與伺候的瑪依拉一同攙扶着她坐起身子,嘆氣道:「災禍剛起之時,雖傷了馬車,任貴妃娘娘手臂也受了些輕傷,陛下身子卻無大礙,就是……就是不吃不喝、不哭不鬧,也不閉眼入睡,已經兩日了,御醫也無太好法子,魏公公自宮外尋了兩個神婆子,陛下依然如此。」
……
「永寧、懷寧可還安好……」
「姐姐莫要太過擔憂,兩位小公主雖也受了些驚嚇,喝了些安神藥水已經無礙,只是……」
張氏坐在床沿上,服侍着朱徽妍飲着湯水,說着兩位小公主之事,臉上頗有些擔憂,有意無意說道:「陛下受驚之時,信王卻與方閣老起了爭執,信王說……說先皇只有三子,方閣老頗為惱怒。」
朱徽妍手臂微微一頓,低頭勺起湯水飲下。
「皇兄有四子,該如何就如何,相公上次沒有處罰於你,不代表相公心下不惱怒。」
端着的瓷碗微微抖動,張氏忙低頭認錯道:「姐姐說的是,妹妹絕不敢再胡作非為,全聽姐姐的。」
拿着木勺的縴手皓腕一頓。
「京城紛亂,慈爝要小心照顧,萬萬不可再有一絲一毫意外,估摸着相公迴轉京城還需幾日,所用之人皆要穩妥些。」
「姐姐放心,妹妹絕不敢有絲毫大意,小桃是妹妹用了十年的老人,面上雖為主僕,私下裏卻親如姐妹,由小桃親自照看,絕不會出了絲毫岔子!」
「嗯。明日……你帶着爝兒入宮一趟,不許多言,只是代本宮看望下皇奶奶、娘親,看望下……陛下,讓四弟與各軍將領隨同護衛,順便帶些吃食銀錢,看望看望京中受災百姓。」
朱徽妍低頭飲用着湯水,張氏手腳微顫,說出的話語都有些發抖。
「姐姐……姐姐……」
朱徽妍微微擺了擺手,丟下木勺,一旁什麼都不懂的瑪依拉忙送上擦巾。
「爝兒是皇兄長子,也是相公長子,駙馬府的東西都是爝兒的,炅兒是爝兒的親兄弟,炅兒若成了年,劉家寨與了炅兒,爝兒也一樣是尊貴無比,亦毫不弱於大明朝帝王,只是炅兒這命……」
「唉……」
朱徽妍沉默許久,深深嘆息一聲,父皇如此,皇兄如此,炅兒也是這般……心下哀傷,低頭看向純淨漆黑雙眼,默默伸手輕撫着小腦袋。
「一個帝王就要身直體正,爹爹看着蠻橫不講理,其實是最守規矩之人,也最不喜不守規矩之人,所以啊……爹爹一直不被朝臣所喜,卻一直被爝兒皇曾祖……皇爺爺……父皇所重,爝兒也要跟着兩個爹爹一般,學着如何仁厚愛人,學着如何堅守……」
「娘親!」
「呵呵……」
朱徽妍溫和一笑,很是用力揉了揉虎頭虎腦的小腦袋。
「行了,娘親有些乏了,一會兒去看望太奶奶,看望外婆……」
「還有喜兒姐姐!」朱慈爝拍手大叫。
朱徽妍又是一陣溫和揉捏着圓圓小腦袋,示意張氏可以帶着孩子離開了,張氏心下狂喜,忙抱着兒子,向躺在床上的公主一禮。看着兒子向自己招手,也伸手擺動回應,直到房中再無任何聲音……
「公主……」
朱徽妍抬頭看向瑪依拉,苦笑搖頭,對這個草原過來的女人,什麼都不懂的女人頗有些頭疼,無奈嘆息一聲。
「相公都已經還了你自由,怎麼又跑來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沒有自己熟識之人,想說句話語也沒人能聽懂,不覺得孤獨寂寞麼?」
「公主……老……老爺……少……少爺……」
朱徽妍又是一陣苦澀,說來說去,也就這麼簡簡單單、含含糊糊怪調,也還就這麼幾個字眼,微微嘆氣一聲。
「老爺不用擔心,大明朝還沒哪個敢對老爺動手,少爺也不用擔心,有軍中將勇護着,當是無礙。」
「行了,你也下去吧,本宮要休息一會兒。」
瑪依拉聽不懂太多明國話語,但是擺動的手掌還是可以理解的,無奈起身,如同婢女一般微微蹲身福禮。
房門輕動,朱徽妍只是盯着帳頂,突然發覺自己是如此想念北方的人兒,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兒。
「相公……」
「妍兒……」
……
「十六了……」
……
無人聽到房中低喃,瑪依拉不能,抱着身強體重的兒子的張氏不能,剛剛出了房門,侍女髮飾宮女忙上前緊跟在後。
城主府頗為簡陋,沒有什麼高牆大院,與這個時代四合院稍微不同,院牆只是些柵欄,除了議事廳堂稍好一些,余者並沒有明顯的主次一說,正對着大門的是議事堂,後面本應與乾清宮那般,也應該有一處家主正廳居房,但是在本應該表現出地位尊崇的居房並不存在,而是一處劉衛民專屬書房,一座兩層樓環形院落書房,東側是朱徽妍居所,西側是張氏小院,整個城主府反而沒有劉衛民自己的專屬居處,前來寨子時,要麼隨意在書房劃拉點空當,要麼居住在朱徽妍的小院中。
出了小院,途經看守甚嚴的書房小院,張氏微微站定,抬頭看着院門上書寫歪扭七八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門聯許久,兒子卻在懷裏扭動着指着歪扭難看字跡,嘴裏更是哇哇叫着「爹爹」不停。
張氏不明白,為何他會將這幅握着兒子小手書寫的門聯掛在此處,今日再見,撫摸着兒子頭頂許久……
「娘娘,大皇子不能暴曬太久。」小桃低頭輕聲勸解。
「小桃,老爺……是個好爹爹……」
……
「通知四爺,通知各軍將勇,讓何管事準備二十萬石糧食、二十萬兩銀錢,皇長子……皇長子明日入城、入宮!」
「小桃謹遵懿旨!」
……
「相公,明日爝兒要入宮,是不是有些早了些?」
劉之坤站在劉家寨正中心最為高大烈士塔頂,帶着媳婦、兒子,一層一層打掃每一個銀質祭碑,低聲念着每一個陣亡將勇,一層一層攀爬着這座底座近乎一畝,高大近乎十丈的鋼鐵水泥巨塔,圍着中間十人方能摟抱的通天巨柱一路登頂,京城驚天巨變,駙馬府階梯教室玻璃窗、琉璃盞碎裂一空,地龍翻身毀壞屋舍無數,十丈巨塔卻紋絲不動,他知道,手按着的巨塔,地下尚有數丈不見蹤影。
站在塔頂看着幾若京城的巨大城池,嘴裏呼吸粗重了一分,每每登頂,每每回想曾經過往,心下就是一陣不屑,不屑曾經的可笑。
耳聽着孫氏話語,沉默良久,劉之坤喃喃低語。
「當年的三兄……只是個不言不語的衛卒,大明祖制,衛所卒,一戶五丁者,允一丁科考脫籍。」
「我劉家四房,有爹,大兄,二兄,三兄,是我劉家寨劉姓僅存的第四房,正好僅夠一人脫籍科考……」
「好男不為卒……」
「衛所田地日益縮減,一戶五丁,何以養活一戶五丁?一日為軍卒,一生為卒,子子孫孫永遠低人一等,民田稅三升五合五勺,守國守土軍卒卻須稅一斗。」
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目光深邃、幽遠……
他知道,整個寨子沒有閒人,除非真的臥床不起,娃娃上學堂,男人、女人做工,就算拄着拐杖的老人也會坐在廠子門口,巨大的城池,沒有閒人……
「三兄很聰慧,打小相公就知道三兄極為聰慧,儘管三兄不喜多言,若三兄讀書,也當科考進仕,可家裏只能允許一人讀書。」
「有時候……相公就在想,若是三兄讀了書,或許此時成了大明朝首輔也不一定。」
……
「三兄不喜過多解釋,更願意一磚一瓦建了這麼一座劉家寨,建了這個供後人敬仰的烈士塔……三兄讓寨子裏家家有水,讓寨子裏家家有糧、兜里有錢,袞州二十四縣百姓好了許多,家中有了餘糧,有了丁點余錢,大兄的佃戶們有了糧食,只要肯吃苦,日子慢慢總會好起來的……」
「朝廷卻將三兄視做眼中釘,曾經的相公……心下也是厭惡、不喜三兄……因三兄……相公被人不喜……」
「善戰者無赫赫戰功,三兄性子暴烈,卻強壓着性子,只是做着參贊之事,因三兄不知多少人功名成就,因三兄不知活命多少人……」
「三兄……」
「僅僅只是……三兄做了他人不願、不屑之事……三兄被人不喜!」
……
「早嗎?」
劉之坤微微搖頭,俯視着巨大空無一人城池,淡然的面孔愈加堅定。
「是晚了!」
「陛下意外病逝時,爝兒就該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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